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林晚晖从未觉得这么冷过，寒意从皮肤一寸寸侵入骨髓，每一次呼吸带来的细微震动都让她更难以忍受一分，可偏偏思维和身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阻隔了起来，连蜷缩起来保暖这样本能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听说人被冻死前会感觉到温暖，那我现在冷得连牙齿打颤都是奢侈也还算安全？

        她记得自己昨天才换上初夏的衬衫，如果天气真的异常成这样，恐怕世界末日就近在眼前了。

        ……

        好像大脑神经被冻到反常活跃，各种念头轮流闪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自己终于恢复了一点身体的主使权。

        下意识蜷起手掌，指尖传来的触感并不属于寝室床上号称纯棉却手感粗糙的床单，也不是假期回家后最爱的绒毛毯，反而像石头一样硬，还冰冷到刺痛了麻木的指尖。

        林晚晖略一思考便排除了几个可以上法制节目的选项，毕竟她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般市民。

        那么……

        她缓缓睁眼。

        是做梦吧。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只会在梦中出现的场景。

        封闭的石室内部空间并不大，一眼便可望到的石壁上攀附着莹绿色的苔藓，空气中漂浮着许多星星点点的微尘，保持着呼吸一样舒缓的频率闪烁着。

        出入口看起来只是条大小仅供一人通行的隧道，但石室内却并不昏暗，整个室内最亮的发光体还是她身下充作床的东西。

        林晚晖余光瞥见身下清透的颜色，又用指腹摩挲着感受了一下，判断出应该是块玉石，武侠小说中不仅能救死扶伤，辅助练功还能冷冻尸体的万能圣物。

        哪怕是铸胶的玉要有这么大块也不容易，她还不认识能有这么大手笔的人，这情况让她更坚定自己是在做梦了。

        梦里会出现这种场景她倒是不意外，毕竟小时候也没少看武侠类电视剧和动画片，披着床单玩角色扮演这种事也不是没干过。

        但是……林晚晖痛苦的闭上眼。

        如果把这块贵重的，会发光的，能冻死个人的玉石称作床的话，那么在一个疑似因为昏迷被放置在石室里的姑娘床边同一时间站着五个男人……

        不，正经武侠小说中绝不会出现这种场面！

        不行。

        异性浓度过高了。

        林晚晖痛苦的呼出一口气，救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面部表情过于狰狞，旁边的某个人突然蹲下握住她的手，担忧的开口问道：“晚晚，你还好吗？”

        不太好，要不是身体不能动，林晚晖早就原地翻滚十周半表达自己保持社交距离的决心了。

        怎么就晚晚了？

        谁是你的晚晚？

        古人怎么可以随便抓别人手啊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林晚晖儿时的一次意外导致她至今都伴有轻度的异性恐惧症，面对成年男性时会无法自控的产生一些排斥的生理反应，即使她心理上不反感对方。

        她一直有意矫正，所以一般情况下症状并不明显。

        但如果把现在情况拉一个关键词集锦：“密闭空间”，“周围仅有成年异性”，“五位”，“零安全距离”，“有身体接触”。

        这都不是雷区预警是在雷区蹦迪了。

        林晚晖挺希望自己的大脑能像她用了三年的电脑一样死机的痛快一些。

        “我建议你尽快做出回应。”脑海里突然冒出一道辨不出男女又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他音色里夹杂着的电子感让林晚晖过热的大脑稍稍冷却了一下。

        “不然的话……”

        没等他说完，林晚晖就感觉到另外几人也凑近了，还有过分到直接伏在床前的，呼吸间带出来的热度让她被冰冻许久的脸有些发痒。

        不然会怎样，已经不用他说了。

        林晚晖试图用脑电波和那个声音对话，“他们是谁，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这解释起来会很复杂。”

        这个对话方式虽然成功了，但是对面显然并不准备解释给她听。。

        林晚晖回忆自己惊恐闭眼前看到的情况，周围是清一水的年轻美男，虽然帅的各具特色，但脸上的表情是同款。

        “我总不能是个被情郎重伤的倒霉鬼，濒死前被家里人捡回一条命，昏迷多日才终于醒来吧？”林晚晖开玩笑般说：“然后这几个人分别是我爹，我叔，我哥，我哥以及我哥？”

