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变猴子的男人

城中村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十分狭窄，也十分阴暗。夜晚，这里有时还是醉汉解决内急的理想地方。

        此时，一个脚步趔趄的家伙就找了这么个位置，哼着小曲，于黑暗中释放体内积攒的暖流，而后舒爽地打了个冷颤。

        “嗯？”恍惚间，这家伙好像看到个奇怪的影子在不远处抖了一下。

        出于好奇，这个烂醉的酒鬼掰下地面一块脱落的水泥，凑上前向影子的方向扔过去。

        那里果然跳起一个东西，看着毛茸茸的，带根尾巴，跟人差不多大，而且很壮实，还发出吱吱哇哇的乱叫，感觉像猴子。

        “嘿嘿。”那酒鬼不但没怕，还饶有兴致地冲着黑影走过去，是真把那东西当猴了。

        “呜哇！”

        突然间，那疑似猴子的黑影咆哮着扑了上来。速度和力量就像高精度弹弓射出的钢珠。

        酒鬼猝不及防，一下被扑倒，脸上同一时间被剌开两道血痕，另外还有三道顺着同一方向开在他的胸口，他的皮肤感受到一阵刺痛和粘稠。

        他的后脑勺像火石一样撞在水泥地上，激起一片亮点在脑中乱窜，然后鼻根里出来一种塞满鼻腔的腥味。

        这时，他的大脑总算意识到危险，身体的应激反应将酒精带来的麻醉瞬间压制，他重拾常识和恐惧。

        现在才反应过来多少有些迟。这短短的一瞬间，那黑影已经骑在他身上，给他造成了相当骇人的重创。

        “啊！”醉汉一声大吼。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行积攒起力量，挣开了黑影的束缚，洒着一身血飞快逃离。

        那黑影似乎被醉汉的行为镇住了一下，可很快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醉汉没跑多远就被扑倒，这次，他几乎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只能拼死跟黑影扭打在一起。他想求救，可惜危机让他无暇张嘴呐喊。

        醉汉所在的位置是村子的边缘，如果他能再多跑几步的话，就能出现在附近派出所的监控范围。可惜他没能坚持到那一刻……

        ……

        一夜很快过去，天际线开始透出浅浅的橙色，天上的月亮并未消失，但正在融入缓缓变亮的天幕之中。

        龙滩村附近的派出所里，佘达宝沉着脸，将一套衣物递给民警。

        “佘叔，辛苦了。”派出所一位民警路过佘达宝身边，顺手拍拍他的肩膀，报以同情的微笑。

        一些其他民警也会意地笑了下，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克制的。

        可以看出，佘达宝不是第一次来这了。

        佘达宝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成为这里的“常客”，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又稍等了一下，一位民警领着穿好衣服的伍留强出来，对佘达宝说：“现在确认了，都是误会，有人以为他是变态所以报警。正好接警的是新来的同事，不认识他，所以闹了个小乌龙。”

        “误会解开就好。”佘达宝笑了笑，又问，“那抢他的犯人抓到了吗？”

        民警摇摇头：“我们没找到他说的那个劫匪，但找到了他的衣服还有鞋子。那些都坏了，但我们暂时需要留作证物，希望你们配合一下。”

        “这个没问题。那些东西我们也不要了，你们留多久都行。”佘达宝无所谓地说道。

        “啊？”伍留强有些没明白，不解地看着佘达宝。

        佘达宝一拍伍留强后脑勺道：“啊什么啊，你还想要那衣服和鞋子啊？”

        “是……”

        “是什么是？”佘达宝打断了伍留强的话，又对民警赔笑道，“别理他，我回去会好好教他的。”

        民警也不计较，点头表示了一下谢意，又提醒道：“最近世道不是很太平，你们平时要多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情况，也及时跟我们通气。”

        “最近不太平？”佘达宝表情充满意外地问道，“国家这些年严打各种恶势力，治安明显好了很多啊。最近怎么又不太平了？”

        “怎么说呢？”民警有些无奈地答道，“确实，现在传统的恶势力是被打压了，但社会变得越来越浮躁了，各种反常的犯罪行为明显变多，甚至一些在过去看来人畜无害的弱势群体，也指不定会干出多可怕的事。”

        佘达宝：“……这么麻烦啊。”

        “是啊。以前那些坏人做坏事的目的和逻辑还比较好推测，也好定罪。现在的坏人藏得更深，动机和目的更难把握，搞不好你走大街上莫名其妙就会挨一刀，说不定这样还有一堆人在那起哄叫好，你还要赔钱。所以要小心提防才是啊。”民警语重心长地警告道。

        “嗯……”佘达宝若有所思地回应着。

        突然，派出所里一阵骚动，好几个警察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警察奔跑的身影打乱了佘达宝的思路。他随着那几名警察的移动看向派出所门外，皱起眉头。

        伍留强也注意到了，并且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问道：“发生什么了？”

        民警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先回去吧，注意安全。”

        伍留强没再多问，跟着佘达宝向民警道谢后就赶紧离开派出所。他看出了佘达宝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不敢再多停留一秒。

        “佘叔，我做错了吗？”回村的路上，伍留强有些胆怯地问道。

        “要什么破衣服？我问你要什么破衣服？”佘达宝有些恼怒地问。

        “说不定还能穿……”

        “穿个头。嫌疑犯穿过的东西你拿来穿，是想自己也增加嫌疑吗？”佘达宝怒斥道。

        “……”伍留强这才回味过来佘达宝的意图，惭愧地低头道，“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闭嘴。今天收档早，你赶紧回家睡觉去。”佘达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哦。”伍留强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句，跟在佘达宝后面不再说话。

