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学校放假后，我把所有的物品都搬回餐厅宿舍，第二天就报了电脑学习班，开始我的寒假学习过程，但现在可比以前轻松多了，最少我不用坐车，而且电脑学习班是自由的，我有时间就去，没有时间可以不去，反正就规定了一个月交三百元钱。

        没有强迫性，其实对学习的人来说是一个坏处，但我还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天天去上课，三百元对别人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我非常重要，我辛苦一个月工资也就四百五十元，所以我更不能让钱随水飘去。

        正在上午班，看到多个服务员们站在收银台前议论，说桌球那边来了一位新服务员，对于这样的议论，我一向没有兴趣，不就是来一个新人嘛，久了自然就会熟悉。

        下班后，我向宿舍走去，回到房间先去洗脸，然后倒在床上看书，小琴走了，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突然，有一个红色的身影由我身旁飘过。

        我抬眼望去，有一个女孩身穿鲜红色背带裙，披头散发地站在镜前，她背对着我，拿着梳子的手指纤细而圆润，指甲非常长，这让我想起武侠书里九阴白骨爪。

        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我有些迷惑，但是我懒得问，我不是一个很热心的人，更多的时候是冷漠对待世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关心三样事，就是我的家人、工作、还有学习，其它一切我都不想了解，更不会关心。

        “你好！”

        我抬起头看着她，她正对着我微笑，笑容甜美，模样虽不是花容月貌，但也算舒心动人，还有最抢眼的地方，就是她的胸部，云峰高耸，看着她年纪不大，发育却是如此般好。

        “你好！我是新来的服务员，叫夏雨莲，你叫什么名字？”她走到我面前看着我。

        “哦，你好！你是桌球那边的吗？我听别人说过你。”我笑了笑，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感觉她挺大胆的。

        “是的，你来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有一些日子了吧。”我是答非答的，接着看我手中的书。

        “你很喜欢看书吗？”

        “嗯。”

        “刚来时，我就看到这张床上放好多书，都是很厚的，就在想，睡这张床的人，一定是一个很有文化，聪明又勤奋的人，不过我一看这厚厚的书就头痛，我不是读书的料，呵呵！”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我有些不想理她。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我。

        我放下手里的书，望着她勉强笑了笑：“淑芯！”我感觉她好烦。

        “你是在桌球那边，还是在西餐？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我拿起手提包道：“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了。”

        “你去哪里？”她又问道。

        “去上课。”我说完转身离开，心里纳闷着，她是不是查户口的，想好好看一会书都不能，还是去学习班，练习电脑吧。

        接下来，我日日这样，偶尔与燕子出去走走，有时也与萍出去逛逛，其它时间都泡在电脑室里，但不知为何，这个新来的夏雨莲却对我颇有好感，每次看到我总会对我热情打招呼，我一出去，她就追问我去哪里，但我依然对她不冷不热，有时甚至不理不睬。

        萍也是湖北人，和我年纪一样大，在桌球那边工作，她长得漂亮，客人都说我们这里工作的都是美女，这话一点也不过分，无论是餐厅还是桌球，随便一找，就可以找到许多年轻美丽的面孔。

        萍的话不多，人有些深沉，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她像我一样，都不喜欢说自己的家与心事，及少提起往事，但偶尔她也会跟我说起她的家人，我们一起时只是随意乱逛。

        萍喜欢逛夜市，每次，她总会拉着我一起去旁边小摊，买油炸芝麻果吃，在广东也叫煎堆，久而久之，我也喜欢上了这道小吃，芝麻果是用糯米粉，加上白糖与芝麻做成的，吃起来又香又脆。

        每次我们两个人，吃完一个还会再吃一个，价格也不贵，五角钱很大一个，虽然好吃，但我不敢吃太多，油炸品热气容易上火，特别对于我这个一向有支气管炎的人，所以我吃完芝麻果，常会去喝杯凉茶或者绿豆汤，达到降火的目的。

        今天晚上下班后，我如常去上课，学习班离居住的宿舍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可到，学习班电脑室十一点关门，我下班后还可以练习两个小时，虽然我很努力，但与别的学员比起来，还是掉了许多课程，所以我更不能偷懒。

