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歪掉的舆论焦点

要说王端康这个人，还是有点儿小运气在身上的——因为裴勋堵他的事儿瞒不住，堂叔裴世骥也少不了要问一句。领导多问一句，那王振替儿子顶罪、到处都是bug的口供肯定就瞒不过去了。

        于是警察们得来一趟王家，把王端康也带去派出所了解情况。

        结果两名警察人还在三楼，就听到王家所在的五楼传出一声“救——”

        没有“命”，听声音是个半大男孩子。

        两名民警加快步子冲上去，便见两个一头五颜六色的青年，一个往王端康嘴里塞破布，另一个却已经提了拳头，照着王端康的肚子给了狠狠两下了。

        就为这两拳——俩警察带了三个人回派出所。

        李微熹和裴勋打死也想不到，事情会一路跑偏，发展到“无法无天的资本家居然派人殴打爆料人”的地步。

        这会儿还有人记得事情的起因吗？没有了。在网上飞快发酵的消息是“天才高中黑客掌握某些水军公司黑人内幕，因正义感极强，在网上陆续揭发黑幕，却被无良水军雇人殴打。”

        过了两天，警方放了个通告，消息又变成“缺德高中生试做黑客，试图用水军公司的内部资料勒索钱财，因水军公司报警，恼羞成怒踢报内幕。”

        王端康立刻从英雄成为“狗咬狗，一嘴毛”里的某条狗。

        再然后，李微熹这边的律师把王端康和水军公司一码儿告了，八卦才算终于补全。

        “酸鸡高中生妒忌同校女生人美家富成绩好，买水军造黄谣，却因舍不得花钱，黑了水军公司的电脑勒索对方退钱。水军公司报警后该高中生的父亲替儿子顶罪进去，高中生捅出水军公司黑幕，被公司报复殴打。”

        ——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这么一条消息，谁还会在意那个造谣的事儿呢。

        相反，若是有人在“不知道”网站上，提问“青春期疯x少年能干出多少脑袋不正常的事”，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李微熹都没想到，网上的舆论会朝着这么奇怪的方向过去：既不是酸她，也不是骂王端康缺德，是骂王端康脑子不好使。

        一个能单枪匹马黑了三家网络公司的少年，得是多天才，结果，他拿这本事，去勒索水军公司。

        这简直就像……譬如一个能拿跨栏跑全国冠军的运动员，用他的速度和灵敏，去火车站门口抢旅客的钱包然后翻越护栏逃跑，被铁路公安当场摁住。

        甚至还有人表示“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神特喵的“卿本佳人”！

        李微熹看着这样的评论都咬牙，裴勋还戳戳她的胳膊：“你看这个。”

        她差点摔了手机。

        “这个王某说他女同学什么了？高中生能说什么啊，还造黄谣，太夸张了吧。那个女同学是不是故意来蹭热点啊？”

        蹭热点！

        李微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还给裴勋：“我倒真希望我是来蹭热点……算了，蹭热点就蹭热点吧，能把他送进去多蹲几年，说我什么都行。”

        “是啊，蹭热点也不错，至少这样，可以模糊他说的那些话。”裴勋说，“那些话让别人看了，不好。越多人知道就越不好。”

        李微熹一怔，看他一眼。

        她当然是想把这件事撕扯个清楚的，平白无故被人那么说，谁咽得下这口气。可裴勋……

        男人只看得到其他男人的眼光，也只在乎其他男人的眼光。

        李微熹抿着嘴唇，这上头，她不想如他所说就这么偃旗息鼓，可是，他的顾虑也有道理。

        李家就是有再多的钱，能管上天南海北那些猥琐男人想什么吗？人家可能不会再拿出来说了，私下怎么笑话编排她，也是说不定的，其中难说还有些脏污的意想。

        她也不乐意让别人对她动那种心思，即便他们只能存个想头，可她只要知道这么一出，就真会恶心。

        她叹了一口气，靠在他肩膀上：“人心怎么能这么脏？”

        裴勋揉揉她的脸：“人心不仅脏，还会有样学样呢。昨天请了叔爷爷一家子来吃饭，正好赶上叔叔有空也来了，他说，以后公安接受采访，都要说明，稿子里头不准写案件细节了。”

        李微熹大眼睛直眨：“是因为怕人效仿吗？”

        “是，以前有些纪实文学，喜欢采访公安上的大案子，写出来的东西，虽然也有创作的成分，但细节写得太细，有心人照着去犯案，还真能做得差不离，能成功。”裴勋说，“你想想，王端康造你的谣，你也生气，要是叫别人学去，造其他女孩儿的谣怎么办，是不是？所以咱们也不要声张了……”

        ……这是哄她呢，造谣还需要跟别人学吗？！

        李微熹嘴角一挑：“那她们也跟我一样，请了律师去告好了。”

        “谁都请得起律师吗？谁都说得动父母给她请律师吗？不是这样……”裴勋说得很真挚。

        她也回答得很真挚：“那，等我赚了钱，成立个基金会，专门帮她们打官司好了。”

        裴勋没想到她这么说，先一愣，随即笑起来——本想说这事儿压过去也不错，昨天，他堂叔也是这么说的，但熹熹心里难解恨，他也知道。

        本想今天试着劝劝，没想到她一句话堵了回来，还冒出个替别人主持公道的新念头。

        居然也不错啊，成立基金会做做慈善公益，是好事。

        “你笑什么啊？”李微熹眼一瞟，瞪他。

        “李总说得对。”他说，还带笑。

        李微熹“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说我说得对，钱就从你的那部分分红里扣吧。”

