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对孩子要言而有信

回吉原的道上总能遇到几家飘香的路边摊。

        江羽吸溜着口水馋得不行，可惜他身上没带钱，只能回吉原去吃免费的大锅饭，这会儿做的是宵夜，赶不上就得等明早的早饭了。

        这个点外头的行人很少，但跟墙头檐上的差不多，江羽一连跨了两个区，目睹了好些或小偷或密探深夜上岗的辛苦打工人，那些人瞧着他没蒙面还用“这人怎么回事，一点都不专业！”的神情鄙视着他。

        我可不是你们同行啊！看谁呢？说的就是你！一脚把人家瓦都踩碎了的小子！破坏公物罚款五十啊！

        就这么操着十一路人力车赶回吉原，在某个灰云遮月的时刻，江羽眼尖地瞧见了一根眼熟的大长辫子在街尾的某个巷口一闪而过，辫尾上那骚包的流苏反射了一下月隐前最后的那抹银辉。

        嘿！他乡遇故知了这是！

        江羽一改之前散步般的悠闲，脚步一轻，迅速跟了上去，手还在腰间的兜子里掏了一枚黑棋出来。

        待那身影完全暴露在视野后，江羽终于确定了自己没认错人，抬手一掷，指间的黑棋就破风而去，直指那人的后脑勺。

        星屑头也不回地偏身，将伞一抽，就着那枚黑棋的去势反手一挥，又给打了回去。

        明月出云，星屑看到屋顶那个咧着嘴笑的人，意外地一挑眉，把伞插回腰间，道：“菜叶子塞牙缝了啊。”

        江羽也没被这种低级的玩笑骗到，从屋檐上跳下，明知故问地笑：“怎么回事啊？才多久没见，你这戾气重了不少啊？要不是发型对不上，我还以为瞧见你那倒霉弟弟了呢。”

        星屑转了个身继续走，想了想，又侧头问道：“凤仙来了？”

        “是啊，在吉原里天天抱着美人乐不思蜀呢。”江羽把星屑打回来的黑棋收进兜里揣好，贼兮兮道：“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这话以前星屑要坑人的时候经常说，江羽反客为主终于能体会到点其中的乐趣了。

        “不怎么样，多大了还玩这个？”星屑白了他一眼，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江羽想拿棋盘敲他，但憋住了，见这方向也是去往吉原的，便问道：“你去吉原？凤仙可是在呢啊，你之前在烙阳玩儿的那出让他有点不高兴，这不上赶着找打？”

        星屑冷笑一声，还真透了几分杀意出来：“待我确认好一些事，不等他来，我亲自去。”

        “这小暴脾气，我还以为你当家庭煮夫以后洗心革面了呢。”江羽心底狂笑，面上却不显道：“闺女儿丢了来找凤仙出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给你把人……”

        江羽话还没说完就猛地被星屑揪住领子往墙上一怼，然后听见他咬牙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星知丢了？你在吉原见到她了？什么时候？她现在怎么样了？她……”

        “行了行了，撒手撒手！”江羽拎起棋盘往星屑头顶上一敲，让他冷静了一下，才又道：“没在吉原，你家那闺女好着呢，还托人带信给你来着。”

        “信呢？”星屑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但眼底那股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冰冷却是直直地对准了他。

        “我这消息值多少钱，你看着先给吧。”江羽看着星屑这幅表情，半点儿也不慌。

        星屑直接解了腰间的钱袋扔给江羽，松开了他的衣领，一双拳捏得紧紧的：“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如果再拿话吊着我，今天少说让你瘸条腿。”

        “嘁。”江羽拉开钱袋一看，眉开眼笑：“信是从西南的土佐送来的，放在服部忍者学校里面一个叫服部全藏的小子那儿，我说，人在那边，你怎么找到这头来了？”

        “你跟我一起去。”星屑二话不说扯着还在数钱的江羽就往回走，“如果没什么好消息，我就抽死你。”

        星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有消息了他该高兴才是，可是这股子想揍人的念头是怎么都按不下去，他一路追着那艘船的信息到了江户都没赶上，今天刚到把阿絮安置好就赶紧跑去吉原找人，并且已经做好大开杀戒的准备了。

        遇到了江羽，就证明凤仙来了，在凤仙眼皮子底下闹事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他也没在怕的，但凡星知在吉原受到了点什么蹉磨，他死也要拉着凤仙那个老混蛋一起死，这股冲动的情绪是一路而来越积越盛的，他甚至有点忘了如果他死了阿絮和星知该怎么办。

        结果这股高昂的情绪就被江羽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星知不在吉原，她在土佐……是西南的那个四藩之一，那个该死的主管真的骗到他了，并且他也不能再死一遍来消他心头的怒。

        但是星知有消息了，她还给自己带了信，服部忍者学校？服部全藏？就是上次半夜去看热闹她扒拉的那个长刘海？

        他家星知是真的很聪明了，她猜到了自己要回江户，借用了她在江户唯一的“人脉”成功地给他递了信，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江羽瞧见星屑前一秒还阴沉的脸下一秒就莫名其妙泛起了喜意，暗道一声神经病，扯了扯仍然被他紧紧抓着的衣袖，调整了下步调，稳定下来才道：“我赶着吃宵夜呢，陪你去回来吃不着了啊，你是不知道……”

