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屠岛

“想做什么动物？”

        “蛇。有可怕攻击力的那种。”

        “为什么？一般不都想做些更威武霸气的动物吗？比如狮子、老虎、老鹰什么的，这些攻击力也不弱啊。”

        “太高调了，没兴趣。”

        “呵呵，那做蛇有什么好的？”

        “一顿吃饱可以很久都不用做别的，找个角落安静待着就行，不用冒犯谁，谁也不敢轻易来冒犯。”

        “乌龟不也是这样吗？”

        “正常情况哪个怕乌龟？”

        “所以你很想跟别人保持距离。”

        “我只是想有尊严地安静活着。”

        “有意思。其实让我选择的话，我也选蛇。当然，理由跟你不同。越低级的生物越难匹配意识因子，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造化了。好啦，测试开始，祝你好运。”

        ……

        ……

        黑暗中，1988回溯着一段记忆。

        这是它第一次接触到自己获得这条命之前的记忆，但它的情绪并无太大起伏，平静得就像旁观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影像记录。

        然后，它睁开了双眼，冷冷俯视身下一切，目标重点集中在那条挥舞着九个头，如山丘般巨大的蛇怪身上……

        “轰！”

        锐利且巨大的雷声在这个大洲东南海域一处并不起眼的小岛上隆隆作响。遮天蔽日的乌云在岛屿上方，以让人悚然的速度翻卷，就像一片倒扣在头顶的黑色海洋。

        岛屿周围，则是同样一片黑暗色调的真正大海。

        滔天巨浪在岛屿边上肆虐，呼啸的暴风雨填充了天空、陆地，以及海面中间的最后一抹黑色。整个空间，就像压缩在了一片混沌之中。

        耀眼的闪电不停划破黑暗，交织的光影中，盘踞在山顶的黑色蛇怪，和盘桓云里的青色巨龙，彼此针锋相对，成为这个末日场景里的核心。

        蛇怪漆黑的鳞片末端凸起，如尖锐的金属倒刺，在闪电下反射着幽幽蓝光，九个头形态各异，但神色一致狰狞，位于中央的那一个，表情更加丰富，发着绿光的双瞳明显表现出不甘和愤慨。

        巨龙靛青色的身躯在乌云和闪电里若隐若现，无法看清全貌，但白色的鬣毛和头顶那对金色的犄角在一片朦胧中依然惹人瞩目的。

        闪电划过时，从投射在云中的阴影还能见到，巨龙前肢的肩膀处有翼状物，这让它的身形看起来更加厚实宽阔，气势里强烈透射出一种霸道和庄严。

        此刻，困在岛上的人和各种身形奇异的怪兽，仰视着山顶和天空中的两个庞然大物，心脏就跟天上的炸雷一样，在身子里不停地剧烈颤动，而控制行动的肌肉，则被那股无形的威压震慑得难以动弹。

        这些此时此景里显得微不足道的存在，脸上的表情充满绝望。

        “1988！没想到你竟然偷偷提升到了这种程度！今天与我一战，就是想创造进化的契机吗？”蛇怪中央的那颗头仰天怒吼。已经达到如此超然的层次，却依然被如此俯视，这让它感到很是挫败。

        “我才惊讶你居然藏了这么夸张的实力，刚刚真差点被你打死。我之前确实在隐瞒实力，好让你轻敌。可惜还是没你那么阴险。好在不知道怎么的，死着死着就进化了。你要死一死吗？我是真打算弄死你们的。”

        暴风狂雷中，天空传来1988平静的说话声，哪怕周围的响动那么大，这个声音依然清晰透彻，如同神明的低语。

        它们的对话之所以能让在场其他人或者怪兽听懂，并非大家所用语言的统一性，实际上，光听声音，它们更像两头野兽单纯在对吼。

        可这种交流方式似乎能通过某种刺激直抵收听者的大脑，让大家对这种抽象信息进行判读。

        “欺人太甚！”