        裴勋：……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都不动了。

        李微熹这才笑起来：“你还在意那一年十来万的分成啊？”

        “意义不一样啊。”裴勋痛心疾首，“那可是我自己的钱！”

        李微熹嗤的一笑，他的气急败坏，简直是有些可爱——居然记得分明，自己的钱，爹妈给的钱，不一样！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前一世，又觉得依稀有点儿替他难受。裴勋这辈子的心性和上一世差异不大，现在知道珍惜自己的钱了，上一世难道就不知道？把家里的产业干亏掉，应该也很不痛快。

        再理一理时间线，好像就是在第一年让分公司扭赢为亏，还吃了一场官司之后，裴勋和谭莎一起跑去北欧度假的。

        裴世骏当时就骂，说这儿子什么用处都没有，生意做成这样，一点儿不想着正事——都到了冬天了，乘着年节走走关系，难道不比出门散心重要？可裴勋硬着头皮跑了，他就只能亲自上阵，给儿子收拾残局。

        开了些人，补了些人，希望儿子度假回国以后，能把活儿干起来。

        结果裴勋把自己摔成了重伤，站着出去，躺着回来，还险些成盒。

        现在想想，那事情真就是个单纯的“失手”？

        这辈子裴勋是没时间再滑过雪了，上辈子，他夏天冲浪冬天滑雪，连潜水滑翔翼什么的，哪样不精通。

        他们去的那个滑雪场，也不算是什么出名难滑的雪道，再者还带着谭莎呢，裴勋还能丢下女朋友，自己一个人去挑战极限吗？

        要么是有人害他，要么就是心情真的不好导致翻车。

        但无论如何，裴勋那几年，是真不容易——李微熹那会儿也还暗暗生气呢，他跟谭莎分手之后，托她去跟谭莎求情，想挽回，可自己又是那么个糊不上墙的状态，从身体到精神样样都不如从前，谭莎当然不答应。

        人家姑娘也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凭什么一定要来温暖你治愈你呢？

        李微熹自觉自己算是谭莎的姐妹，很能理解她的心思，也觉得裴勋让她在小姐妹面前没脸，难免有些怨念。

        可要是从裴勋的角度看，好了那么多年的女朋友掉头就走，公司他也经营不好，命也差点丢掉，他应该也很苦闷。

        就那样，她百忙之中抽空去看他，他还跟她说，要请她去吃个烤肉，吃个火锅，然后被她跳脚咆哮“都什么样了还只知道吃，你要么改行当美食博主算啦！”

        裴勋也就跟着笑：“成啊，当美食博主也挺好的。”

        明明都记不清那会儿裴勋的样子了，但他说话的声音，现在想来，倒好像还在耳边。只是和现在他的语气语调，不大一样……

        要说哪里不一样，大约是多了些疲沓的认命。

        现在的裴勋，说话的口气里都带着点儿少年人的心气，爽朗向上。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要是那时候他也能这样，就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抱了裴勋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裴勋在学校也是经常去健身的，已经练出胸肌来了，这会儿不用力，肌肉就软软的，贴上去还挺舒服，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也觉得心思宁静下来。

        “这是怎么了？”他却不大理解，“良心不安了？还是想撒个娇，多骗点儿走？”

        “你！”她确实有点儿良心不安，但他怎么这么说！

        “咱们联手骗我爸，不好么？骗你妈也行。你说我们俩，有钱一起花就得了，坑对方干什么呀？”裴勋还笑，“咱们不是一边儿的吗？”

        真该掐他，可看着他不知愁的样子，她又下不去手。推开他自己坐到一边去，扭着脸叹一口气。

        裴勋也看出李微熹情绪不对来，好像有点儿忧愁，却又不知道她怎么就愁了。想了想，大概还是恨王端康造谣，却不是因为这事儿受到惩罚，心里不解气。

        就揉揉她：“好了，别生气了，他就算这次因为诈骗进去，下次说不定还会因为嘴巴进去的。人只要坐过牢，想再往正路上走就难了。只要还在河边走，早晚掉下去淹死。”

        李微熹哪是想这个，她压根也没听裴勋说什么，就是后悔了。上辈子虽然不大可能和那个他恋爱结婚，但要是能多说几句好话，也胜过和他爸妈一样说他这里那里做得不好。

        好歹，也让裴勋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指望他能把家里的产业干成全国连锁业界巨头的，就算他做不到，也没有什么不行的。

        但回不去了，也没机会了。

        不知道她死了之后，他们过得怎么样……裴勋能成功接手捷正吗，他能做个怎样的老板呢，之后会和怎样的女孩结婚，又会有怎样的人生？

        而此刻的裴勋，轻轻揪了她的脸：“别生气了啊，你笑一个？再不行，等他出狱，我带着你去揍他，揍给你看。”

        李微熹立刻回掐他一把：“算了吧，这辈子不想看那张脸。就是想看他倒霉而已。”

        “那可是要等一阵子，法院开庭也要排着呢。”裴勋正说着，就听到楼下叫了，伸手牵住她的手，“走，先吃饭。”

        昨天裴家请了裴世骥来，案子的消息基本上作准。今天就请了李家母女来，不过也就为透个风声，走走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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