        虽然这么说很有攀关系之嫌，但血缘这条纽带多数时候能让人安心不少。

        何况这几个人脸上的担忧和欣慰明显到会盖住他们优秀的脸庞。

        “……某种意义上还挺对。”

        林晚晖感觉自己在这句话里听出了无语之意。

        这种程度就无语了？

        她确实脑洞大开了，但这个答案比起双爹或是五夫这种带颜色的还只能算是普通。

        虽然她不太能接受这种。

        但，梦，没有不可能！

        而且看这架势，后续发展怎么说也得伴随着几斤的狗血。

        “你还有时间发呆？”那声音不怎么好心的提醒。

        林晚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被人抓着，而如果她再不做出什么反应，估计迎来的就不只是被抓手这么简单的慰问了。

        她还不想因为恐惧症发作像个醉汉一样被自己的呕吐物仰面呛死，就算不呛死，被人盯着呕吐也够社死了。

        “嗯？”林晚晖从嗓子里挤出一声轻哼。但因为久未进水，喉咙又干又哑，发出来的更像是痛苦的喘息。

        “扶风，去取些琼花露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右手边响起。

        林晚晖回忆起电光火石间瞥到的脸，站在右手边的那位确实是声如其人，清冷仙君本君了。

        “是，师父。”趴在她旁边的人很快起身，急匆匆跑出去。

        “晚晚醒了就好，别怕，师叔在。”说着一双温热的手掌从她的手上移开，转而轻抚上额头，只停了几息便抬起，又轻轻对着她的鼻尖点了一下，“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有什么想要的就跟师叔说，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师叔也会帮我们晚晚弄来。”

        这一番话和动作肉麻的让林晚晖浑身寒毛倒竖。

        师叔？

        就是你一直对我动手动脚不说还念土味情话？

        很好，我记住你了！

        “我建议你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许是感受到了林晚晖只能干躺着无法做出反应的愤怒，脑海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声音自带回响，在她的脑子里面荡啊荡的。石室内说话也会产生回声，但两者听起来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动个手指都费劲，她肯定会先下意识的掏掏耳朵，这感觉还挺新奇的，有点像与自己对话，但又确实能感受到有声音像电流一样穿过大脑皮层，产生一种酥麻的痒，让她不至于怀疑自己是精神分裂。

        “你还没和这具身体完全融合。”这次没得到回应那声音倒也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最好保持现在这虚弱的样子不要动，他们很快会离开的。不要乱动惹人怀疑，你刚套上这壳，浑身都是破绽，你那师父也不是吃素的。”

        怎么把她说的像夺舍别人的老妖怪一样。

        林晚晖表示不满，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毕竟即使是在梦里，突然直面五个陌生的男人也是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了，还是尽快翻篇的好。

        一旦静下来，思维便迅速混沌迟滞起来。

        也许是看出她现在状态确实不太好，站在旁边的四个人也没有谁再开口说话。后来林晚晖便只模糊的感觉到那个叫扶风的跑着进来，谁扶起她喂了些清甜的液体，又嘱咐了些什么，然后几人就一起离开了。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瞬，林晚晖松了口气，总算能从这个又怪又冷的梦里脱离了。

        再睁开眼时，林晚晖先是把松出的那口气又长吸回来，然后就开始盯着自己稚嫩的双手发呆。

        没有断片，还在做梦。

        梦里套梦啊。

        她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混在一群年龄相仿的孩童中间，再往前看，孩童们歪歪扭扭的排着队，队伍的终点是前方的高台。

        年龄突然减了一轮，但起码这次不冷，也没有复数的成年男性站在她面前表现的过于熟稔，还好，算是有进步。

        至于前后闲不住总是乱动的小胖子，都是未成年，不足为惧。

        林晚晖顺着队列看去，高台上坐着不少人，服饰风格和孩童以及他们站在远处面色紧张的长辈们不同，而且衣着精致，姿态高傲，从他的角度看，即使是其中面相最和善的那个鼻孔也比眼睛明显。