        当我如常走过那条小道时，突然旁边有个男人拦住我的去路，我吓了一跳，往旁退去，警惕地望着他。

        “小姐！你好，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说完拿出他的身体证递给我。

        我望着他，他年纪约在四十五岁左右，皮肤有些黑，穿着西装，虽然整齐但衣服却有些脏，应该好多天没有洗了，憔悴落魄，他的脸上充满了焦急。

        “干嘛？”我望着他。

        “能不能找你借点钱，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们来这边时遇到小偷，钱与行李都被偷走了，求求你了！”他急切地望着我。

        我从身上掏出五元钱递给他，但他却不接我手里的钱，对我道：“你能不能与我一起去那小店打电话时再付钱？因为我打的是长途，真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你真是一个善心人，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心人真是太少了。”他感激涕零道。

        我想了想，打个电话应该不会太长时间，如果时间太长，我就留下钱先走，看他样子也怪可怜的，想想自己也是一人飘泊在外，再说，外面偷盗时有发生，这种举手之劳，还是应该帮帮吧，我对他点点头。

        他马上兴高采烈地对路另一边招手，边对我道：“我还有一个人，他是公司另一名职员。”

        我有些不耐烦，我与你素不相识，谁想认识你什么人，你到底打不打电话的？不打我就走了，我还要去上课，我向小店走去。

        他马上跟随在我身后，来到小店，他拿起电话开始打，我在边上看着他交给我的身份证，说了一会后，他示意让我去听电话，我迷惑地望着他，他道：“这是我打回公司的电话，我公司里的同事想感谢一下你这位好心人的帮助。”

        “不用了，不用了。”我摇头道。

        “没事的，就几句，顺便帮我们证明一下。”

        我接过电话，电话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向我简单地询问了一下这个男人的情况，然后就说了一些感谢奉承方面的话，我把电话交还给那男人，心里真还被说得挺不好意思的，只不过是几元钱的帮助，用不着说那么多感谢的话。

        他与对方说了一会就挂了，结账时五块八毛，走出店门口看到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与里面那个一样，不同的只是他旁边，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孩子衣服同样有些脏，小脸粉红可爱。

        这也许就是他刚说的公司职员吧，门口这个男人看到我急忙感谢，我笑了笑转身向学习班方向走去，没想到他又叫住了我，那个男人追上来对我道：“小姐！不好意思，可能还要打扰你。”

        “还有什么事？”

        “实话和你说吧，我们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饭了，你是一个好人，能不能向你讨碗饭吃？”

        我望着他们三个，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对面有一家小店，老板我认识，我常与朋友去那里吃，去那里吧。”

        “那里就不要去了，人这么多，我们要不就到这家，这里清静，还可以聊聊天。”他指着旁边一家小吃店。

        我也没有在意，反正就是吃饭，对面那家东西还要好吃一些，他们却不去，那就由得他们。

        与他们三个来到这家店里，我点了三个小菜，这里的菜便宜，也就几元一碟，太多钱我也请不起，其实今天我已经是超资了，平时我自己一天哪会花这么多。

        他们两个男人狼吞虎咽地快速吃完桌子上的饭菜，看着他们饥肠累累的模样，觉得好同情他们，唉！怎么这么不小心？饿了两天了，如果是我饿两天，早就晕在大街上了，反而孩子不太饿，在店里跑来跑去。

        他们吃饱后，我正想结账，那个年长的人又对我道：“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们真会饿死在街头，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用了，我帮助你们并不是要你们的报答，我只是想到，我也是一个流浪在外的人，这种事也许有一天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且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没有什么。”看来今天，我是不能去上课了。

        “要的，一定要的，你这样的好心人。”

        他们两个人，左一句好心人，右一句好人说个不停，仿佛我真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好心人，我一直认为我只是一个不好也不坏的人。

        做好人，从来不是我的理想，做坏人，没有这个必要，我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生活中，我很少会热心主动去帮助别人，更不会到处去找好事来做，除非是有时看不过眼了，才会去帮忙。

        我喜欢那些心地善良的人，感谢社会中像一样付出的人，但绝对不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只想做好我自己，有些人说我冷漠无情，从来不关心别人。

        是的，我并不想关心太多的人，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关心我，我没有那么博爱，我能关心我身边的亲人、朋友，同时不去残害任何人就足够了。

