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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荀彧召开例行会议。
各县官员纷纷交交文书,由荀彧一一处理,是荀彧最忙碌的时候。
“(……这些文书都来迟了,是要让我忙于公务吧。)”
荀彧有规定缴交期限,但这次文书几乎迟交,以一般情况得挑灯再战,但他佯装忙于公务,实则确认各县的状况。
荀彧尚在拿捏请夏侯惇出兵的时机。
“荀司马,张邈将军的使者求见。”
护卫进入荀彧的办公房内,见桌几隆起的文书资料,也皱起了眉头。
“请他进来。”
荀彧搁下笔,接见张邈的使者。
“……是。”
护卫出门迎接使者,不禁感叹荀彧的工作量高得吓人。
“(我得假装心不在焉……是吧?)”
荀彧顺手取了几卷文书,表示尚在批阅,没有余力处理他事。
荀彧必须瞒过所有人。
“荀司马,抱歉在您忙碌之时叨扰。”
张邈的使者入房,放眼望去都是文书,立刻低下头表达歉意。
“……张将军有何事请教呢?”
荀彧望着使者的神色,估量使者的用心。
“张将军听闻徐州战事胶着,特请吕将军来助,愿您拨给军粮。”
使者送上张邈的文书,供荀彧了解。
“(吕布……他流浪到兖州了吗。)”
吕布遭董党驱逐后,四处流浪,不久前获张杨的收留,安居了一阵子。
张邈与吕布是至交中的至交,吕布弃张杨改投张邈是合情合理,但时间点取得微妙。
“请问吕将军何在?”
荀彧不急着回复,要探听更多的信息。
“吕将军目前居濮阳,只要您拨给军粮,随时都能出战。”
使者回答荀彧的问题,不忘重申原文。
“何不请吕将军至林城,我再拨给军队与粮食呢?”
荀彧抛出问题,观察使者的回应。
“……吕将军有军队,从河道进军徐州也方便。”
使者迟疑了几秒后,道出合乎战略的说法。
“(原来如此,是打算从河岸进攻吗。)”
使者必须请荀彧拨粮,并不让吕布支捐,显见吕布的粮食与私兵有限,只能集中对付鄄城。
“(……会这么单纯吗?)”
即使内心还有疑惑,但荀彧知道追问下去就会前功尽弃,决定到此为止。
“我知道了。”
荀彧以一贯的态度回应使者,看不出他的用意。
“……请问粮食何时会来?”
使者不因荀彧模糊的词语满足,急切想要知道时间点。
“粮食拨给并非一时可至,我会安排。”
荀彧语气平稳,以疏离的高贵姿态制止使者的追问。
“……是。”
使者感受到荀彧的压力,不再坚持。
如同荀彧不再追问,使者也知强势的态度不合身分,只能接受荀彧的说法。
“远道而来,不妨休憩一会。”
荀彧微微一笑,以亲和的态度提供常态的服务。
“军情紧急,我得迅速回报张将军。”
使者摇了头,笑着拒绝荀彧的好意。
“是吗……”
荀彧刻意拉长了语调,听起来有些耐人寻味。
“……”
使者盯着荀彧,不发一语,对荀彧高深莫测的行为感到费解。
“(他很不安。)”
下位者直盯上位者的容颜是无礼,使者却犯了这个忌讳。
荀彧明白使者是不安的,但仅是如此无法获得更多信息。
“可惜了,本想让张将军认识林城风光的。”
荀彧低下头,看回公文,仿佛正为此事叹息。
“啊,是啊……”
使者不解荀彧的用心,傻笑了一下。
“你不是要回报张将军吗?赶紧去吧。”
荀彧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将使者玩弄于手掌心上。
“是。”
使者点头,差点忘记要事。
“请代我向张将军与吕将军问好。”
在使者走前,荀彧不忘礼数,给人留下好印象。
“是。”
使者连忙点头,疾步走出了办公室。
“……”
荀彧保持微笑,直到使者完全离开,才显露凝重的脸庞。
“(陈公台派遣这名使者的用意是……)”
荀彧与陈宫都是谨慎的人物,所以荀彧不理解陈宫为何会派遣如此程度的使者,让他一见就识穿了阴谋。
“(是准备不足,是胜券在握,抑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而荀彧对陈宫的认识有限,难以推估陈宫的用心。
“(可以确定的是张邈与吕布联手了,那名使者一回去,应该就会行动了。)”
荀彧抚着唇,盘算所剩的时间。
“(……该请夏侯将军出动了。)”
荀彧持起笔,认定是呼唤夏侯惇的时候。
例会期限将至,与会官员纷纷抵达宿舍。
与此同时,如荀彧先前所料,徐州居民与刘备结合,群起反抗曹操,战况陷入了胶着。
徐州屠杀的消息越传越远,荀彧也接收到各军阀有联盟共击曹操的讯息,只因袁绍按兵不动,大有协防之意,各军阀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袁绍帮助曹操,不是有情有义,是因为他比谁都想要兖州,不容许其他军阀乱来。
没有外来军阀的干扰,荀彧仅需关注内部的动乱,他却越显不安。
“(……夏侯将军怎么还没来?)”