        “那些都是修士。”

        林晚晖一挑眉，这个脑内迷之音居然还能跨梦的？

        脑海里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你就先当成梦吧，关系到你我的未来，麻烦集中注意力仔细听我说。”

        林晚晖没什么精力的回他，“我懂，做梦的时候从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声音有些恼怒地重复，“认真听！”

        “按照你原生世界的分类方式，这个世界属于玄幻修仙类。”那声音开始解说，“高台上的修士是国境内影响较大的几个门派联合派出的，他们每年春天都会在国内几大城市间巡回，寻找诞生在普通人类家庭中有灵根的孩子，并挑选资质优秀的带回门派内培养。”

        这也是小说常见设定了，林晚晖点头表示理解。

        那声音看她懂了便接着说，“高台上坐在正中间的那位老者身前的就是引灵石，有灵根者触摸后它便会发光，资质越好，光芒越盛。”

        林晚晖好奇看去，他说的那位老者很好找，在一群仰着头看人的修士里面，他的鼻孔是最大的。

        可高台上一连轮过近十个小孩，都没能让那块石头发光。

        “普通人家诞生出修士的，百不足一。”那声音解释道，“刨去那些用灵草催生的富家子弟，自然诞生的则要以千分记了。”

        “还能催生？”

        “能。你之后会了解。”

        “那要是有人能大量培育这种灵草，这世界上还不很快就修士泛滥了？”林晚晖产生了一些联想。

        “无法人为培育，生长之地险恶，修士也用不上普通人间流通的货币。”那声音言简意赅，“综上，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样。”林晚晖点点头，没想到自己这梦还挺严谨的。

        “再说，不是所有服用了生灵草的都能成功，失败者几乎活不到成年。”

        林晚晖觉得他本来没想将话题延伸，毕竟叙述事件总会带上主观色彩，他似乎不想自做引导的那个。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态度过于随意，顿了顿，他居然又开始解释起来。

        “用这种方式成为修士的，无论最初表现如何，中年开始便会再无寸进。在各门派终其一生也只是个外门弟子。”

        身边的人在前进，自己却永远只能停留在原地。大概最初几年的激动心一过，伴随他们的就只剩下痛苦了。

        “但家族需要荣誉和人脉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各门派的发展也需要这样的基石，所以很少有人会站出来反对这种事。你如果遇见了，不要冲动。”

        很少有人站出来，也就是说还是有人不赞同的，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

        道理她都懂，但是……

        林晚晖看着自己脚上那双连补丁都是不知道从哪件旧衣上裁下来的布鞋思考，她这样现场脱离队列跑去要饭都不违和的样子，谁给他的自信她可以随便冲动的？

        “你是担心我冲动去倒卖灵草祸害人间还是冲上去销毁了被人追着打？”林晚晖问。

        “我拿到的资料显示你会因冲动做出得罪人的事，所以应该是后者。”那声音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资料，“但我想我们还需要再培养一下信任。”

        林晚晖：“啧。”

        队列前进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轮到林晚晖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的缘故，一旦那声音不跟她说话，周围也没发生和她有关的事件，时间的流速就开始加快。

        林晚晖站到高台上，像一个真正的小孩一样带着怯将手放上去。倒也不是她演技太好，是她真没见过这种场面，确实有点紧张。

        那石头质地粗糙，跟她刚才无聊时从地上捡起来玩的碎石手感没差多少，一点也没有特殊物品该有的格调，倒是让她有些失望。

        不过她现在并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因为她心里还带着一点不可言说的雀跃，以为自己能引出什么天地异动，引起周围一片哗然，然后被各方争抢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毕竟她自己的梦，她不做主角谁做？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除了那石头像接触不良的电灯泡一样闪了两下之外。

        “这东西是坏了？”林晚晖小声嘀咕。

        “没有。”和脑海里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围观群众忽然升高的吵嚷声，然后林晚晖就看见面前那个胡须几乎垂到她头顶的老者猛然站起挥了一下手，侍立在一旁的年轻修士立刻上来半强迫的按住她，拎兔子一样将她带离高台。

        林晚晖一头的雾水还没散去，又双脚离地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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