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

：？？！！！！！“生日快乐啊松茂！”山下的小馆，包厢里冷冷清清只有松茂、木景辞与何青三人。松茂刚到棂山时并不知自己的生日是何时，但那天刚好春分，木景辞便从此将春分之日定为了松茂的生日。

        松茂不喜人多，所以五年来的生辰宴一直都冷冷清清的过，只是今年又少了一个他的徕哥哥，便更为冷清了。

        松茂倒不介意，反正木景辞与何青吃两口饭就要斗一会儿嘴，其实对他来说也挺热闹的。更何况这桌上的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和干菜酥饼都是他爱吃的，埋头干饭的他满足得很。

        龙井虾仁飘着淡淡的茶香，虾仁油亮弹牙，自己的师尊与家主一唱一和着倒是没人动筷子，一个没注意，虾仁已经一个不剩，唯有几片点缀的茶叶孤零零倒在盘里。

        “松茂！”何青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眼神阴暗。

        “我的生辰。”松茂又夹起一块鱼肉，不紧不慢地吃着。

        何青一愣，顿时气得呲牙咧嘴：“你跟木景辞这老家伙真是越来越像了。”

        “喂喂，怎么指桑骂槐呢？”木景辞正夹着一块东坡肉放在哈哈嘴边，看得何青额角的青筋直跳。

        “带着你的妖魔鬼怪下地狱吧！！！”

        这么一闹，包厢里倒是一点冷清的痕迹都不留了。何青与木景辞要了壶黄酒，开始畅谈，吃饱喝足的松茂脑袋一歪，和哈哈闹了起来。

        “松茂，”木景辞突然取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檀木盒，木盒散发浓香，掩盖了包厢里的酒菜气，“手伸出来。”

        闻言，松茂放下哈哈走到了木景辞身边，不明所以地伸出了右手。木景辞郑重其事地打开了木盒，金黄色的灵流渐渐在空气中凝成了金色的叶子，缓缓飘向松茂手心。

        金叶子在松茂的手心一点一点变淡，松茂一愣，随即一阵剧痛从手心传来，直冲心脏。

        “松茂，松茂！”……在何青跟木景辞的担忧的呼唤中，松茂渐渐昏睡过去。

        再睁眼，已是次日黄昏时分。

        “还以为继承个武器能要了你的命呢。”木景辞正守在松茂床边，眼底是浅浅的青色。身边还坐着个端着药碗的林知长老。

        碗里的汤药还飘着热气，浓郁的苦味让松茂不禁蹙紧了眉头。

        “这药喝了吧，虽是苦了点，但修养内力点功效最为显著了。”林知把药碗往松茂面前凑了凑，松茂刚想躲开，却对上木景辞凶狠的眼神。

        ……一碗药下肚，松茂觉得自己更虚弱了。

        “能下床了就试试你的新武器吧，肯定比阿徕那破笛子好用。”木景辞笑呵呵揽着比自己大了整整一轮的林知离开了松茂的房间，林知还有注意事项要叮嘱松茂，却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木景辞带走……他只是个药师啊为什么木景辞要一脸凶狠地带着他走！

        “就没有甜一点的汤药吗？”木景辞扶着下巴认真问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林知踮脚拍了拍木景辞肩膀，“松茂跟了你真是好命。”

        木景辞一愣，一时间分不清林知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只好灿灿回头，打算看看松茂与武器磨合的怎么样。

        “师尊？”在房前空地舞着新武器的松茂看见回来的木景辞显然一愣，随即就要行礼，却被木景辞打断了动作。

        “以后与我单独相处，就不必行礼了。”说到底，木景辞还是觉得“师尊”这么一个名号在自己身上太沉重了。

        “那怎么行……”

        “听话，”木景辞揉了揉松茂漆黑的秀发，忽然觉得自己的徒弟好像个呆狐狸，“新武器怎么样？”

        松茂手中握着一柄青绿的长剑，剑柄缠绕着棕褐色的枝条，随着松茂舞剑的动作，还有金黄色的叶子缓缓飘落，又消散在风里。

        “这把剑名为‘茂’，与你同名，也是一把灵器。”

        松茂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剑。

        “现世间修道之人众多，可灵器难求，有了这灵器，你马上就能在各个门派间横着走了。”木景辞也召出了自己的无妄，示意松茂于自己过几招。

        松茂哪是木景辞的对手，三四招下来，茂就开始发出狂鸣，枝条缠上了松茂白嫩的手臂，刺出鲜血，木景辞见状赶忙停止了动作。

        “灵器认主之后便会随了主人的心性，这剑在你手上竟这般嗜血。”木景辞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没想到啊。”

