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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按计划于夏季出征，留下荀彧与程立守鄄。

        “……”

        荀彧正在接收斥侯的情报，明明传来捷报，他的面色却是越来越沉重。

        “（曹将军是屡战屡胜不错，但……）”

        与斥侯的情报几乎同时的是散播于各城镇的传闻。

        近来，在百姓之间，传来“曹操放任青州兵杀害徐州男女数百万，鸡犬不留，汜水也为之阻塞”的消息，鄄城内是人心惶惶。

        这种如历其境的信息，唯有徐州难民说得清楚，但痛下杀手的正是兖州牧，会有多少徐州难民亲踏虎穴？

        “（虽说不能放任传闻，但这是事实不错……）”

        荀彧轻叹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依然耸立的泰山。

        “（为父报仇理应直取陶恭祖，竟演变成屠杀无辜的百姓，如何收揽民心？）”

        荀彧必须宣传曹操的功业，但徐州屠杀太过残酷，美言与谎言迟早都会被揭穿。

        正因荀彧有“王佐才也”的美名，他更不能虚伪行事。

        “（曹将军为何会如此冲动？志才兄究竟在做什么？）”

        荀彧不禁埋怨起来。

        荀彧相信曹操是放眼全天下，为何会在区区徐州乱了分寸？恶行一开，以后还有多少百姓会支持曹操？

        “文若，你在吗？”

        程立敲了门，于门外等候荀彧的回应。

        “请进。”

        荀彧走到门边，亲自为程立开门。

        即使荀彧的心情再烦闷，也不能失礼，这就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你听到刘备增援了吗？”

        程立一进门，直接道出不妙的情报。

        “尚未。”

        荀彧双眼微睁，没有接收到这则情报。

        “（仲德的消息真的很灵通。）”

        徐州与兖州相邻，以程立的声望，有时能比斥侯更早获知珍贵的消息。

        “刘备前来增援，估计已与本军开战了。”

        程立面色匆匆，对于突如其来的刘备感到棘手。

        “……刘玄德吗。”

        荀彧也听闻过刘备的名声。

        刘备，字玄德，幽州涿郡人。他自称汉景帝子中山靖王之后，于黄巾乱起在家乡招兵买马，抗贼有功。随后，刘备带着亲如兄弟的骁将共同行事，以讨贼卫民为号召，在各地征战，获得不少民心。

        刘备没有土地，却以战获得响亮的美名，是不可忽略的人物。

        “吊民伐罪是强大的名义……看来会陷入胶着了。”

        在军队交战中，荀彧最重视的是名义。

        刘备的军队或许不如青州兵骁勇，但他掌握正义之名，能号召百姓舔食壶浆以迎王师，与曹操进行持久战。

        曹操军的后备虽足，毕竟是在外地作战，拖久了就是不利。

        “刘备一死，兖州百姓也开始怀疑曹将军，但我不认为刘备有这种影响力。”

        程立眯起了眼睛。

        “……你也认为传闻是被刻意传开的吗？”

        不止荀彧，连程立都觉得有异，就不是单纯想太多了。

        “传闻如此生动，显然经过润饰，一般百姓办不到的。”

        程立直接认定传闻有问题。

        “徐州屠杀……刘备发兵……这些推陈出新的传闻，是为了使曹将军难治兖州。陶谦被逼下邳困守，刘备忙于抵抗，是徐州士民的计策呢，还是其他势力呢，或是……”

        荀彧不认为陶谦有煽动的余力，其他军阀也难比兖、徐二州更快获知情报，答案已呼之欲出。

        “有内贼。”

        程立点了头，肯定荀彧的论述。

        “能够避开我们行事，一瞬间散播传闻，可能的人物没几位了。”

        荀彧自认对京城的掌握严格，依然止不住传闻，显见传播者不是外人。

        “（敌视青州兵，不愿接受曹将军的赏赐，却能继续行事的人物……）”

        在兖州能够有如此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荀彧的脑内浮出了一道人影。

        “有陈公台协助，不必忧虑。”

        荀彧想起先前枣祗与他提起的事情，发觉问题所在。

        “（原来如此……是假借帮助夏侯将军，暗行渗透吗？）”

        陈宫是东郡士族，在东郡的发言力高，夏侯惇又是单纯的将军，只要移开他的注意力，就能在东郡秘密行事。

        “（夏侯将军屯濮阳，由张孟卓驻东郡，理当万无一失，但……）”

        夏侯惇与张邈都是曹操的至交，曹操才会将重要的驻地交给他们，但甚嚣尘上的传闻仿佛不受控制的猛兽，不断袭击兖州各处，荀彧难免怀疑生变。

        “仲德，请你调查与陈公台接触的官吏。”

        荀彧先将目标锁在陈宫上，再行判断。

        “……东郡吗。”

        陈宫交友广阔，以东郡为基地发展，身为东阿乡贤的程立不易渗透。

        即使如此，事出紧急，程立也必须想出一套办法。

        “再过一旬，就是各县官的例会……”

        荀彧抚着唇，站在陈宫的角度，思索最适合的反叛时间。

        “擒贼先擒王，必须在他们擒到我们之前，将他们一军。”

        如果陈宫是因青州兵对曹操心生不满，趁徐州屠杀生事，准备时间不够充分，能够调集的军队与势力有限，必行擒王之策。

        曹操出征了，他的代理人就是荀彧。

        没有比例行会议更能一举擒获荀彧，荀彧正是借用这个心态，要出乎陈宫的意料。

        “最好不要太信任林城的军队。”

        因为不知陈宫影响范围有多大，身边的同伴未必是同伴，程立出声提醒。

        “我知道，我要请夏侯将军到林城。”

        在曹操的至交中，荀彧选择了夏侯惇。

        夏侯惇很率直，随曹操出生入死多回，没有人会否定他是曹操真正的心腹。

        “……濮阳怎么办？”

        程立不禁疑惑，濮阳是重要防线，夏侯惇一旦离开，就无人可守。

        “陈公台会邀盟友后再行事，如果根据地是东郡，邻近的濮阳也很危险。与其分散战力，不如集结于鄄城，而且……”

        突然召集军队赴鄄，不仅使陈宫起疑，也可能引贼入室。军队贵精不贵多，只要能先行动手，就能获得胜利。

        荀彧必须装作若无其事，使陈宫上当。

        “……而且？”

        程立抚着胡子，不得不承认荀彧下了冒险的一子。

        “我相信仲德的名声。”

        荀彧对程立微笑，相信“东阿大英雄”的名声不会亚于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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