        蛇怪大吼一声，九个头张开猩红的大口，向天空中的巨龙喷射出强劲的火柱！

        直扑云霄的火焰将岛屿照亮，天空与海水都被染上了炽烈的红色。一瞬间，整片区域蒸腾起一大片烫到令人窒息的雾气，并伴随着一声巨响以蛇怪为中心往周围炸开。

        高温和冲击波直接收割了岛上一大波生命，那些掩藏得比较好的家伙虽然勉强活下来了，但多半也受到重创，蜷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在这种级别的战斗里，他们的存在连蝼蚁都比不上，只能拼尽全力给自己争取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你们还算‘人’？”

        1988轻蔑的回了一句，右前爪在云端一跺，一片巨大的风压如泰山直坠而下，将蛇怪恐怖的火柱硬生生压了回去。

        “你……”蛇怪及时察觉到危险，但巨大的身躯避无可避，只能狼狈地将九个头蜷缩在自己身躯下，用身子硬抗风压的冲击。

        风压落下，土石崩裂，大半个岛屿顷刻间被恐怖的暴风和被吹回来的烈火扫成废墟，之前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一些生命又被抹去了大半。

        蛇怪的身躯被打得污血横流，顺着风势和雨势渗到了岛屿的各个角落，散发出刺鼻的恶臭。这些血液明显有剧毒，岛上最后一批生命在接触，甚至呼吸到血液的气味后当即殒命。

        连岛屿周围的海域都受到了污染，海面很快浮出一批死去的海洋生物。

        至此，岛屿从开始郁郁葱葱，机关森严的的样子，完全变成了一片残破的死亡禁地。

        岛上许多已经死亡的躯体，依旧保持着死前痛苦挣扎的动作，在闪电的强光下，脸上扭曲的表情变得更加惊悚。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巨大的蛇怪孤零零卧在碎石堆上，先前气势汹汹的样子荡然无存。

        “我只是稍微运了下气而已啊，还以为也就能压偏它那些火而已……这就是真龙的力量？”1988看着自己刚才跺的那个爪子，心里有些惊讶。

        这片小岛虽然不大，但好歹面积也达到了400平方公里以上，并有坚固的军事工程。

        仅仅轻描淡写的一击就将其摧毁到这种程度，这种破坏力是1988之前就算做梦也想象不出来的。

        “可恶……”蛇怪嘴里哼着，身体剧烈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疼痛，亦或二者兼有。总之，它的心情极度糟糕。

        “有遗言没？没的话我收工了。”1988在云端定了定情绪后催促道。

        “为什么？”蛇怪向1988怒吼道，“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以为解决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吗？你根本不清楚这个世界还隐藏着多强大的力量，你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离开我建立的势力，你别想那么轻易地征服世界！而且我的势力早已遍布世界，造成的影响将会成为你称霸的最大障碍！”

        “你都傻的。脑子好的谁去征服世界啊？”1988回应道，“有这力量，当然找个地方猫起来轻轻松松叹世界啦。也就你这种傻子才会辛辛苦苦跟别人打打杀杀。”

        “……那你打我干嘛啊混蛋！你命都差点没了！值得吗？”

        “你忘了？十年前纳迦村那笔数，你们该还啦。”

        “……你就为了这个理由？”

        “对啊。”

        “开什么玩笑！”听到1988的答案，蛇怪更加不淡定了，“你早就不是人了！人性也早就不复存在！你为了那个村子的人在我这潜伏十年练到这个程度就只为报仇？你肯定不是这样的性格！”

        “人我确实早就不做啦，也不全是为了给谁报仇，但不代表我没脾气咧。当初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想轻易冒犯谁，但也不想谁轻易冒犯我。你和你底下那些蛋散踩界啦。”1988说明道。

        “……当初……你还有做为意识因子那人的记忆？”蛇怪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要传承意识因子的记忆十分困难，我也是预先准备好，完成了很多苛刻的条件才保存住记忆的！你不过是个失败品而已，没理由……不对！如果你有记忆不可能这么多年还掩饰得那么自然！这不可能是你那么隐忍的理由！”

        对着情绪激动的蛇怪，1988依然平静，轻描淡写地说道：“做人的记忆我是刚刚恢复，但我有做蛇的记忆啊。开始你拿我当废品直接用我喂鹰我是记得的。”

