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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我先去敲了佛堂的门,没听见动静,想着老镖头可能不愿意我那时打扰,就去了厨房,没想到等我再去佛堂敲门的时候,还是没有动静。”梁识一边领着众人往前走,一边道,“我推开门,结果就看见老镖头躺在地上。”

        贺宵雨神色急迫,加快了步子。

        薛遥三人互相一看,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佛堂内,贺归鸿已被扶到了软榻之上,胸口缓慢地起伏着。

        “请大夫了吗?”贺宵雨忙去榻边坐下,担忧地望着父亲。

        “还……还没。”梁识一拍脑袋,就要冲出佛堂,却被何许人拦了下来。

        “在下恰好会点医术。”他走上前去,俯身查看一番,又托起他的手腕把了会脉,接着直起身子问道,“老镖头近来是否常觉得胸脘满闷,头眩心悸,且不思饮食?”

        贺宵雨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何许人于是说道:“在下观老镖头肢端凉、舌苔白,脉虚沉弦,应当是痰饮内停,所以会头晕目眩倒在了这里,无甚大碍,只要差人去买些疏肝解郁的药来即可。”

        贺宵雨听罢松了口气,吩咐梁识出去买药,又问他:“那我爹什么时候会醒呢?”

        何许人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应当很快就能醒来,贺镖头不要太担心。”

        “没想到鸣剑派的弟子在医术上也有如此造诣。”贺宵雨叹道。

        “贺镖头过奖了,不过是我见师弟师妹们练剑容易受伤,山上请大夫不方便,只好自己照着书上学了点,现在恰好用上了。”何许人一番话说得很是谦虚有礼。

        果真没多久,贺归鸿便自己醒来了。

        贺宵雨给他讲了方才所发生的事,他倚靠着软垫,叹出一口浊气:“想来我这是思虑过多的惹的病罢……”

        “爹,没事的。”贺宵雨仍坐在他身侧,轻柔地拍了拍他干瘦的手背。

        贺归鸿看了眼窗外,见天色有些昏沉,满屋的人都在这里陪他也不像样,便对贺宵雨说:“宵雨,带客人去前堂用晚膳吧,不要叫他们在这里干站着。”

        贺宵雨心里正是这么想着,眼下贺归鸿既然说了,她便也顺从地站起身子,对他道:“爹,你且在这歇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几人离了佛堂,走过回廊,廊外突然有薄薄的雨丝飘进来。

        薛遥轻叫了一声:“又下雨了。”

        钟瑜方见了虚弱的贺归鸿,想起他早年丧子丧妻,如今只与贺宵雨相依为命,心里有点可怜他,不免心生烦郁:“溆陵这雨真是下个没完。”

        何许人神色淡淡,伸出手接了几点雨水在掌心,道:“习惯就好了,天总是会晴的。”

        贺宵雨步子一顿,扭头望了眼瞬息黑下来的天色,呢喃似的说:“或许吧。”

        吃过晚饭,雨仍在下,且愈发的大了。

        贺宵雨给他们三人手里各塞了把伞,送到了镖局门口。

        夜雨鼓点似的打在屋檐和树叶上,长街点了一路的灯笼,在雨幕之中发出温暖柔和的光。风很小,只微微将雨吹斜了一点点,是以伞下人几乎不受雨水侵袭,倒容易升出股赏雨的诗情雅意来。

        薛遥走在中间,钟瑜和何许人各走一边。

        “何大哥,江湖是什么样的呢?”钟瑜离刀光剑影最近的一个时刻,就是在溆陵城外,贼人劫镖之时,可惜他没有亲眼看到。后来捉贼虽有意思,却始终不太像他想象之中腥风血雨、儿女情长的江湖。

        他看过的话本里,武林盟主与少年侠客之间的巅峰对决之类总是看得他热血沸腾,看完后他去求钟老爷找人教他习武,钟老爷却把眉毛一横,说他有这个闲心不如去念四书五经,给钟家考个功名回来。

        何许人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我一下山就遇见了你们,我也不知道江湖是什么模样,但我师妹说,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那就是江湖了。”

        “薛遥遥,你说呢?”钟瑜又问薛遥。

        薛遥不太明白钟瑜为何对江湖有这么深的执念,在她眼里,溆陵就已经够好了,好到她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问答了钟瑜:“我也不知道,遇见你们的前一天我还在堇山镇的打铁铺里卖刀。”

        “你就不想去江湖上闯荡出个名声吗?”

