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事端

黑色的皮夹看上去平平无奇，充满使用的痕迹。皮夹里面是空的。桃九九渐渐冷静下来。

        “捡的。”

        “捡的？”

        “那不然怎么来的？我又没有皮夹子。”

        琴仰止有些心烦意乱。

        “你翻我东西。”桃九九反问：“为什么？你想找到什么？”

        “我没有翻你东西。”

        桃九九看着他不说话。

        两人陷入微妙的对峙。

        “吃饭吧。”琴仰止没再提衣服的事，吃完饭桃九九背起书包，琴仰止拿钥匙跟上，两人一起出门但相互不说话。

        桃九九要去公车站，琴仰止叫住她：“我送你去。”推着自行车出来，迈腿骑上去，一只脚撑着车子。

        桃九九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也知道桃九九知道，但两人都没说什么，桃九九抱着书包坐到前杠上。

        两人到的时候，校门口全是车。

        除了少数小汽车，还有植物或动物与机械‘杂交’的那种。这种车牌照和一般的车不同，特别是在大城市里牌照限量发售，更导致成为身份的象征。牌照上前三位的缩写，代表着不同的师承，打眼看去琳琅满目。

        桃九九跳下车，老远就有个刚从挂着稀有牌照的车上下来的女生叫她：“桃九九。”

        她理也不理，头也不回地背着书包进校园去了。

        对方兴冲冲地连忙背着书包追上去。

        琴仰止目送她进去后，把车子锁在角落，往办公楼去。

        桃九九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多岁的男老师，姓张。大概已经事先了解过学生家庭情况，见到琴仰止并不感到意外。

        “琴先生已经知道了吗？”张老师邀请他坐下：“老实说，其实这个事，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说来惭愧，我身为班主任虽然几次做相关学生进行了教育，但越是这样情况越是恶劣。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生源相对来说，比其它学校要杂得很，有些学生家长不配合的话，老师做能做的也有限。桃九九同学是个特别有正义感的孩子……”

        说着见琴仰止一脸不解愣了一下，停下这段滔滔不绝的说话，问：“琴先生不知道吗？”

        “什么事？”

        张老师说：“啊，是这样的，我们班有个同学特别内向，因为一些原因在班集体中比较边缘，再加上同学之间相互的误会，导致她和其它学生发生了一些摩擦。昨天桃九九同学课间去卫生间的时候，刚好就撞上了，双方发生了冲突。”这次他更换不少措辞。

        “什么冲突？”

        “就，打起来了。”张老师很年轻大概并没有太多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也没有老教师的老练。

        “受伤了吗？”琴仰止问。

        “对面的学生有受伤，桃九九同学没有。我带她去医务室看过。完全没事。”张老师连忙说：“就是衣服在起冲突的时候被划破了。当时我们就叫了家长，对方家长不会追究，并且对方家长来后也赔了钱的。”他还以为监护人找到学校来，是想找对方学生或学校讨个公道。没想到琴仰止完全不知道。现在又有些后悔了。不该说的。

        “那学生叫什么名字？”

        张老师怕矛盾再扩大：“其实，对方学生呢，学校这边已经联系过家长了，也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持续这种行为，会做退学处理……”

        “我问的是她帮的那个学生。”

        “哦哦哦。钱丽丽。叫钱丽丽。”

        琴仰止去教室的时候，正是下课时间，远远就看到桃九九站在走廊上伸手接雪花玩。

        有个比她高些的女孩和她站在一起，不知道兴冲冲的在说什么。

        琴仰止走近些就看清楚，那女孩就是之前在校门口叫桃九九一起的那个。现在细看，她身上的羽绒服和桃九九穿的虽然款式不一样，但在胸前有同样的胸标。

        她见到琴仰止走过来，低声对桃九九说：“找你的？”

        桃九九回头撇了一眼，就继续接雪花。

        琴仰止走近，在桃九九身边站了一会儿，问她：“零花钱够用吗？”

        桃九九没理他。

        女孩看看桃九九，看看他，鼓起勇气和琴仰止打招呼：“叔叔，我叫钱丽丽，是桃九九的同学。”

        琴仰止对她很客气：“你好。”

        钱丽丽有些不自在。站在两个人中间如坐针毡。其它学生们都很好奇地看这边。

        钱丽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琴仰止，想了想努力解释：“叔叔，桃九九的袄子是因为我才划破了，你别怪她。”

