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灾民闹事

　　“究竟是尹岸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和前朝的王一样‘何不食肉糜’呢？”
　　只不过圣人有云：“论迹不论心”，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就不必再分析尹岸内心。
　　萧静婉好笑地摇摇头，不再推敲尹岸的想法。
　　身侧的唐亦安兀自松了一口气。尽管现在他们二人已经确认关系，但听到萧静婉提起尹岸的时候，他还是会有些控制不住的醋意。
　　“唐大哥，明日我们去城镇乡野里看看吧。”萧静婉提议道，“一旦百姓和官家之间的矛盾激化，时机成熟……”
　　她看了一眼小桃，后者会意退下，轻轻合上门。
　　“我们就能武装军队，起义造反。”萧静婉继续道。
　　随后四个字被她说得很轻，但咬字清晰，一如她目标的坚定。
　　萧静婉虽然不是大圣人，却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重生带来变故，将原本拯救世界的新王变没。
　　人的存活需要念想、信仰，需要有领头人为他们带来希望，供他们追随。
　　只是，现在究竟是否是起义最合适的时机，还需他们二人亲历后，才能做决定。
　　倘若全国相对富庶的江南三镇里，官民矛盾已经加剧到白热化的程度，那么全国的暴动也必定将要一触即发。
　　“好。”聪明人之间不必多作解释，唐亦安立马就领会到萧静婉的意思，轻轻点头，“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不乘马车，伪装成衣着朴素的普通百姓混入人群。婉婉，我这就去准备装束。”
　　“去吧，越低调越好。”
　　唐亦安点头，领命转身离去，留下萧静婉一人面对窗前的景出神。
　　灾荒年代，万物干涸，唯有她面前的盆栽徒留几分绿意，前阵子甚至抽芽长了新苗。
　　萧静婉伸手，指腹轻轻摩挲那一抹嫩绿，垂下眼眸敛去复杂的神色，久久不语。
　　翌日一早，在告知柳士安后，乔装打扮后的二人悄无声息离开了庄子，走在江南的街道上。
　　为了便于获取消息，二人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茶馆坐下，听过路人喝口茶歇脚时的信息。
　　“唉，你们有没有听说，昨日傍晚街口那头又有流民闹事了？”其中一位面容黝黑的男子吃一口茶，喊一声爽快后，贼兮兮拍了拍身边的友人的肩膀。
　　萧静婉将自己的脸往面罩里缩了缩，支起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依照她的判断，这几位五大三粗、在饥荒年代还能花钱喝茶的汉子，八成是镖师。而镖师走南闯北押镖，是信息最灵通的人之一。
　　被猛然拍了一下的男子笑笑，啧了一声接过话头：“可不是，老兄有所不知啊，这次可是死了人的。那流民直接就撞倒了值守的官兵，抢了他身上的银两就跑。原本还是小事，可谁知那流民身边的人见到那官兵的孱弱，一哄而上将四五个兵仆倒在地，抢夺钱财。”
　　“这一下，那几个兵就再也没起来，竟是被流民活生生踩死的。”
　　“可惜了。”最初开始说话的男子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谁能想到那些流民已经饿得瘦骨嶙峋了，还有力气对抗官兵呢。”
　　“那说不好，谁都想活下去，就看哪个人的求生欲多了。只是这样一来，算是开了先河，往后的日子还会不会发生，可就说不准了。”坐在里座的男子突然出声，感慨一句。
　　“也是，不过这都跟咱们无关，咱们押镖手上都提着刀，长了眼的可不敢往我们身上撞。”
　　黑面男子晃了晃脑袋，为自己添上一碗茶，举到唇边：“非也，现在这江南，晚上可不能赶路。”
　　“以往的江南远离京城，宵禁不是很松吗，怎么现在查得严了？”
　　这话跟小桃说出的信息没有出入，萧静婉和唐亦安二人对视一眼，颔首后继续往下听。
　　“现在粮食短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消耗，入夜后好人家都睡了，只有想要入室行窃的盗贼，才愿出来看看。那些可是都已经被逼到绝路上的，咱们这些惜命的，可不能跟他们对上。”
　　这几人正聊着，萧静婉倏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嘈杂一片。
　　唐亦安起身出去看了一眼后，悄悄附在萧静婉耳侧：“灾民闹事了。”
　　心知待在茶馆已经不能再探听到更多消息，萧静婉起身，用铜板结了账后走出茶馆。
　　此时灾民正围着官兵群殴，边上还围了一群看戏的“闲人”，显然是想出手，但又怕军队来了之后自己被追责，故站在战局外撇清自己的责任。
　　萧静婉叹了一口气。
　　虽说灾民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但那些官兵又能好到哪去呢？
　　何况，能被尹岸派到烈日下值守的，也只是底层的官兵，微薄的收入也只能勉强糊口，在这末世和灾民还真没多少差别。
　　经历昨日的灾民暴动后，现在的官府处理问题显然是有了经验。
　　不一会，就有一队官兵扛着长枪前来支援，几下将闹事的人群挑开，露出下方鼻青脸肿的同伴。
　　其中一位收了长枪，上前探了一口鼻息，随即张皇回头，悲怆地哭嚎一声，才向队长汇报：“阿亨他，没了。”
　　“什么！”那队长瞳孔猛然锁紧，嘴唇嗫嚅，凌厉的视线扫过后退的灾民，木制长枪攥在手上，“是谁？”
　　灾民们显然是被眼前一幕吓到了，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推搡出一位领头人，讪讪解释道：“俺们也没想要他命，俺们只是想讨点钱，能活下去就行。谁知道他那么不争气，没几下就死了。”
　　说到后来，那领头人竟觉得自己有理，梗着脖子，在身后众人的支持下，说话也变得有底气了许多。
　　“不争气？”泪珠从队长眼中滚落。
　　他双眼猩红，猛然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仅存的一吊铜板，用牙齿咬开绳子，攥在手心往半空中抛去：“你们不是想要钱吗？拿啊！我都给你们还不行吗？”
　　铜板自半空散落一地，灾民们像是急红了眼，纷纷蹲下身抢夺，踩踏间，不知有多少人丢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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