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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许须


穿着睡衣的女孩拉开卷闸门,提着垃圾袋往街尾去。

        已经十点多,附近沿店的店都关门了,亮着的招牌和街边的路灯拖长她的影子。影子落在马路沿子上,随着她的步伐长长短短胖胖瘦瘦。

        她打着哈欠,走到垃圾箱边正要把手里的袋子丢进去,怎么觉得箱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疑惑地欠身向地上看。

        这里背着光,垃圾箱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向前走了一步,双走了一步,就在她的影子与垃圾箱的影子叠合的瞬间,她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块颜色更深的黑色,仿佛是地面上的一块水渍。

        只是水渍嘛。正当她松了口气,觉得刚才是自己眼花了的时候,阴影中那块颜色更深的部分,突然向她的方向快速蠕动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扑进了她的影子里头。

        她要跑的腿猛然止步。一动也不动地僵站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儿,二楼的窗户呼啦一声被拉开,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看到楼下街道上的人大声斥责:“喊你丢个垃圾,你要丢半天?站在那里等死呢?”

        见人不见,又更大声些:“你听到没有?”扭头对屋子里怒道:“你女儿我是管不了的。反正我又不是亲妈,没资格管她,你自己管吧。”

        屋子里吵吵嚷嚷起来,桌子响椅子倒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到窗边,喊了一声:“许须?还不回来?!”伸头看了一眼,可垃圾箱前已经没了人影。

        -

        许须提着两个垃圾袋,顺着路灯向前走。

        这里离发现人头的垃圾桶现场并不太远,只隔了三个街区,她走到主干道上之后,在路牌前停下来站了一会儿,然后向东去。

        大半夜的雪下个不停,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很少,远远看着四处都是灯火通明的。她身上只穿了套毛绒睡衣,但似乎不怕冷,走一段就停下来看一下路牌,调了几次方向后,进入了一片住宅区。

        水泥地面凹凸不平,到处都是负压过重压坏的裂坑,路边的雪也没扫,全凭行人自己用脚在人行道上的厚雪地上,踩出了一条又脏又湿的细道。

        进小区的时候,她停了一下,小区虽然有大门,但门敞开着,门卫室里有灯光,里面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只有收音机的声音。

        旧小区里的房子没有什么规律,她穿过大门后,在小区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正确的那一幢。站在楼下,仰头向上看。

        有些住户已经睡了,有些灯还亮着。

        有一位大妈从隔壁小区打麻将回来,远远看到有人站在这儿觉得奇怪,走近看到她手里提着垃圾袋,穿的是睡衣,也就释然了。

        许须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直到她盯着的那一间灯灭了,才随手就垃圾袋丢掉,举步走到楼梯间屋檐突出来的阴影下站定。几次呼吸后,整个人毫无征兆地突然软倒。这闷闷的一声响,让楼道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直到灯又重新熄灭,一道黑色的阴影从她的影子里蔓延出来,顺着漆黑的楼道快速向上而去。

        上到三楼后,阴影在b座门前稍作停留,随后无声无息地挤进了门缝之中。

        房间里一片漆黑,它在影子里如鱼得水。快速地在客厅里游走了一圈,调头转向卧室的方向,这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但旧主人把厅隔断,做了一间杂物房,使得客厅有些逼窄。

        它游走在阴影中,最终停在最里面的卧室门口。

        卧室门开着,在门口就能看见,床上有人背对这边似乎睡得正香,一头长发胡乱甩在被子外面,落下来悬在床沿,对着街道的窗户帘窗没拉,外面路灯的光拉着头发的影子,落在床前的地板上。

        它无声无息向那块影子去。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大概毫无察觉,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遭遇和许须一样的命运。

        但这次它不会像被遗弃在楼下许须一样随意遗弃,因为面前是一具最完美的身体,这也正是它万里迢迢冒险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它急匆匆迫不及待地向那阴影过去,融进阴影的瞬间,还没来得及狂喜,就感觉自己动弹不得。

        之前它总觉得人的身躯对它来说就像一所房子,而房子里的人从出生便安居乐业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面对突然侵袭,毫无抵抗的能力,不过瞬间就会被杀死,连房子也被抢夺。

        可它在这个影子中,甚至还没有接触到房子的实体,就感觉到自己仿佛陷入沼泽的野兽,越是挣扎越是无法动弹,甚至一点一点地被吞噬。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喘息、挣扎着向上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是睡着的桃九九已经醒了,她坐起来垂眸冷眼看着它:“是你。”

        哪怕它隐没在阴影中,桃九九却似乎轻易就能看穿它的真面目。

        就算它已失去了身躯,变成这样难以辨认,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可桃九九的目光仍然让它觉得自己根本无所遁形。

        “真是找上门送死。”床上的桃九九低声嘀咕了一句,打量它:“怎么成了魇?”

