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六亲不认

星辉院，正厅中。

        姬鸿屹把三名贴身婢女叫到厅中，正式宣布从今日起三人不用再轮番值夜，改为早上侯在门外即可。

        原本这是件大好事，可对三女里说却犹如晴天霹雳。贴身婢女比其他丫鬟最引以为傲的便是晚上能睡在姬鸿屹隔室，三人做梦都不曾想过她们有朝一日会失去这个特权。

        莲心带头跪下道：“爷，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好您尽管打尽管骂，唯独这夜里守着您的规矩不能废啊。奴婢们从小陪您长大，这一陪便是十几年，这都成习惯，都刻在奴婢们身上心上了，您这突然不要我们夜里伺候，奴婢们可怎么活啊。”

        “求世子爷收回成命。”莲衣和莲柔也忙磕头求道。

        姬鸿屹恼火地看着三人，他之所以厌烦她们便是如此，跟他亲娘一样的“为你好”言论，从小听得他抑郁。

        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依旧好言好语地道：“以往让你们夜里照顾我，一来是因着我年龄小，二来是我单身着。可如今，我枕边已有人，自然有她来知我冷暖，照顾我起居。正是此一时彼一时，这天下间便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姬鸿屹站起身，懒得再跟她们多说，“此事我意已决，不容商榷。你们退下吧。”

        三人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胸口的失落铺天盖地的涌起。可正如刘香香所说，姬鸿屹就是这星辉院的天王老子，这里所有的事都是他说了算。

        三人在地上跪了一阵才回过神，起身落拓地走出门。

        莲衣泫然欲泣，看向莲心道：“那女人到底有何妖术，把世子爷迷成这样？这怕是当年的莲妙都远不及吧？”

        莲柔咬牙切齿，“我待会儿便去把这事禀报给王妃，让王妃把那妖女赶出王府！”

        莲心有气无力地深吸一口气，看着院中那棵挂满果实的枣树道：“我还记着小时候世子爷站在树下看小厮们下枣的样子，紧紧拽着我的手，满眼喜悦，对我说，等他以后长大了爬上去给我摘。如今，枣树犹在，却再入不了他的眼。我们于世子爷来说，亦如此。”

        莲柔看向她气得跺脚，“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世子爷与云裳公主可是打小有婚约的，一旦公主进府来，容得下她吗？再说，不是还有王妃替我们做主吗？你们别忘了，咱们可是从小被王妃选出来一辈子伺候世子爷的。”

        莲衣也一脸愤然，“哼，仗着她对世子爷的那点恩情竟想取代我们的位置，做她的春秋大梦。姑奶奶要斗不过她，我自己从这院门爬出去！”

        莲心看她们一眼劝道：“都忍忍吧，世子爷正宠她，你们可别再惹恼了世子爷，到时候怕是连那点主仆情也耗没了。”

        两女一脸愤慨，如何听得进去。

        天一黑，姬鸿屹便爬上床赖在牟灵犀旁边坐着，搂着她闲谈。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再没了其他人，实在说不出的自在。牟灵犀自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哪里想的到姬鸿屹从小到大睡觉还有人在隔壁侯着伺候。

        “我今日听香香说，她爹原本是要你做女婿的，你怎么没收香香做侍妾呢？”牟灵犀打趣地问他。

        姬鸿屹看她一脸乐呵，自己也忍不住笑，讲起这事道：“当日我初到军营，刚好分在老刘手下。他是个百夫长，管我们一百号小兵。老刘对我格外关照，还直言他有个女儿跟我年龄相当，他看得起我，若我不嫌弃，回去后就娶她女儿，认他做老丈人。”

        “对啊，那你如何食言了？”牟灵犀故意问他。

        “老刘为着自己这个心愿，对我百般照顾，说多次救我性命亦不为过。我自然也想过帮他完成心愿，可待我回来见着刘香香。不管我怎么看，都实在无法对她生出半点男女之情。”

        牟灵犀想到刘香香也是笑得捂脸，实在无法想象姬鸿屹跟刘香香在一起的画面。

        姬鸿屹继续讲道：“其实我也明白老刘的想法，无非是想让女儿有个好归宿，其实只要我能帮他达成这个心愿，我娶不娶刘香香都无妨。如今我做了香香的靠山，他日无论她嫁给谁都不会被欺负，而我，也用不着违背自己的感情跟一个没感觉的人在一起。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牟灵犀听完也不禁赞道：“你对于感情之事倒是十分拧得清。”

        姬鸿屹看向她，“这下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不是一时兴起了吧？本世子对于感情之事向来宁缺毋滥。”

        牟灵犀纳闷地看着他，“不是一时兴起那是因为什么呢？我们也没相处多久啊。你仔细跟我说说，我真的对这事挺好奇的。”

        问完没听他说话，牟灵犀纳闷地看他。

        姬鸿屹一脸装逼，“想知道吗？那好好取悦本世子吧。”

        这混账怎么又来了？

        牟灵犀忙朝靠墙处挪，“想得美。”

        姬鸿屹伸手一把将她捞回来，挠她痒道：“叫你跑，我叫你跑。”