        “师尊……”

        “武器从不说谎。”

        “师尊会讨厌吗？”

        木景辞显然没料到松茂会问出这个问题，却也配合的苦思了好一会儿。

        “怎么会讨厌自己带大的徒弟呢。”

        松茂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木景辞明明在笑，眼里却溢满了凄凉。

        “放心吧，你们已经是我在世上最后的留恋了。”木景辞还是笑着，甚至把哈哈放到了手心把玩。许是有些疲倦，他靠在梧桐树下眯了眼，没想到就这么睡了过去。

        松茂凑到木景辞面前盯着他一颤一颤的睫毛目不转睛，直到微风带起了木景辞散落在耳边的一绺白发，拂在松茂脸上，他才轻轻皱了皱眉，转而盯着哈哈。

        “哈？”哈哈被他盯得打颤，上古邪兽竟然对一个少年生了恐惧。

        “好奇怪的感觉，”松茂也靠在树下，靠在木景辞身边，“人类能有几种感情呢？”

        他看着哈哈，但显然哈哈没办法给出他答案。

        天色昏暗，轻柔的春风在梧桐的缝隙里穿梭，远方有潺潺溪流的动静，松茂闭着眼，却并未睡着。他心中的问题太多，却不知从何问起，不知道问谁，不知道能不能问。

        小狐狸的心事越来越多，却无人能解。在这棂山上，有人教他读书写字习法术，却不曾有人指引他通往内心深处的秘密长道。松茂顿时有些懊恼，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高高扎起的马尾被他抓得乱七八糟。

        “嗯……”身侧的人慢慢睁眼，就看到顶着鸡窝头的松茂满脸愁容。

        “师尊醒了，徒儿就先回去了。”看着木景辞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松茂以为自己吵醒了师尊，急急忙忙就要走。

        “哦……”木景辞却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看着松茂越走越远的背影，才想起来自己有事要叮嘱他，“等等，明日一早同我下山，今日好好休息。”

        松茂远远应了一声，很快就不见踪影。木景辞苦笑着起身，拍拍自己藏蓝色的衣袍，呢喃道：“带着个小魔头下山，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木景辞起身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卧房，而是径直去向了大殿得方向。

        “果然在这里啊，明日的除魔任务恐怕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不想好好跟我道个别吗？”看着瘫在家主位的何青，木景辞二话不说就搭了上去。

        “又不是回不来了。”何青半睁开眼，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眼眶还有些泛红，貌似是刚刚哭过。

        木景辞没再说话，只是看了一会儿何青，便坐在长老位上，召出无妄。无妄在他手中散发出耀眼的电光，刺啦刺啦几声过后，长剑化成了长笛，被木景辞轻轻放在唇边。

        笛声悠悠回绕在棂殿，何青忍不住回头看着专注吹笛的木景辞……他已经许多年没听过这样的笛声了，上一次听是在什么时候？太久了，久到他都有些记不清。木景辞吹的这曲子明明算得上是轻快，可何青听着却生出怅然，他似乎从着笛声里窥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何青这二十八年的岁月并不算愉快，父亲在自己十一岁的时候销声匿迹留下一个破碎的青灵门，爱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永离人世，十四岁的时候发现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抹消了一个人的存在……

        连曾经痛恨他的人都仿佛不记得当年之仇，与他谈笑风生。

        “简行。”

        很久没听到何青唤自己字的木景辞一愣，笛声骤停，看向了何青。

        “明日下山前给松茂取字吧，他也到年纪了。”何青想说的不是这个，木景辞也看出来了，但没再追问下去。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木景辞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偌大的殿堂里，又只剩何青一人。

        “物是人非事事休，梧桐细雨鸣哀道，欲语泪先流……”何青总算睁开眼，嘴里哼着小调，却对着空旷的天花板落下两行泪。

        物是人非事事休，梧桐细雨鸣哀道，欲语泪先流。鲜衣怒马时时求，月落山乌啼旧雨，往事堪已丢——

        已逝的爱人仿佛依旧在身旁低语，吟唱着悲凉的小调，扭过头来还能对他露出桀骜的笑容。

        “学禁术啊，你命还不够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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