        俯身似乎是要来抓它。

        在桃九九动作的瞬间,她的头发晃动,阴影移位,束缚它的力量也随之消失,虽然随后就有光亮照过来,但它仍然忍痛冲进了光亮之中,只想离她的影子远一点。

        可桃九九的动作比它想的要更快,眼看又向自己抓过来,它几乎是用尽了一切力量仓皇而逃,甚至顾不上原路返回,而是一头撞在了窗户上,带着被光照射而冒烟的身躯,与碎玻璃一道向下坠去。

        桃九九下意识的就要跟着跳,但脚已踩到窗棂上,却又停下来。

        这里是三楼。

        玻璃的响动惊醒了一些住户,有几家已经开了灯在向外张望。

        如果被看见,她会很难和琴仰止解释。

        放弃窗户后,桃九九从楼梯跑下去,小区一片寂静,原本因为玻璃的嘈杂声而开了的灯,在短暂的抱怨后现在又已经灭了。

        在路灯和雪光的照应下,四处都影影重重,很快她就锁定了一个方向大步过去,在她还差几步的时候,一块看上去是树叶倒影的黑色东西,疾驰奔出冲向另一片大的阴影。

        可她如影随形。

        就在几次较量几次都被截断去路,眼看被逼到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之后,它毅然扭头奔向许须的方向。

        桃九九冲过来的瞬间,它扑进原本失去意识倒地的少女身下的阴影里,瞬间少女便手脚敏捷地快速爬了起来,眼看自己还是跑不掉,大声说:“我要是死在这儿,你也很难交待!”

        桃九九却充耳不闻,她一把掐住少女的脖子,铁钳一样的手像抓一只鸡似的,卡着脖子将她拖倒,拽进在夜晚显得幽暗的小树林。

        许须被压制在地上,桃九九面无表情手一点点一点点地缩紧。

        许须拼命地蹬腿,脸越来越涨,嘴唇发红发紫。尝试脱离这身躯,可完全做不到,仿佛那只手掐住的不只是许须的脖子,还有装在这身躯里的它。如果真的就此被掐死,也就意味着它会真正的死亡。

        “我……有……有事……”

        ……

        “……要……要……告诉……”

        …………

        眼前已经发黑,一个字都无法再吐出来,但下一秒,那只手突然松了些。新鲜的空气大量涌入,它仿佛被放回水中的鱼。

        “什么事?”

        许须捂着脖子拼命喘息,暗暗尝试,却发现脖子上的手虽然松了一点,可自己似乎被禁锢住,根本无法脱离这身躯,面对桃九九的质问不敢拖延,生怕她再用力掐,立刻用沙哑的声音说:“汤显。米镇镇所那个叫汤显的,汤显知道不是我杀的了。”

        “还有呢?”

        许须低声下气地说:“你能不能先松一下手,反正我也逃不掉,你掐得我太狠,真的难受。”

        回应她的是突然收紧的手,空气被重新掐断,她下意识地想掰开桃九九的手,抓得对方满手臂都是血,但对方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我……说……说……”

        桃九九看着她,直到她开始翻白眼,才再次缓缓松开,警告她:“你讲话前,多过过脑子。”

        许须缓上来一口气连忙说:“汤显要来了汤显要来了!”再不敢讲条件:“要冲你来了。”

        桃九九沉默着看她。

        她狼狈地继续说:“就,就是她通过镇所的系统查询到了你现在的就读的学校,和住的地方。我也是这样才知道你在哪儿的。”

        见桃九九还看着自己,绞尽脑汁:“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了。我不是人形的时候,时而听得见时而听不见。”

        战战兢兢地辩解:“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真的。”挤出个笑容,十分卑躬屈膝。

        桃九九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我不甘心……不想死……”她避开桃九九的视线,似乎不想提到自己的死,却又不敢惹怒面前的人。

        “我听说,怀有不甘之心,心有未尽之事的人,很容易变成魇。你就是这样?”