        二人一路沉默着，没走多久就来到龙滩村外，见到不远方向聚集了不少人。

        这会儿天才刚刚亮，就算有什么偶发的冲突，应该也引不了那么多人来围观。除非发生了什么足以惊醒周围人的大事。

        伍留强一下就联想到那几个匆忙跑出去的民警。看他们紧张的神情，多半发生了什么麻烦的事。

        “佘叔……”

        伍留强刚要跟佘达宝提议过去看看，就被佘达宝拦住。

        望着不远处的人群，佘达宝眉头紧锁，仿佛已经看透人墙另一边发生的事。他又扫了眼更远处，就像在寻找什么。最后，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心事很重的样子。

        “别看了。回去休息吧。”佘达宝说完就拽着伍留强走开。

        伍留强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些人，虽然没有违背佘达宝的意思，可心里还是十分好奇。路过人群时，他好像从缝隙间看到地上还残留着血一样的痕迹。

        不过距离有些远，还被人群团团围住，天色又还没太亮，加上一晚没睡的疲惫，伍留强也没法完全确定自己看到的内容。

        折腾了一晚，伍留强确实困了，此刻他脑子里最大的欲望是睡觉。困意终是战胜了好奇心，他跟着佘达宝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龙滩村不算太大，很快，伍留强就来到自家门口。

        与佘达宝这个外地人不同，伍留强作为本地村民，有一栋并不算高的自建房。

        早年间这个房子曾经发生过火灾，伍留强的父母也因此遇害。在当地乃至周边区域，这都算小有名气的鬼屋了。

        伍留强曾经很长时间不在这住，是最近几年才稍微收拾了重新住进来的。

        虽然伍留神经很大条，对此没什么心理阴影，可对其他人而言，火灾熏黑的外墙就足以在视觉上产生震慑力，更何况闹鬼的传闻。

        一般，这房子其他人都是避之不及的。

        但今天似乎有些例外。伍留强刚一开门，就感觉到家里有些不对劲。

        眼前的情况，就像有什么动物意外闯进来了一样，虽然能见到异常的活动痕迹，但痕迹很随机，却未并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很强的目的性，不像进贼了。

        “……”伍留强警惕起来。虽然在常人眼里他不是个聪明的人，可这不代表他完全没脑子。

        就算是进了动物，看样子也不是什么没有威胁的小动物，因为有些地方被翻得太乱了，更重要的是，地上还有很大的脚印。

        这些脚印看着跟正常人的脚印差不多大，但很明显不是人类的。

        “要不要打电话给佘叔……”

        就在伍留强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楼梯那传来响动。他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正好见到一个奇怪的影子蹿到楼上去了。

        “谁？”伍留强下意识大喊道。

        喊声似乎吓到那个东西了，楼上叮铃哐啷一顿乱响，看来那影子慌不择路搞了不少破坏。

        要是那东西再往上跑搞不好就会砸了父母的牌位和遗像。想到这些，伍留强顾不上别的了，赶紧追了上去。

        但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再大吼大叫，以免又惊吓到那东西。

        不知是因为肾上腺素的原因还是本身素质就过硬，此刻，伍留强的身手与常人相比异常矫健，仅仅数秒，他就从楼梯攀着扶手跃上了二楼。

        二楼那东西显然未曾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它还没来得及躲藏，就清清楚楚暴露在了伍留强面前。

        而伍留强更是一脸震撼。眼前那东西，站在窗前，柔和的晨光打在它的轮廓上，浓密的毛发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金色。

        再缓了一下，待瞳孔适应了光线后，伍留强才看清那东西的全貌，竟是个跟成年人差不多大的金毛猴子。

        那猴子一身肌肉虽不算强壮，但也很紧实，厚厚的毛发都没遮盖住这硬朗的曲线。看上去就很有威慑力。

        可这么大的猴子，伍留强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他的常识里，能长这么大的应该是大猩猩才对。

        可大猩猩是黑色的，也没那条晃来晃去的长尾巴啊。这东西简直就像猴子跟猩猩合体变成的怪物。

        那猴怪也没完全弄清楚状况。它应该也没想象到，有人单手一撑，突然就从楼梯扶手那翻上来。

        正常人再快也不是这样上楼的吧？到底哪个是猴，这让它有点困扰。

        伍留强跟那猴怪四目相对，一时间，彼此都脑中茫然，不知所措。场面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双方的大脑都回过神来，当前情况总算被整明白了。

        “哦！”

        伍留强和那猴怪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大叫了出来。

        楼梯口，伍留强看着那猴怪，猴怪看着伍留强。表情都充满了惊讶。

        对双方而言，惊讶总比惊吓要好。因为他们发现，彼此似乎并不陌生。

        伍留强见到那猴怪穿着自己昨晚被抢的裤子。

        猴怪则直接认出了这个被自己打劫还不忘提醒自己多抢条裤子，并对内裤异常执着的男人。

        “……是你吗？”伍留强犹犹豫豫地问道。现实有些魔幻，他还无法完全接受。

        那猴怪的表情放松下来，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感觉对方的回应没有敌意，伍留强也没那么紧张了，接着问道：“你是猴子精？”

        猴怪摇了摇头，见伍留强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索性坐了下来。

        从它颤抖的双腿看，或许它之前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一放松，就彻底失去力气了。

        “你……不能说话了？”伍留强试探着问道。

        “没力气了……”

        猴怪勉勉强强地挤出几个字，然后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睡去。

        有意思的事发生了。

        只见猴怪的肌肉和尾巴开始收缩，体毛迅速脱落，头上重新长出黑发。不一会儿，就变回了之前人类的样子了。

        “……”伍留强看着昏睡在那的男子，琢磨了一下，将他扛了起来。

        因为光顾着变成猴子的男人，伍留强并未留意到，他转身的那一刻，窗边一条细长的影子飞速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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