        “闭嘴。”星屑冷不丁一拳就打了过来，江羽拿棋盘一挡，可怜的棋盘立马就碎成了几半，掉在路边。

        抓着那半边残木板子，江羽还是没再作声了，星屑这阴晴不定的样子跟犯兔子病前兆似的，当爹的人都这样吗？陆盘有个闺女儿也不这样啊，不就是丢了吗？又不是死了，更何况这会儿不是都有消息了嘛。

        被星屑揪着轻车熟路地来到服部忍者学校后，俩人在某个大庭院里看到个小孩儿半夜不睡在对着大树甩飞刀。

        江羽瞧着感觉眼熟，遥遥用手遮了对方的下半张脸看了看，笑了：“是你啊，跟你一起的那个服部全藏呢？我领着人来拿信了。”

        该名少年便是勤奋练习忍术的茂茂君。

        星屑见江羽问了，便打消了去找御庭番前任首领的想法，准备等这个少年带路，他也认出来了，这个就是之前令他印象深刻的地中海小光头。

        “是……星屑先生吗？”德川茂茂看到星屑，发现他和那个小女生确实有几分相像，于是将手里的苦无收好，礼貌地行了个晚辈礼，不慌不忙道：“我带你们去，不过全藏可能已经睡下了。”

        这小光头规矩还挺多，睡了叫醒不就行了吗。

        江羽内心吐槽，又被星屑拉着跟着人走了。

        “都到地方了，我又不会跑，你老揪着我像什么样？”他前几天才在小孩儿面前装完波一，这会儿被这么揪着实在是很丢份儿啊！

        星屑充耳不闻，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半点看不出之前拉着他狂奔的架势，神色自若，仿佛就是来这里赏个风景，连小光头敲了半天门里头都没动静也耐着性子在廊下等了。

        又装！怎么不见你跟我有点儿耐性？刚才那喊打喊杀的气势呢？

        房间里悉悉索索地有人走来了，拉门一看果然是那个长刘海的小子，只不过头发这会儿已经被他睡得乱七八糟地炸开了，露出了那双难得一见的眼睛。

        “你们……星，你是星屑？”

        全藏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这几天仍然时不时跑去吉原外头蹲守，这任务一天没完成就在心里梗一天，导致觉都睡不好，这会儿瞧见人了反而有点任务自己把自己完成了然后跑到他面前来交差的奇妙感。

        “星知让你转交给我的信呢？”星屑点点头，这会子讲话甚至还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啊……我去拿。”全藏赶忙转身回房将那封他收好的信拿了出来，想了想，连着给他的委托信也一起夹在原处，出门给了这个看起来很谦润的男人。

        他好像并不像他想象中厮混吉原的那种样子，眉清目朗，不管是神情还是说话都令人如沐春风，周身气概温淳，仿佛最和蔼不过的长辈，全藏甚至有点羞愧于之前胡乱揣测他的想法了。

        星屑接过信道了声谢，这才松开了江羽的衣袖，一手拿着信封一手抽出了信。

        扫了一眼那封委托书，看到熟悉的笔迹后，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再看那幅形容他的简笔画，更是直接笑出了声，真该让阿絮好好教她作画才是。

        信封里还夹着一封未拆的信，这才是给他的，星屑推开江羽凑过来看信的头，小心地撕开封口，抽出信纸展开——

        “老爹妈咪：

        展信佳！

        首先要说一句，我没事！！！可千万别担心了啊！到时候我回家要是瞧见你们谁瘦了就罚老爹三天不准吃饭哦！

        其次就是对不起！这次我真吃教训了，已经在吾日三省吾身了，所以回家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训我啦，不然我真的要哭啦！

        最后就是讲讲重要的事：

        我好像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人贩子的船开往西南四藩，我在土佐这里偷偷跑出来了，遇到了好人（我保证他是好人！），这封信也是让他帮忙送的，我可能要和他一起先去长州玩一玩，所以老爹妈妈你们收到信以后可以到土佐坂本辰马家来（他家在这边还挺出名的），这里会有联系到我的渠道。

        船快开了！最后的最后！老爹你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防晒霜和我的小鹤伞呀！

        爱你们的星知！

        （也不知道是几号反正今晚的月亮有点圆）”

        笔迹到后面愈发潦草，但星知还不忘在落款那儿画了个笑脸，星屑拿着信又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直到信里那熟悉的语气化作实质镌刻在他的脑海里，才仔细地叠好信纸放回信封。

        最后将信封收进怀里，一把揪过跟傻狍子似的立在身边的江羽，扯了他腰间自己刚才给出去的钱袋，扔给在旁边偷偷打量他的服部全藏，笑道：“谢谢，这是报酬。”

        江羽愣了，只徒然抬手去薅了一下那个还没捂热的钱袋，没薅着。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刚才星屑撒了手他怎么不赶紧跑？凑过去看什么信啊！敢情他揪着自己过来就是这个打算？！难怪他给钱袋子的时候那么干脆，这就是让他开个眼而已？把他当人形裤腰带了是吧？他宵夜还没吃呢！

        欺负他不好意思去跟小孩儿抢吗？这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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