        “是吧。我,我确实不甘心,因为想做的事没有做完,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我……我才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新的生活就要开始,结果就被……”她咬唇多少有些恨意,但一闪而过,不敢在桃九九面前表现出来。

        “别的魇也是这样?因为有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许须认为她是因为狼魇才这么问的,小心地试探:“你不知道和你一起生活的狼魇,是怎么成魇的?”

        桃九九没有回答:“但魇是没有神智只有本能的。为什么有一些魇会有神智……你为什么有?”

        “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和你一起生活的魇,也,也有神智吗?”许须颤颤巍巍微微向后退,不想让脖子离她太近。

        桃九九目光幽暗,抓住她的脖子,一把就将她提回来:“你成魇之后,有没有见过一只狗?是只细犬。四肢、身体细长,眼睛只有黑瞳没有白仁。头部有旧伤,整个头看着上去像被什么东西撕裂成了两半,一直合不上,但不影响日常行动。腹部有新伤,是被镇所的人打的。虽然也是魇,但它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神智。跟你很像。”

        狗?原来不是狼。

        许须摇头:“我一直跟着汤显。没见过什么狗。一只也没见过。”

        又立刻说:“你要这么想,我没见过它起码也证明,它没有被镇所的人再抓住。是好消息。”表情十分殷勤:“我以后可以帮你找。”满目真诚。

        努力显得自己有用:“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许须满脸的诚恳,伸手小心翼翼搭在桃九九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上:“以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你的厉害。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我知道了,我再不敢害你了。”

        说完见桃九九没有拒绝,满眼诚挚急切道:“你还是快跑吧。汤显志在必得,你杀了她好姐妹、杀了她同事,她不会放过你的。说不好马上就联合治安署封城呢,但你放心,她不知道我的样子,你不方便做的事,我都可以帮你做。”

        试探着问:“要不我现在就去给你买车票?还是说,你需要一辆车?或者别的东西?”

        但桃九九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最后松开了她的脖子:“你滚吧。”

        许须还有些不可置信,捂着自己脖子退开好远:“我……我走了?”

        桃九九没再理她,转身离开树林,甚至把楼梯间的垃圾重新收拾起来。

        许须呆站了一会儿,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动作,茫然不解。

        为什么?

        桃九九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会放过他这件事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不合常理了,而在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清楚的情况下,她为什么还不跑?

        许须从树林里走出来,小心翼翼绕开桃九九,把跑丢的拖鞋捡起来。

        桃九九把捡回袋子里的垃圾,丢进楼前的垃圾桶,转身就回楼去,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你……”许须跟了几步。

        但桃九九一回头,她又立刻弹开,一脸迟疑:“你是不是以为我诈你呢?”

        “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桃九九站在灯下,脸部阴影崎岖,给她笼罩上了一层森冷。

        偏偏她的声音又温柔:“办案可以用排除法找线索,但却不能用排队法定罪,什么都要讲证据。别说她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就算有都要一条条地经得起推敲,才可能得到支持。”

        疯子。许须喃喃地说。

        见桃九九要走,忍不住疾声说:“你为了那只狼魇,冒这种险?它都不是人!它只是个畜牲,它也不可能是你的亲人!”

        桃九九笑了一声,笑容格外灿烂:“你在我眼里,也只是畜牲”

        这不是她学来的任何一种笑容,这个笑容令得她脸部的肌肉走向极端的不自然,整张脸诡异得令人生寒。

        她看着许须几秒,随后从口中吐出阴森森的几个字:“还不跑!”

        许须心中一凛,捂着脖子转身就跑。

        一直跑出了小区,跑出了街区才停下来。

        她喘着气站在下着大雪的街头回头望,路灯一盏一盏向前延伸,整个世界一片静谧。

        桃九九没有追过来。

        她用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脖子上青紫的痕迹已经显露出来,这身体令‘他’烦躁,准备先脱离,找个幽暗的地方好好休养一下,却发现,脖子上那痕迹就像一道枷锁,将‘他’死死地焊接在了这个身体中。

        妈的。

        ‘他’骂了一声,又再试了好多下都没有成功。

        手足无措以一个女孩的模样呆站在雪中,过了一会儿蓦然大怒,咒骂着疯狂踢打路边的垃圾箱。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喘着气停下来。

        我还是很走运的,‘他’对自己说,他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没有死,今天虽然判断失误但桃九九也没有杀他。

        上天仍然在眷顾着他。

        既然脱离不了,那就先这样。

        ‘他’闭上眼睛做了三次深呼吸,抬眸看向路边橱窗中自己的倒影。伸手摸了摸这陌生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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