        他们的话让我有些惭愧，那个年长一些的男人开始对我说着他的往事，他说他以前还当过兵，在江西当兵，并还要拉开他肚子位置给我看，说那是当兵时被一颗子弹打伤，并留下的伤痕。

        我没有看，只是一直坐着听他说，他滔滔不绝说着他们的公司在上海的发展，不停介绍上海各种特色，也说起他个人的辛酸历史，说到后来，他忍不住痛哭流涕。

        看着他哭泣的样子，我有些慌张，别人不是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吗？这么容易就哭了，我爸爸就算是最苦最累时，也从不曾看到他掉一颗泪，他这眼泪也太脆弱了吧？

        而且，还是在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孩子面前，另一个男人也有些伤神，眼前的场面，让我感到无比尴尬。

        “知道吗？我们今天是到这边后，再接着去海南出差的，但遇到这样的事，我们公司将失去一千多万的投资指标，看来回去后，我这个经理的职位也不保了。”他边说边哭泣，店里工作人员都一直盯着他看。

        我对另一个男人道：“你劝劝他吧。”

        “就让他发泄发泄吧！”他缓缓道。

        看着眼前，我有些不知所措，突然，那个男人停止了哭泣，对我道：“小姐！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再求求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如果你帮了我，将来我一定会加倍地报答你的。”

        “帮你？我怎么帮你？”我有些迷惑。

        “你能不能借我们一点钱，让我们赶去海南把生意谈下来，以后回上海后，我一定会报告公司，我会加倍地还你钱的。”

        “可我不是有钱人，我也是打工的。”我有些为难，已经帮你打电话，又请你吃饭了，还要我借钱你，我可与你不熟。

        “不多，去海南机票也就一千多元。”

        “一千多！”我惊讶叫道，要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才四百五十元，我两个月还不到一千元，我哪有这么多钱？而且前不久，我刚刚把所有的钱都寄给了父亲，又交了学费，我去哪里拿？

        并且，我不认识他们，虽然他们说得如此真实可怜，但帮人也只能尽自己的能力。

        “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你有多少钱？”

        “我只有四百。”这四百元还是前几天发的工资。

        “哦！四百元啊？”他有些失望地望着另一个男人，道：“那要不这样吧，你就不要去海南了，我一个人去，这样可以节省路费？”

        另一个男人点头应道。

        “小姐！那就请你借这四百元我吧，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今天我向借你四百，来日我还你一万，我发誓。”他竖起手指道。

        我被他说得有些心动，借出去四百就能还一万，这钱也太好赚了吧，难不成，天要降横财我？哇！我真是赚大发了：“那我要回去拿，我这里没有。”

        “还要回去拿？你住在多远？”

        “没有多远，你们等我吧，我很快回来。”说完，我激动地向宿舍方向跑去，当我回到宿舍，同事英问我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去上课吗？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拿出箱里仅有的四百元向外走去。

        来到店里时，那两个男人已经等得有些焦急，他们徘徊在店铺的门口不停张望。

        我把四百元递给他时，他让那个年轻的男人收好，我用一张纸写上我的名字、餐厅地址、电话，对他道：“这是我的名字与上班地址，你到时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我，如果我没上班，你可以留下电话让我的同事转告我，只要中午和晚上吃饭时间打，我肯定在的。”

        他急忙点头称是，泪光闪烁并一再感谢我，又说了很多要报答的话。

        这男人怎么这么喜欢哭？我思索着。

        我为他们吃过的饭菜结账后向外面走去，那个小女孩在我的周围开心转来转去，我疑惑道：“怎么出差也带着小孩子？”

        他们怔了怔，接着伤感道：“这就是生活的无奈，她妈妈也忙，没空，我只好带着一起来。”

        “哦。”我没有在意，那小女孩跑到刚才打电话的小店，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青青的桔子，我走过去对店老板道：“老板，帮我称几个桔子吧？”

        店老板把桔子称好后，我递给小女孩，她欢天喜地抱在怀里，那两个男人走上来不停感谢，今天这感谢的话，听得我的耳朵都快起茧了：“你们以后最好别带小孩子一起出差了，没空可以把她托亲戚照顾，你看她脸上多脏，也不安全。”

        “是，那是，你这意见好，今天真的感谢你，我们也就不担搁你的时间，我们先走了，这钱我们一定会还给你的，两天内，我就会让公司的人与你联系并寄过来。”

