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府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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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
“茗落姐,白虎营的人全都朝我们粮店来了!”
“什么?”
茗落与小七刚走到街边,就有伙计们气喘吁吁地前来报信。
前脚刚说完,只见街边拐角一队人马现出。高头骏马上的姞督军摇摇晃晃地过来了,飞身下马,叉腰一站,气势十足。
一小兵上前大喝道:“白府管事的在哪里?”
甄老作揖道:“老朽是白府管事。”
姞督军信手一摆:“拿给他们看!”
“这是通告文牒,国君已在全国范围下达命令,所有大盛的粮食必须接受统一的控制和分配,民众不得私藏,违令者罚没全部家产,发配充军,拒不缴纳者斩立决。”
“这是要来收粮的啊!”
“大人,不能这样啊!”
“这是我们彩仙镇的粮。”
“对啊,满街的人衣食无所,我们怎么办啊?”
姞督军恼怒道:“先收上来,再统一配发给你们,这有什么不行?特殊时期,人人都要出力,一起对抗灾难。”
“说的好听。”
“就是,到时不知都上哪了!”
民众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但是也没有人敢直面站出来阻拦,毕竟国君这次派来的是他的护卫军——白虎营,而不是普通的官员。有军队压境,可想而知邑都那边真的是情势紧张。虽说看到的只有一小支队伍,但保不齐大军就在附近。白虎营名声在外,民众们还是望而生畏。
“来人,全部围起来。”姞督军左手一抬,直指粮店。
粮店伙计一拥而上,护住了店门。
茗落阻止了大家的冲动,说道:“让他们搬。”
“你又是哪位?”姞督军注意到了说话的人。
“在下白茗落。”
“你就是族长说的白茗落?嗯,还算深明大义。”姞督军带着纨绔子弟的浮夸风,上下打量着。国君的护卫军多是贵族,年纪轻轻做到督军,想必与国君关系非浅。
如今的国君姚烛缨是已故国君的侄子,从小被接入了王宫,现在年值弱冠,刚刚继位。民众对他也知之甚少,只知这许多年一直是征太后总理国政,小国君虽说行为乖张但也事事恭顺。
“督军,为国效力,白府义不容辞。”茗落被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厌烦地低头说道:“我这就去库房开门。”随即转身就走。
“站住!着什么急?”姞督军说着又围着茗落转圈儿打量了一番,“唉,可惜呀,可惜,只是个小小乡绅之女。要是个高门旺户,本督军还可以纳个妾。”
“你在说什么屁话?”小七和云儿冲了出来,骂道,“想打我们小姐的主意,也不自己照照镜子。”
“督军还是请回吧,我们自会把粮食送往驿站。”甄老道,“来人,送客!”
白府粮店十余名伙计纷纷围了上来,形成一层保护圈。
“反了,反了!给我把他们全抓起来!”姞督军恼羞成怒,还从未有人敢给他下逐客令。
一众兵民推推搡搡,抓抓嚷嚷。姞督军手摸腰间藤鞭,找准机会,一鞭腾空劈下,数人躲闪不及,个个是皮开肉绽。旋即二鞭直朝茗落劈来,电光间一人影飞来,手旋藤鞭,稳稳接住,再一用力已将督军掀翻于地。
白虎营众人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姞督军武艺并不是泛泛之辈,也实乃实至名归,从未见他如此狼狈。众人停手,将两方阵营各自护了起来。
“公子,杀还是留?”子苏一如在君兰城时那样说话简洁干脆利落,那漫不经心、游戏人间的眼神是冷是热,让人不可琢磨,不可驾驭。
“一切交由白小姐定夺。”天恕上扬的嘴角被茗落看到,那是一弯美美的弧度。
茗落上前探问道:“公子,阁下……”
“哎,”子苏伸手一挡,“我们公子不喜见人。”又转身对着躺在地上的那位道:“算你走运,我们公子今天心情好。”
心情好?你是从哪看出我心情好的?
天恕磨牙凿齿般:“子苏,你给老子让开。”
子苏倒也乖巧,忙闪一边去了,指指白虎营的官兵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扶你们督军回去休息!”
“撤,撤,快撤!”一众自是仓皇撤去。
“还不快快给这几位受伤的大哥医治。”刚才争斗间确实有人挂了彩,子苏指挥着众人忙活起来。
“落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天恕说话时那嘴角美美的弧线像极了一人。
落儿忍不住问道:“乔公子,不知你可有什么其他的名字?”
