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新年

之后的日子，施诗倒是轻松，数着时间准备回家过年，闲来无事便去图书馆借几本小说，天南海北的类型，她倒是也不挑剔，每本都看得津津有味。

        到了饭点，便去食堂买了饭再跑去仓库送给华龄熙。有时下午懒了，便也直接就在仓库里窝着，不声不响地陪着华龄熙便是。

        尽管施诗总是在一旁乖巧地陪伴，还贴心地准备好一日三餐。

        但华龄熙自己知道自己额头的跳痛越来越频繁，逐渐蔓延到整个前额，他明显感觉自己的注意力和记忆力极速地下降，严重到他握着笔、看着钢琴、看着曲谱，大脑却是一片空白，除了冒冷汗，完全想不起来下一步要干什么。

        除此之外，他的食欲也在慢慢减退，即使一天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反而是吃了东西会反胃呕吐。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每天早上醒来就会莫名其妙地心情低落，这种负面情绪不会消失，会一直积压在他胸口，伺机爆发。

        于是，他再一次做出选择——找着各种理由支开施诗，然后把自己关在仓库里。

        好像没有人打扰，就这样一个人愣愣地发呆，也比面对施诗，让她看到自己这般窘迫的样子要好受的多。

        这天，原本一切都很正常，甚至难得的昨晚还多睡了两个小时。

        可是偏偏等他起身打算再去改改昨天新谱的曲子的时候，手上一个不稳，手机便滑落在地。

        他便又慌里慌张地去捡手机，可不想刚蹲下摸到手机顺势起身的时候，头又不小心磕到了床脚，他本能地向后坐了下去，这一坐却比他预想地要重的多，整个人顺着惯性躺倒在了地上。

        本来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小事，可却不想这接二连三的“不如意”竟生生让华龄熙发了病。

        仅剩的一丝意识还在脑中不断地重复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明明不是好了很多了嘛？我这个样子要怎么面对施诗？我怎么这么差劲？

        他控制不住自己在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就像一只只毫无感情的大手，一点一点地将他拖入黑暗。到最后，拼着心里那一点最后的坚持，逃一般地离开了仓库，甚至来不及带上手机。

        他要去哪里？

        他能去哪里？

        去哪里能见不到施诗？

        去哪里能不被施诗发现？

        最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姚珑搬出去住了，宿舍里可以只有他一个人。

        对！

        只有他一个人！

        华龄熙踉踉跄跄地回了宿舍，还不等他有那种放松下来的喘息，就看到宿舍里大开的窗户。

        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像是有个人一直用着极具诱惑的声音对他说“跳下去，跳下去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华龄熙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种声音赶出脑海，他双眼猩红，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像是使了全身的力气把窗户“咚”的一声关了起来，然后虚脱一般地顺着墙壁划坐在地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

        在宿舍浑浑噩噩的日子倒是好过，反正稀里糊涂地昏睡，稀里糊涂地发呆，好像这样能彻底躲起来一样。

        可即便这样，华龄熙却感到越来越害怕，因为他站在高处时，会产生一种一跃而下的冲动，那种冲动清晰鲜明，像是魔怔一般笼罩着他，他甚至会想象那种极速跃下的快感，那种解脱后的快感。

        于是他再不敢打开窗户，甚至把窗户锁死，杜绝一切让自己失控的可能，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情况还是一天比一天糟糕。

        常吃的药还剩不少，可是一顿一顿地吃，却丝毫不见效果。

        华龄熙本想着振作一下坚持到周一再去医院看看的，可是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瞬间失去了依靠，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的脑海中最后的意识便是颠倒了的床铺，窗外的阳光亮的刺眼。

        不记得昏迷了多久，华龄熙才缓缓地醒来，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茫然地四下环顾了一下，对于自己晕倒前前后后的事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脑袋木然，反应迟钝，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努力了很久，等嗓子嘶哑地能发出一点声音后，却又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的思维已经迟缓到如此地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正在这时，“吱呀”的一声，有人推门进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大喊，“龄熙，你怎么了？”

        华龄熙木木地看着眼前人许久许久，才认出来这是姚珑。他摇了摇头，再次张了张嘴，努力半天才说出来一句，“不要告诉施诗。”

        姚珑睁大眼睛，拼命地点头，一边还用劲扶起还坐在地上的华龄熙。

        抱着一杯温水的华龄熙缓解了许多，在姚珑一声一声地询问下，才开口承认了自己的病情。

        但三言两语间仍旧不忘嘱咐姚珑，“一定不要告诉施诗。”

        说话间，姚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指了指手机，用口型告诉华龄熙“施诗”。

        “姚珑，龄熙在宿舍吗？”施诗紧张地询问，她找了他好久，打了好多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原本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直到发现华龄熙的手机丢在了仓库，才打电话给姚珑想让他回来看看，可是也是巧了，周末姚珑带着潘瑜去了父母家，三拖两拖地便耽搁了三四天。