        桃九九扭头就进教室去，突如其来的打断了她的话。

        钱丽丽吓了一跳，看了眼琴仰止，尴尬地对他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叔叔，我们快上课了，那我也进去了。”

        琴仰止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进到教室里的桃九九，闷头转身离开走廊。

        走了几步，又回头，但是看向钱丽丽的。

        对方快速离开走廊，他并没能再看到正脸，于是又觉得大概是错觉，转身下楼去。

        钱丽丽回到教室，立刻坐到桃九九身边的位置。笑容满面地问她：“一会儿放学，你坐我的车回去吧。我送你。”

        桃九九停下无意识地写写画画，抬眼看着她面无表情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你不能这么笑。”

        钱丽丽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敛去了笑容，喃喃地说：“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她因为家庭的原因，被学校里一些世代入道的学生嘲笑是暴发户，车牌都是买来做面子的。一直没少受到欺负。被关在厕所隔间、被困在角落打耳光也是常有。

        桃九九当时简直神兵天降，哪怕对方一直叫嚣自己是谁谁谁，她下手下一点也没有留情。

        钱丽丽从来没见过么凶猛的人。动作又利落又敏捷，看得她心脏都差点跳出来，因为终于有人帮自己，又想哭又如释重负。

        所以桃九九打完那些人，扭头叫她把衣服脱了，她一点也没有犹豫。本来就是因为她，桃九九的衣服才被弄烂的。至于后面那句：“这个笑容也归我。”她完全以为是女孩子间打趣的话。

        “我为什么要跟你开玩笑？”桃九九反问，她说：“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别让我再知道你这么笑。”

        “可，可我从小就……”钱丽丽对上她的目光，声音渐渐小下去。面前的人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似乎桃九九看了觉得喜欢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会走过去拿，不管那是谁的，别人愿意给她就拿得轻松一点，别人要是不愿意，她还是会拿走，只是会麻烦一点。

        可是，自己给她也是应该的吧？

        桃九九只是脾气怪一点，人挺好的。

        最后钱丽丽迟疑着点点头：“恩。对不起哦。”小心翼翼，露出一个浅浅的与之前元气满满的笑完全不同的笑容：“那个笑容送给你了。以后我这样笑好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桃九九不理她，继续在本子上乱画，看上去不像是会再计较的样子，她莫名松了口气。

        “一会儿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

        -

        琴仰止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孙野说：“这可真稀奇。这周你都迟到三次了，以前你可从来不迟到的啊。”

        琴仰止脱掉袄子，把手里的东西甩在办公桌上。

        孙野好奇：“哟，挺贵的。我们老琴也用上奢侈品了。”

        琴仰止说：“这不是我的买的。是……”顿一顿才继续：“是桃九九捡的。”

        “啊？”孙野拿起来看看：“这玩意儿还能捡得到呢。”

        “谁知道她。她性子独，什么都不说。昨天在学校跟人打架了，回来也不说。衣服都撕烂了。”琴仰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有点生气，但也不是生她的气。就像老师说的，她又没做错。

        可自己也没有错呀，书包里有不是她的东西，身上穿着不知道哪来的衣服。他问不得吗？

        孙野听了，就在那里笑：“谁叫你翻她东西。十几岁，最难缠，动不动就喊口号，要求自由自主，一碰就炸跟火药桶似的。青春期么。”

        “我没有翻她东西。书包拉链没拉，提书包的时候，东西全掉出来了。”

        孙野说：“要我说，拿出师父威严来，打她一顿就好了。”

        琴仰止白了他一眼。

        孙野就笑：“好嘛，自己不愿意，那就没办法。”捧着泡了枸杞的保温杯晃晃悠悠回自己办公室去。

        他走了之后，琴仰止把那个钱包拿着看了看，有些气闷顺手塞进抽屉里。

        -

        下午五点多，桃九九通过的门禁上楼，进了办公室也不和他说话，默默在茶几上做作业。

        他问：“今天人家找你麻烦了吗？”

        她没理。

        他又问：“学校遇到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还是没有回应。小丫头做作业做得可认真了。

        他撇了一眼抽屉，没再提钱包的事：“你不是好奇我的工作吗？走。”

        这次总算有了反应。

        桃九九停下笔抬头看他。

        他转身走到窗边，那里放着一个窄窄的穿衣镜。看上去其实与这办公室是有些格格不入的。但一开始她觉得是用来正仪容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太留意。

        “好了好了，别憋着气了，我带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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