        “什么？”

        “要不是老鹰吃了我就从你这逃跑，纳迦村的村民又从死老鹰肚子里救我出来，还帮我疗伤，我肯定早就死啦。”

        “……所以你一直在记恨我开始要杀你？”蛇怪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我烂命一条无所谓啦。”1988说明道，“不过人家救了我，你又为了找老鹰派手下去屠村，分明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不弄死你们难道要请你们吃饭啊？”

        “……你当时是假装意识刚苏醒来接近我们。”

        “对啊。”

        “你受我控制去暗杀了那么多人也是装的？”

        “对啊。”

        “那些人你没真杀了？”

        “你猜。”

        “混蛋！”

        “别这么说嘛。我之前打不过你们，又不清楚自己什么情况，看你们也都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混进来看看情况咯。没想到在你边上还真学到不少东西。”1988如实答道。

        “你这个阴毒的家伙！”听了1988的话，蛇怪怨恨地大骂道。

        “彼此彼此啦。你这下能死得明白了吧？看在你那么蠢的份上，我可怜你，给你机会交代后事，还有要说的没？”1988再催促道。

        “我辛辛苦苦潜心研究那么多年都达不到这一步！凭什么你这个残次品居然能一朝登天！没可能的！这不科学！”

        蛇怪不甘地大喊着。狂风呼啸，雷电交加，雨和海浪拍击在它身上，显得更加悲凉。

        “这些事，很讲天分的。最后一遍，你说不说遗言？”1988算是对蛇怪下达了最后通牒。

        “你这个废品！”蛇怪大喊道，蓄起全身力量愤然一跃，直扑1988。

        “不说算了。”1988不再啰嗦，仰起头。一团耀眼的白色电光在它口中亮起……

        蛇怪的身躯虽然庞大沉重，可强大的力量让它依然可以冲上千米高空，与1988一决高下。同样是具有毁天灭地之能的超自然巨兽，它的自尊不容许1988那家伙对自己居高临下如此侮辱。

        只不过，见到1988在云里的真容后，蛇怪后悔了。它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跟1988决出高下，自己，注定屈居在下面。

        因为云层遮挡了1988很大一部分身躯，加上投影往往会将实物体型映衬得更加巨大，蛇怪错误地以为1988实际体型比自己大不了太多。

        可当彼此的距离真的快速拉近时，它才发现，自己全身加起来，恐怕也只比1988的头大一点点。

        而此时，1988口中那团足以笼罩蛇怪全身的巨大电柱正好涌到了那九颗震惊的蛇头面前。

        “我就该逃走的……”蛇怪悔恨地思索着，然后，思绪戛然而止。

        蛇怪的身子，在一片耀眼的白色之中被彻底抹去……

        连接天地的一道巨大闪电击穿了小岛，爆炸掀起恐怖的海啸。

        在这场堪比核爆的毁灭性灾难中，小岛从这座星球彻底消失。

        “搞掂。”1988一脸轻松地看着下方。它的视觉有强大的热成像功能辅助，听觉与嗅觉也都达到了不可思议的敏锐程度，并有第六感辅助，可以探清下方的所有情况，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但一切结束后，1988的内心忽然空虚迷茫起来，并不如它一开始所想的那样放松。而它的力量，也在这时开始减弱起来。

        “这变身还有时间限制的吗？我还以为自己完全悟透了。”1988有些意外，但并不惶恐。

        天空的积云开始散去，月光一缕缕穿透下来，照射在1988玉石般的鳞片上。

        “真平和啊。”看着头顶那轮明月，1988默默感慨。

        不知多少年了，虽然它在生理上一直情绪稳定，很多时候甚至冷酷得就像藏在海底的冰山。但它的精神一直紧张、焦虑、愤恨着，早已忘记平静地感受这个世界。

        也就是这份久违的平静，让1988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不足。

        “原来是这样啊。我一直没有真正放下。”1988恍然大悟。

        “嗯……果然要去确认下一些人的生活才放心啊。等大家都平安了我再找个地方隐居。”

        “等等……那月亮怎么像一碗猪杂粥……”

        “……还是先去搞点猪杂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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