第12章 朋友

“疼疼疼疼！轻点轻点轻点！！”小鱼呲牙咧嘴的叫着，似是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喂！小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叫那么大声…”宇文霜在一旁翻了翻白眼，憋笑道。

        “是男人又怎么样，是谁规定男人就不能柔弱些了！”小鱼痛的忍不住挤眉弄眼，愤愤说道。

        “哎？小江和匡兄去哪里了？怎么没看到他们？”他已然改了称呼，好像突然与匡连海变成一对亲密兄弟一般，言语中自然也没有了之前的嘲弄之感。

        这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变化。

        一个人若是肯救你一命，就算之前积怨再深，也断然没有继续计较下去的理由。

        毕竟没有东西会比生命更重要。

        小鱼话音刚落，匡连海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前，只是此时他衣衫略有凌乱，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窘迫，哪还有半分平时衣冠楚楚，气定神闲的样子。

        “匡…公子？”宇文霜一时间竟不敢确认。

        她眼中的匡连海何时如此狼狈过？

        他是碧海山庄的少庄主，平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似乎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怎得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但不知怎的，确是现在这幅模样反倒让人觉得更顺眼些。

        “无事，只是遇上了些有趣的东西…”匡连海眉眼含笑，依旧是那副淡定自若的口吻，仿佛此时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

        “小江呢？”小鱼四下望望，怎么不见小江的身影。

        匡连海侧过身去，眼神示意了下。

        只见小江正坐在院中篝火旁，似是在缠弄着像机关一样的东西，神情平静专注。

        小鱼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看到小江，心里总是十分高兴的。

        在他身边，总觉得莫名有种亲切感，这也是他即使在小江每次都对他爱答不理的情况下，还要坚持与他搭话的原因。

        “小江。”小鱼屈身堆在小江身旁。

        “嗯…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小鱼挠挠头，有些不自在的笑笑。

        小江闻声，侧目看向小鱼。

        小鱼其实是一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他能感受的到，每次跟小江对视，不管是在冷落他的时侯，或是嫌弃他的时侯，他都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一种复杂中又带有一丝柔软的眼神。

        小鱼已是纠结很久了，他总是觉得，小江似乎跟自己有某种联系，而小江本人是知道答案的。

        “额…我们以前见过吗？”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这话虽是经常被用到，但以这句话开头的对话通常都没什么好的结果。

        “你说呢？”

        但是小江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嘴角扬了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额…没有啊…”

        小鱼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自问自答，实在是有些滑稽可笑。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呢？”他盯着小江的眼睛，“不要否认哦，我是不会笨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的。”

        “有时候做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理由，若是非要寻得一个理由的话，那世上很多事便不必再去做了。”小江笑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嘛…”这实在是有些无趣的回答。“朋友，你有这种想法，生活准过的无趣…”小鱼摇头头道。

        “我不是你的朋友。”小江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冰冷，他微侧过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但你也不是我的敌人。”小鱼道。

        小江闻言，募地转过头来。他直直的盯着小鱼，眼底似乎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小鱼没想到小江会忽然转头过来，不由的愣了愣。

        “你并没有真的想杀我们，这我其实是知道的。”小鱼笑笑，“若是你真的想杀我，我怕是早就死了一百回了。”

        小鱼深吸一口气，他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小江听。

        “我总有种感觉，跟你在一起…有一种莫名奇妙的亲近感，就好像我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一样…”

        这实在是太像搭讪的对话了，听起来太过矫情，但这确实是他真心想要说的。

        “……”小江听罢，垂眸看着手头上摆弄的物件，他眸光微动，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中。

        “啊哈哈…不说这个了，你们这是在搞什么？”看着小江的反应，小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尴尬的挠挠头，拿起一旁摆在旁边的物件。

        “鱼兄可是要小心些，莫弄坏了。”匡连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屈身在小江身旁坐下，将小鱼手中的物件接了过来。

        “这可是用来保命的东西…”

        ……

        ————————————————————————

        五恶人一行已在此处埋伏了许久。

        转眼已日上三竿，强烈的日光刺得几人着实睁不开眼。

        “大哥…守了一晚上，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啊！”其中一人问道。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

        “不可能，从那破庙去往镇外的路只有这一条可以走。”领头的玄衣男子说道。

        等待着实不是件美事，它会让人心绪烦躁，甚至影响思考能力。

        就像这几人终是决定去探个究竟一样。

        几人来到庙前，只见这破庙门堂大开，嘛像还有什么人的样子！

        “怎会这样！”几人倏地冲进庙内，欲探个明白。

        只是下一秒，他们已是不能动了。

        原来几人刚刚闯入之时触动了门楣上的机关，固定在房顶的幕布瞬间落下将几人视线遮住。霎时，几个黑影从两旁飞身跃出，挥剑击飞了几人手中的武器。

        当几人反应过来时，已被五花大绑捆的严严实实。

        “哼哼…想不到你们不仅功夫不怎么样，脑袋也不太灵光啊。”小鱼从一旁的柱子后面走出来。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无忌拔剑横在玄衣男子颈子上，厉声问道。

        “是…是…额…”正当小鱼一行人侧耳细听之时，那人竟倏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众人皆惊，无忌急忙抓住旁边的瘦子，逼问道。

        “哈哈哈哈哈…”那人竟是突然发了疯一般的大笑起来，“他果然不会放过我们！哈哈哈…”