        牟灵犀边笑边求饶。

        屋子里笑声四溢，再也不是那个冰冷清辉的星辉院。

        翌日，牟灵犀带着刘香香和两名侍卫去北院，拿自己的包裹。

        碰到鲁婆子，其脸上表情在看到牟灵犀后瞬息万变。

        牟灵犀没有拆穿她，那晚的迷香，她相信她也是逼不得已，所以此事她甚至都没有跟姬鸿屹提过。依旧客气地跟她打了招呼，只是，从此以后，彼此间的情分便再也没了。

        星辉院，姬鸿屹神情严肃地坐在厅中。

        侍卫进屋小声禀报：“莲柔去了金玉院，莲衣进宫去了。”

        姬鸿屹点头不语，待侍卫退下，他无聊似的拿起茶碗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舀着茶杯。

        莲心端着点心进门，看到匆匆离去的侍卫，蹙眉咬了咬嘴唇。转瞬扬起笑容走过来。

        “爷，吃几块点心吧，金玉院崔师傅做的枣泥酥饼，松子百合酥，都是刚出炉的，鲜的不得了，您快尝尝吧。”

        姬鸿屹看向桌上的糕点，却未伸手。金玉院崔师傅的手艺不输宫廷御膳房的厨子，是王府花了重金聘请的糕点师。这盘糕点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

        不过，姬鸿屹脑中所想并非自己尝一尝，而是，牟灵犀应该会喜欢。

        原来，这便是中意一个人啊，看到好东西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是否喜欢，而是她是否喜欢。

        “爷，不尝尝吗？”莲心看他不动，笑盈盈地问，“要不，奴婢喂您？”

        姬鸿屹摇摇头，看向她，“莲心，我还记得你们到我身边伺候那年，我六岁，你九岁，莲妙十岁，莲柔八岁，莲衣也是八岁，对吧？”

        莲心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个，点头道：“是，爷记性真好。为何突然说这个呢？”

        姬鸿屹垂眼看着手中的纸扇，“你们陪我从小一块儿长大，在我心里，早把你们当作亲人一般。”

        “奴婢亦是，把爷当……当亲人，比亲人还亲。”莲衣哽咽道，眼眶已蓦然红了。

        姬鸿屹点点头，认真地看向她，“既是亲人，便满心都是希望她能一生幸福安好对吧？”

        莲衣红着眼眶看向他，“是。爷是不是想对奴婢说什么？”

        姬鸿屹不避地与她对视，郑重地开口道：“我如今的幸福安好便是牟灵犀。”

        莲心一怔，缓缓垂下眼，蓦然又看向姬鸿屹，“爷，为何会如此，她到底哪里好，把爷迷成这般？”

        “她到底哪里好即便我说了你们也看不到，你只要记得我跟你说的这句话即可。”姬鸿屹看向手边的糕点，“谁要不让我幸福安好，那便不再是我的亲人。今日这番话，你跟莲衣和莲柔也说一声。”

        莲衣垂下眼，双手情不自禁地互掐。

        夜幕降临，莲心坐在屋中桌前，呆呆地看着桌上烛火。直到隔壁传来开门声，莲心起身朝门口走。

        莲心打开门，“莲衣，我有话跟你说。”

        莲衣正准备换衣服，纳闷地看向她，“嗯，你说吧。”

        莲心走到她旁边，郑重地道：“今日世子爷警告我了，说是我们三人谁要是敢动那女人，他会六亲不认，让我也转告你和莲柔。”

        莲衣不屑地笑，“怎么，你被吓到了？”

        莲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世子爷向来说一不二，你别不当回事。”

        莲衣甩开她的手，“我当回事，我如何敢不把世子爷的话当回事？我只认他这么个主子，至于其他人，我可不买账。”

        “你要做什么？你可别乱来，世子爷可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又没做什么。瞧你，胆小成这样，这可不像我们碧玉院首席婢女的样子。”

        莲心恼火地看着她，“总之，你别乱来。我去跟莲柔说一声。”

        莲衣看着莲心的背影，不屑地笑笑。打开柜子，拿起一个小小的白色小瓷瓶握在手里，冷冷地笑道：“小贱婢，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过了两日，牟灵犀提出想去见蛎子。姬鸿屹冷着脸问她月事可完了？牟灵犀尴尬，默默地摇了摇头不敢再提。

        听雨轩。

        牟灵犀和刘香香脑袋凑在一起斗蛐蛐，一人拿着一根草拨着铜盅里的蛐蛐，吼得惊天动地。

        小丫鬟蓉香端着一个托盘过来，笑眯眯地在石桌上放下道：“两位姐姐，天热吃块冰酪吧。”

        刘香香转头看向她，“还是小蓉香体贴，庆松那小子是捡到宝了。”

        蓉香脸一红，“香香姐你快别打趣人家了。”

        牟灵犀嘴馋地看着那冰酪，有点惆怅地道：“可大夫说让我忌食生冷，我怕是不能吃。”

        “这样啊，那牟姐姐你就只尝一小口吧，一小口应该不碍事。”

        “对对，我少吃一点应该不碍事。”牟灵犀忙给自己找借口，这冰酪跟现代的冰淇淋差不多，她实在太馋了。

        可她也实在不敢多吃，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小口小口地舔着。

        不远处，莲衣看到牟灵犀吃下去，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往碧玉院走，莲衣一边走一边舀着杯子里的冰酪。

        突然，肚子一阵剧痛袭来，瞬间蔓延全身。

        咚一声，杯子掉在青石板路上摔得粉碎，莲衣一手捂着肚子，艰难地迈着脚步往院门走。

        “救命……救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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