荀彧于房内交叉双手,右手明显绷紧。
“(开会时日将至,再不来的话……)”
程立已在过滤可疑名单,但没有军队无以成事,迟早受制于人。
“(是我太晚传令了吗……)”
荀彧必须维持镇静,但情势危急,如何保持镇静?
“(偏生又让典君随曹将军出征,不然还能请他保护。)”
一名典韦虽然无法代替大军,但以他恶来之名,足以震慑不轨的官员,免除被擒王的危机。
然而,荀彧当时仅想保护曹操,万万没想到现在是他陷入危难之中。
只是走错一步,就错成如此。
“(这就是元常的心情吧。)”
荀彧想起锺繇曾言因犹豫误事的悔恨心情,现在他完全领教了这种滋味。
“(元常也没有消息……但以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获得朝廷支持的。)”
荀彧转换想法,不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紧张,但依然无法排解情绪。
“(……要怎样才好?)”
荀彧站起身,整理头冠与服装,现在他除了等待,没有其他的办法。
“(奉孝……)”
荀彧从怀中取出梳子,想起郭嘉为他细心梳发的情景。
“(我得冷静下来……)”
荀彧轻吐一口气后,取下头冠,解开紫藤花色的缎带,开始梳发。
“荀君的发丝好卷,意外难梳呢。”
瞬间,如瀑的秀发披落于肩背,顺着光线折射的光波,如下过雨后的彩霞令人心迷。
荀彧想起郭嘉的俏皮话,不自觉笑了。
“(我的头发很难梳,非常适合打发时间……)”
无端的烦恼往往是因为闲暇时间过长,既然无法专注于公务,不如做些杂事。
“(奉孝是不是在喝酒呢?)”
每次见到郭嘉,郭嘉都是一脸幸福喝着酒,如同小猫撒娇的可爱姿态,使荀彧也想送上一杯酒。
“(之后得要他请我喝才行。)”
荀彧想起郭嘉私藏的珍酿,喉头微微一热,也想喝些小酒解除紧绷的心情。
“……文若?”
程立入了房,看到荀彧一派清闲梳着发,乌黑秀丽的长发为荀彧增添了阴柔的美感,瞬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若非两人相处有段时日,程立还以为是荀彧的妹妹前来拜访。
“情况如何?”
荀彧听到程立的声音后,转过身,放下梳子,向程立确认进度。
“夏侯将军在路上遭吕布军挟持,幸好韩将军反应得当,救出了夏侯将军,傍晚就会到了。”
程立将名单交给荀彧,终于过滤完成。
“(……挟持?)”
荀彧略感吃惊,没想到夏侯惇竟遭逢大变。
“我会分批请安全名单入座,与他们寒暄。”
荀彧默记安全名单的官员,他们都是曹操的幕僚,与荀彧的交情也好,本来就不必担忧其忠诚。
“至于那些人……”
荀彧将名单交回程立,望着程立。
“太阳下山之刻,本来就很危险。”
程立接过名单,主动接下“处理”那些危险官员的任务。
“……是的。”
荀彧苦涩一笑,绑起了马尾,佩服程立将要付出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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