        说罢这几人便与之前那玄衣男子一样，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如果说一个人突然暴毙还尚且算正常的话，那几个人同时一起死去，就实在有些奇怪了。

        “喂！说完再死啊！”小鱼抓起其中一人的衣襟，用力晃着。

        “此人嘴唇青紫，双眼充血，大抵是中毒而亡。”匡连海屈身蹲下，捏起其中一人的脸，细细打量道。

        此毒好生霸道，竟能使人当场毙命。

        “看来这幕后主使不仅与鱼兄相识，恐怕还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匡连海勾了勾唇角。

        “难道是洪兴坊主？”无忌道。

        “要是他的话，刚刚大可在坊内当面动手，何必放我们出来多此一举呢。”小鱼摇头。

        其实他心里大抵已是猜出了七八分。知道一行人出来送贴的，除了不二庄的人，还能有谁。

        但不二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愣是要小鱼说出个所以然，也实在太过困难。

        因为小鱼实在已经记不得自己在不二庄得罪过多少人了。

        看着小鱼一副纠结的样子，匡连海轻笑一声，侧目看向一旁也在观察尸体的小江。

        只见他眉眼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向来是少言的，沉默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但匡连海却觉得，此时他的沉默里，隐隐夹杂着些许异样的情绪，很明显，他是知道什么的。

        他总是这样，像是与其他人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扮演着神秘又疏离的角色，让他像是被蛊住了一般，不自觉的想去在意。

        就像现在，他已不知是第几次去看他了。

        ……

        几人寻思无果，只能暂且作罢回不二庄付命。

        能让洪兴坊主这根难啃的硬骨头收下请帖，宇文普自是十分高兴的，所以对于他们晚归的几天时间，也就不再去细究了。

        ……

        想到奔波劳碌了数日，几人终是可以好好休息，小鱼长长的舒了口气。

        “唉～这宇文庄主真是小气，好歹也帮他了却了一桩心事，却是什么好处都不给。”

        几人并肩走着，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十分平静美好。

        “话说回来，这次我们能够平安回来，都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默契，合作愉快啊！”小鱼一把搂住身旁小江的肩膀，对着小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可没有什么愉快的感觉。”小江看着小鱼灿烂的笑脸，轻笑一声。

        “额…你这个人怎么老是这副样子，总是把感情放在心里，冷冷淡淡的像小老头一样…”小鱼有些无语噘了撅嘴。

        “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你要是想在这江湖中活得的久一点，就最好记住。”小江嘴角含笑，侧目看了眼小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却没像平常一样拍开。

        “哼，匡兄你看他，又在说这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了。”

        “江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匡连海负手跟在小鱼身旁，笑容十分和煦。

        “噗，你们两个人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木头！”

        “小鱼…都叫你不要乱用词了，天造地设是这么用的吗？”无忌在一旁扶额，尴尬极了。“小鱼老是这样没个正经，你们别放在心上…哈哈哈…”

        “无事…”匡连海凤眼微眯，淡淡说道。

        他抬眸看向小江，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

        两人视线触到的瞬间，小江便垂眸避开。

        不知怎的，匡连海突然觉得心情不错。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次大家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从今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小鱼伸出一只手，眼神示意了下。

        无忌自是第一个将手放上去的，他毫不犹疑，对他来说，小鱼在答应帮他一起报杀父之仇的时侯，就早已是了。

        “…”令匡连海没想到的是，小江竟也将手覆了上去。他眉眼笑得弯弯的，月光下更是映的十分柔和，实在跟平时很不一样。

        其实他平常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笑着的，但一个人表面上笑着，却并不代表他内心也在笑着。

        在这一点上，匡连海不得不承认，两人其实是有些相似的。

        小鱼和无忌盯着匡连海，似是在等他的答案。

        朋友究竟是什么，其实匡连海前世活了二十几年，也并没有弄清楚。

        他只是在说书人的嘴里听到过那些关于朋友的侠义传说，从来都是认为那本该只存在于书中。

        毕竟他的身边好像自始至终就只有潘玉一个人。朋友，在他穷途落魄的时侯没有出现过；在他倒行逆施的时候没有出现过；在他覆水难收的时侯亦没有出现过；一直到他死，都没有。

        但这却也不代表他不渴望。

        这世上没人不想拥有朋友。友情，更是这世上最不能缺少的东西。

        匡连海勾起唇角，伸手搭了上去。

        “哈哈哈哈！”那今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小鱼大笑，“好朋友自然要肝胆相照，互相照顾的嘛！”

        小鱼盯着匡连海的脸，突然坏笑起来。

        “匡兄，我记得你好像还未到弱冠之年吧…”小鱼拍拍他的肩膀，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个头倒不小，当真是富家子弟，养尊处优的很。

        “…”这简直是戳到了匡连海的痛处。这副身体的主人确实才只有十六岁，脸上稚气未脱，实在还是少年人的模样。

        “快叫声鱼哥哥听听！哈哈哈小鱼哥哥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匡！弟！弟！”小鱼故意加重了后半句话的咬字，实在是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

        “……”匡连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瓜。

        但在此时，匡连海募地听到身旁的小江轻笑了一声。

        他抬眼望去。

        小江似是被二人逗笑了，他神情放松，和煦的笑容在他脸上舒展开来，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眼中似有粼粼月光般柔和美好。

        这看起来实在像是从心底散发出笑意。

        匡连海似是看了许久。

        算了，这样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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