        “嗯，那好吧！要尽快还给我，我要到过年后才发工资，要不我会没钱花，可别忘了。”

        “一定，一定。”他们跟我握了握手，拦了一辆摩托车飞疾而去。

        我看看时间，今天已经很晚，还是回去休息吧！躺在床上，我还有些激动与兴奋，一万！很快我就有一万元了，哇！一万块，那可得两年才能存到这么多年啊，在家乡建一个新房子也才三万，我也太走运了吧！

        有了这一万元，我就可以给爸爸寄去，这样弟弟妹妹的学费、明年农忙时的肥料，家里的小开支，爸爸都不用担心了，加上我现在的收入，与方生每月给我一千，这样过两年，我家就可以建新房子了。

        我美滋滋地想象着，拿到那一万块时的生活，兴奋得无法入眠。

        两天过去了，并没有人打电话找我，三天、四天后还是没有人打电话找我，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频频跑到收银台问有没有人打电话找我，引起了燕子与其她服务员的注意。

        她们都追问我什么事，我说有人打电话还钱我，我借钱给别人了，她们又问我借给谁，我就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还没说完，她们就对我叫道：“你被人骗了。”

        “不可能，那人为什么骗我？也不像是骗人？”

        “骗子如果一眼就让人看出，那怎么行骗，为什么骗你？想骗你就骗你了。”

        “可我帮助他们。”

        “他们故意这样说，才好让你上当的，傻瓜！”

        “他们还给我看身份证，相片是他的。”

        “身份证是假的，这你也相信。”

        “可是，他还说着就哭了。”我已经有些不安。

        “哭才会让你感觉像真的，要不怎么骗你的钱。”

        听她们说完，我已经完全明白，真是可笑，我过了这么多天才明白，回想所有的过程，是漏洞百出，我却丝毫不知。

        而且，更可笑的是，我居然借钱给从不相识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们任何联系方式，其实就算有联系方式也是假的，只是我自己天真，愚笨贪婪，才让这些可恶的骗子有机可乘。

        她们开始不停议论有关骗子方面的话题，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任何一句话了，心里非常难受，燕子走到我身边，对我道：“芯，你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下次要学乖。”

        “嗯。”我有些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走在路上，不认识的人叫你，你最好也不要理，现在骗子很多，什么样的都有，听说，还使用迷魂药。”

        我的心跌进了谷底，连上班的心情也没有了，下班后，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萍找我一起出去走走，我拒绝了，我哪都不想去，四百元被骗子骗走了，虽然不多，这可是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

        本来这个月，我可以过得好一些，因为吃住在公司，这四百多元，可以让我这个月过得很丰盛，马上快过年了，我还想着可以买两件漂亮的衣服。

        但现在被骗走了，我身上仅剩余几十元钱，别说买衣服，就是常去夜市吃五角钱的麻果，我也不敢，虽然我知道，我说没有钱了，燕子会愿意借给我，但我不想要。

        由我懂事起，我就没有找任何人借过一分钱，也没有找父母要过钱，唯一的，只是我在上六年级时，找爷爷要过钱，而且还要了几十元，爷爷毫不犹豫地就拿给了我，所以，当我会赚钱时，马上把这笔钱，多倍地还给了爷爷。

        我也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借，只需要把这些经过，说给那些追求我的男人听，他们会很乐意帮助我，但这更不是我的个性，这样做，只会让我鄙视自己，我宁愿不花钱，我也不要像条可怜虫一样，去向别人乞求同情。

        而且这次上当，我自己也有责任，骗子固然可恨，自然会有法律处罚他们，而我，如果没有贪婪之心，我就不会被骗子骗去四百元，我恨我自己，贪字少一点就是贫，我现在的贫困，就是我自己自找的，活该！

        平时还喜欢看心理学，书都白看了，算了吧！别再想了，钱失去了，还可以再赚回来的，气坏了身子，还要花钱去看病呢，我可不能让自己雪上加霜。

        现在已经够惨了，唉！吃一次亏，长一次智吧，就当我花钱买教训，再说现在，我身上还有四十多元，我能熬到过年就会有钱了，那时可以收到红包，所以我一定要坚持住，其实面对困难，只要咬牙坚持坚持，熬过去，就会发现，困难不再是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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