“其他的名字?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天恕或是阿恕。”天恕笑容可掬,只是可能他会错了意。
落儿苦笑了一下,看这人秉性委实不像青微,分明就是两个人。
“落儿姑娘,你们都无碍吧?”
“无碍,多谢出手相助。”
“落儿,你们白府粮店真是个好地方,等这乱世平息,我卸甲归来,就在这附近找块田,种种地,每天按时给你交粮可好?”天恕看落儿听得认真,又继续道:“我也不要什么回报,赏顿饭吃就好,四菜一汤可还行?青白黄赤,玉食八珍,当然还要美酒一壶,十里飘香……”
“是啊,是挺好的,安安乐乐无忧无虑,说得你像保家卫国的将军一样,不过你能不能别总想着吃什么。”落儿咯咯地笑起来,阳光洒满脸庞。
“春有山花夏有鱼,秋收百果冬宴席,会吃才会生活嘛……只是眼下,粮都要被他们收走了。”天恕眼中露出一丝不舍,“如果你们不想交,我可以……”
“给他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黎民疾苦庙堂仔肩,只是希望他们不要用错了地方。”
“落儿,”云儿大大咧咧地跑了过来,“乔兄,又见面了。”
这是那日与落儿一同施粮的姑娘,此人倒是落落大方,热情真挚,不似那个什么云展哥叫人难以接近。她面容也算甜美,就是秉性像个男孩,颇为豪爽。
果然,只见她一手揽住落儿,一手叉着腰说道:“大小姐,我们的粮真要送去吗?”
“送。”落儿道。
“好。”云儿道。
“哦,这是我师姐施云儿。”茗落向天恕介绍着。
“我只比她大一天。”云儿笑意盈盈地看着在旁双手插腰的子苏,“那个诸位,我拉个壮劳力去搬粮,你们没有意见吧?”
三人一齐看向子苏,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谁知他突然又开心起来:“要说我长得好看,你们也不至于这么看,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云儿被逗得咯咯笑起来,弯着腰施礼引路:“是,子苏兄,走啦。跟我来,这边。”
“落儿,那日见到的白衣青年是你何人?”
“实不相瞒,他是玄宗门中的师兄——冷云展,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可以叫他云展兄。”
天恕还是听过冷云展之名的,虽然未曾见过,虽然那日云展并未佩戴宗门的祈冠,但看他一身行头样貌,处事做派,也猜得大概,原来真的是他。
天恕还觉不放心又继续打听道:“听闻白府小姐是药宗中人,药宗与玄宗可一直来往密切?”
“玄宗宁夫人是师父邱老的义女,所以是多往来的。”
“如此,他们会不会想——亲上加亲?”
这一句问得没头没尾没来由,落儿没明白过劲儿来:“亲上加亲?你是说你想认个干爷爷还是干娘?”
天恕尴尬地摆手,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需要。对了,云展兄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与药宗的弟子一起去望邑渊探寻鬼车了。”
天恕放下心来,今日没有煞门星在,可以多盘桓一会儿:“落儿,这多年灾患,你常忙碌赈灾,宗门中的修业岂不耽误了?”
落儿感叹道:“要说邱老真是最好的师父,他给了我特赦,可以不按门规自由出入,不过我每过一段时间还是要回去恶补一通。”
原来仙子也爱逃学,如此也好,看到她的机会也就多了。
一片叶子斜着飞过,天恕瞥到了隐匿在房后的墨绿色斗篷——那是他历经十余载亲自打造的神秘之军——妖羿军使者,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鬼车的踪迹,得快些离开了。
他拉着落儿向粮店走去,美滋滋道:“走,我也去帮忙。”
彩仙镇郊外的小树林中已是春风漫野,虽长久干旱,稀疏的草木也努力迸发着生机,那是给人希望的味道。
“公子,你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们这次出来是秘密行动,如果白虎营的人发现了怎么办?白虎营肯定会有所察觉的。”
“你今天好像话很多。”
子苏一时语塞,傻傻地乐呵道:“公子,你是怪我当时挡了茗落小姐吧,我实在是习惯了。原来在南荒你就是让我挡在前面,什么人也不让靠近,结果我成了十六郡众美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唉,我可怜啊!”
子苏接着道:“公子,这白小姐就是‘微斯人’的‘斯人’吧?”