        姚珑轻“嗯”了一声，在看到华龄熙的目光后，才把一肚子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随之轻描淡写地解释，“龄熙有点事回家了，今早上刚回来，没有手机联系不到你，你放心，他没事。”

        施诗听到这样的回复，悬了几天的心才落了下来，平安就好，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可以慢慢再说。

        挂了电话，姚珑紧接着又给潘瑜拨了电话，只说是一个朋友这边需要他帮忙，具体的事情等见面再说。

        随后就是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多久了？”姚珑坐在华龄熙对面，双手担在膝盖上。

        “半年，差不多吧。”华龄熙木木地开口，脸上毫无表情。

        姚珑的拳头用力地砸向身下的床铺，“你到底当不当我是哥们儿，这么大的事一直瞒着我？”

        华龄熙的眼睛空洞无神，似乎正在缓慢地理解姚珑说的话。

        姚珑看到华龄熙这般模样，知道现在怪他也没什么用，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又一件一件地帮华龄熙穿衣服、穿鞋子，还不忘最后拿上了华龄熙的医保卡、身份证。

        挂号、排队，这次都有姚珑操持，华龄熙就像小朋友一样，木木地站在一旁，扯着姚珑的衣角。

        “他的状况挺严重的，我建议他住院治疗。”医生看了眼华龄熙，才对着姚珑开口。

        “我不能住院。”华龄熙下意识地回答。

        姚珑看了眼华龄熙，叹了口气，“医生，如果不住院有没有其他办法治疗？”

        医生顿了顿，“吃药的话效果会差很多，他现在……状态很不好。”

        姚珑听完，沉默了许久，似下定决心一般，对着华龄熙开口，“龄熙，我们住几天观察一下，等恢复个差不多我们就出院，也没几天就放假了，施诗不会知道的。”

        华龄熙睁大眼睛看着姚珑，似乎姚珑眼中的坚定给了他一根救命稻草。

        住院手续倒是安排的很快，华龄熙在医生的治疗下，也有了起色。

        这段时间最辛苦的便是姚珑，医院和家里两头跑，既不敢让施诗知道，也不敢让潘瑜知道，好在潘瑜早早地便收拾行李回家过寒假了，这让姚珑的“谎言”才得以继续。

        而施诗那边，只能推托说华龄熙家里有事，赶着时间先回去了。

        华龄熙恢复了些之后，也每天给施诗打着电话，施诗在心里嘀咕了几天倒也没有生疑，毕竟这个年龄，谁也不会没事就往“久病缠身”上想。

        半个月的治疗倒是很快，虽不是彻底治愈，但如今华龄熙的状态只要正常吃药，不要受到刺激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而这个假期，姚珑不放心华龄熙还住在宿舍，便自己做主把华龄熙带到了在校外租的房子里。

        华龄熙在说了想去做音乐和母亲大吵一架后，竟真的没有再回去过一次，他憋着一口气想要做好给他们看看。

        此时的姚珑充分地展现了他的细心，照顾着华龄熙的日常。

        只是两个人的话却不多，姚珑不知要如何开口，而华龄熙却是因病懒懒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姚珑实在耐不住性子，才张口问了华龄熙，“你的这个情况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施诗？即便不告诉施诗，你父母呢？”可是说完，姚珑就又后悔了，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表述自己不想负责。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这件事。”华龄熙沉默了许久，又补充道，“施诗会担心的，我不想让她害怕。至于我父母，我才刚开始做音乐，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如果告诉了他们，我就没有一点可能了。”

        “那你这样瞒着也不是个事啊，毕竟这是生病啊。”姚珑叹了口气，也是无可奈何。

        “我正常配合治疗，应该……就好了吧。”华龄熙自己说出来的话，心里都没有底气，这半年多来，自己又何尝没有配合治疗呢？

        姚珑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病，等开学了再弄你的音乐，我两天过来一次，有需要什么东西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出门，知道了吗？”

        华龄熙配合地点了点头，二人再次无话。

        假期倒是走的飞快，转眼间就过了半，这段时间，华龄熙的身体状况倒是真的好了许多，至少那对着窗户想要一跃而下的感觉再也没有产生过。

        闲来无事，也会把姚珑的房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然后坐在客厅里写几句歌词。

        甚至在过年的时候，姚珑怕华龄熙一个人无聊，还把他带去了自己家里。

        蔡雪见到华龄熙也是格外地热情，但是在心里却不住的嘀咕，“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要是出了名岂不是前途一片光明，可惜年纪轻轻生了这个病。”于是又多了几分心疼，对华龄熙的关切也又多了几分。

        还不时叮嘱让华龄熙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一顿年夜饭倒是也吃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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