        薛遥莫名其妙地看向钟瑜,摇了摇脑袋:“名声又不能当饭吃,我很穷的。”

        “那我出钱,你去吗?”钟瑜道。

        薛遥迟疑了片刻,深思熟虑半天,谨慎地摇了摇头:“我得等我阿姐回来,我现今只有她一个亲人在世上了。”

        她到溆陵后,托人往堇山镇的小院里塞过一封信,如果薛迢回去了,就会知道她眼下在溆陵城里。

        “那如果你阿姐回来后同意你和我去闯荡江湖呢?”钟瑜不死心。

        薛遥摸摸下巴:“嗯……那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嫁人生子也太无趣了。”

        钟瑜喜上眉梢,想过来搂薛遥的肩膀,伞却不小心撞上了她的伞,一时水花四溅。

        薛遥怒道:“你离我远一点!”

        钟瑜笑嘻嘻的,举着伞跑到了何许人那一头,这样就变成了何许人在中间走。

        “何大哥,薛遥遥都答应了,你呢?”

        何许人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我?”

        “对呀。”钟瑜背过来倒着走,试图说服何许人,“咱们三个一同去闯荡江湖,我出钱,你们出力,一定大有可为。”

        他的眼神很真诚,里面跳跃着星星点点萤火似的欢喜。

        何许人被感染了,他虽然比薛遥和钟瑜都要大上几岁,但也是少年性子,即使温和的外表也掩不了想要冒险的心。

        “如果钟老爷同意了,我们就一起去。”

        “真的?”钟瑜大笑起来,只是下一刻脑袋骤然一矮,只有一把伞被高举在半空中,“哎哟”一声紧接着传来,伞被摇得左右晃颤。

        “走路要看路呀钟公子。”薛遥在一旁喊道,清脆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不过要待我把在溆陵的事情做完。”何许人说完,好心地将钟瑜拉起来,使他的身子重新待在伞下,虽然已经湿透了。

        “是什么事情?”钟瑜全身湿漉漉的,凑过来问。

        何许人垂眸想了会,道:“等我做完了,我就告诉你们。”

        或许到那时,他将心结解开,便也能同钟瑜一样,笑得心无旁骛吧……

        而钟瑜并不纠结这个,他干脆将伞一收,痛快地走在雨里,畅想起以后在江湖上是如何的叱诧风云、如何的风光无限。

        也因此,第二日,他便病倒了。

        薛遥起来时,外边还很昏暗,隐约听见些淅淅沥沥的声音,她换好衣裳将窗推开一看,果真是下雨了。

        她不知道钟瑜病了,只道他今日居然安生了,没有来找她。

        雨水裹挟着些春末的残红落到院中,几棵芭蕉舒展开油亮青碧的叶子,被雨珠子打得晃动不歇。

        薛遥吃过早点,抱着刀出了院子,沿着回廊走到一方静僻的小湖旁,只见湖边盖了座六角亭,上面题了两句诗: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横匾上秀气温婉地落了两个字——离亭。

        她在亭中坐下,拿出了一块布,仔细地擦拭起刀身。

        “你今日可见过府里来的那位薛姑娘了?”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恰好不轻不重地落进薛遥耳朵里。

        她侧目望去,便见竹影后面的走廊上站着两名仆妇,正在交谈些什么。离亭地势稍低,附近又多芭蕉翠竹一类,是以她们没瞧见亭子里还坐了一个人。

        “见过了。”另一名仆妇说,“面貌确实不错,只是刀耍得太好,叫人害怕。”

        “不是说这个。”最先开口的仆妇道,“你难道就没觉得眼熟?”

        “这……莫非你在哪里见过她?”

        “我也不确定,只是真的太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十余年前我不是在太守府做事么?真的,你要是亲眼见了,绝对也会说像。”

        “可是,那程太守不是早已被诛了九族?”

        “所以我叫你去看看,你也曾见过那位太守大人,难道没觉得像?”

        被问的仆妇摇摇头:“过了这么些年,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罢了,也许只是个巧合。”她松了眉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昨夜里公子淋了雨,前面的人说药已经送到厨房了,咱俩赶紧去熬吧,免得钟老爷怪罪下来。”

        “是是是,差点忘了这茬,也不知道钟老爷为什么如此宠着公子,都长这么大个了还能将自己淋着凉了……”

        两人小声地絮叨着走远了,却没料到亭子里的薛遥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像谁?像那位被诛了九族的程太守?

        薛遥觉得有些可笑,毕竟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过溆陵的影子。

        世上那么多人,偶尔碰见两个像的也不是不可能吧?

        刀已经擦干净了,她抱着刀冒雨小跑出了离亭,回到廊下,想起那两个仆妇最后的对话。

        钟瑜生病了?

        薛遥决定去探望探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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