天恕斜眉轻挑,只道我小声嘀咕的话也被你听了去:“子苏,你可危险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子苏喃喃道:“公子,我们在君兰城可是通过了仙法考,我们之间的信任可是满分啊。”
天恕故作深沉,直到觉得自己也憋不住笑了,随策马向前奔去,子苏紧随其后。
姞督军回了驿站,躺也不是,卧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总之身上哪哪都是一碰就疼。属下们议论纷纷,离不开那两个神秘的人物。
“督军,那二人会不会是当地的族军?后来族长可是一直没出现,邱族长是邱老的本族,他们相互倚重,邱老也是因为有族军才一直有恃无恐。”
“他们打扮怪异,似乎不与乡里相识。这些年各地与宗门亲近的族军已被我们王军收编的差不多了,就这彩仙镇的族军冥顽不灵,看来他们还真是有些能耐。”
“如果族军有如此能耐,那我们可真的危险了,幸亏我只是出来讨粮的。”督军摸了一下行将散架的胯骨肘,如同电击般的痛感又一次袭来。
且说白府还是把粮食都如数送到了驿站,交由了督军的人马。
因着急回去复命,也许是怕夜长梦多,万一民众们反了,或是有什么高手突袭,姞督军决定连夜赶路回城。他也顾不得自己即将散架的身躯,找了副宽大的马车,铺了一层层厚厚松软的垫子,白虎营便在他的哀嚎声中上路了。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在回程途中路过望邑渊时遭遇了鬼车鸟的袭击,粮食被攻击毁噬殆尽。
此次白虎营出巡押粮的人多已惨死,能逃走者寥寥无几。姞督军的那一层层厚厚的垫子救了他,藏在里面,鬼车竟未发觉。
在鬼车鸟袭击白虎营的押粮队时,天恕和妖羿使者赶到,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怪鸟头似苍鹰,身如乌鸦,尖牙利爪,通体乌黑如墨染,翅羽反着遐寒的月光。它们动作狡黠刁滑,迅猛凌厉,成群结队地在空中叫嚣着,声色亦如艮艮的车轨在艰行,刺耳挠心。
天恕出剑相抵,剑佩折射月光凸显,且看那剑佩上雕塑的图形是一只亦兽亦鸟的怪物——这也正是妖羿军的图腾。
鬼车旋即停止了进攻,陡然反转了方向,像是逃走了。
“哎,你这鸟,怎么说跑就跑了!”子苏跳到天恕身旁,“公子,这怎么回事?”
公子举剑端详,目光落在剑佩之上,那是一挂青白玉佩,上面的纹案赫然眼前,他清楚地记得鬼车鸟的目光与它相遇时的忌惮恐惧,这是意外之喜,重大发现。
“鬼车怕妖羿!”
子苏惊呼:“什么?!”
妖羿震八方邪祟,守愿力灵石,妖羿出,天下乱,看来都是真的。
“走,跟着它们。”天恕道。
二人紧跟鬼车鸟,只见它们往西南飞去,在一座山头盘旋,之后消失在了山林中。
他们不知追了多久,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头。望邑渊中山头很多,又很相似,也是容易迷路的地界。
山林中寂静无声,看不到飞鸟,也没寻到走兽,仿佛是个空空的笼子。在密密麻麻的攀枝错节中,他们终于找到了笼子的钥匙孔——一个别开洞天的巨大山洞,里面甚是漆黑。
子苏轻声低语地说道:“公子,好大一个山洞,该不会是鬼车的老巢吧?”
二人相视颔首,他们确信鬼车就在里面。
“小心点,走,进去看看。”天恕微声道。
山洞很深,在外面的光一点都无法到达之时,突然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嘈杂烦乱,令人心生慌恐,在声音之外似乎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褫夺着人心,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恶臭的气息。
与此同时,子苏出现了严重的不适,眩晕,天悬地转,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中抽离,最终倒在了地上。
“子苏,子苏,你怎么了?醒醒!”
天恕忙为子苏搭脉,确认子苏并无性命之忧,遂随将其背在身后向外奔去。
此时天恕的仙根也被侵扰,速度竟慢了大半,只听耳后呼啸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忙躲入一块大石之后。
大批的鬼车从山洞最里面飞出,一只格外巨大的紧随其后,几圈就将飞出的全部吞下。
残酷被压减成了瞬间,留给人的似乎只剩了来不及反应的吃惊,而没有了惧怕。可那漫天席卷而来的黑暗,又将恐惧瞬息带回。
当掠食者与猎物在厮杀之时,天恕带着昏迷的子苏躲在石后,目睹了这一切。他万万没想到鬼车会自相残杀,吃了同类变成更大的,而更厉害的又将更大的吃掉,最后剩下的就是最大的最厉害的。这样的进化机制,会产生什么怪物?又有多少这样的山洞,正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那个已有三倍金雕大的怪物,傲视着洞内的一切,它不费劲地发现了隐藏在石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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