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小姐姐的童年

爸爸这代人是贫穷，爷爷那代人是没饭吃，所以爸爸妈妈总是教训我说：芳芳啊，你要懂事啊，你要听话啊，好像我们这代人活得非常的幸福快乐，吃苦太少导致头脑简单，什么都要听他们的似的。

        爸爸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唉，好像我们就不懂得为自己好似的。

        爸爸还没有结婚伯父伯母就硬要分了家，爸爸分到山坡上的几分旱地，种菜菜黄种禾禾死，别人家亩产千斤我们家能够亩产400斤就不错了。所以小时候我们一直无法摆脱对饥饿的恐惧。

        伯父伯母自己要了溪边的一块肥田，种豆得豆种谷得谷还有很多泥鳅鱼，但是伯父从来没有帮助过我们，从小到大还一直不让我们去他家玩，害怕我们偷吃他们家的东西，有一次我带着弟弟去他家田里摸泥鳅，不小心踩到几根秧苗，被伯母看见了，拿着鞋底一路追着逃，堵到我家门口骂个不停。

        爸爸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兄弟姐妹又是村里出了名的不和，当年妈妈为什么愿意嫁给他至今还是一个谜。

        妈妈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每个人看到她都忍不住驻足咂舌，妈妈皮肤好身材又高，五官像是长在月亮上面一样，在那个年代还读到初中毕业，对于他们两个人是如何恋爱的，记得我有问过好多次，但是每次妈妈都是笑笑没有回答，只是温和的说：“如果当初不是嫁给你爸爸，怎么会有你和弟弟两个人呢？”

        妈妈知书达理，性格也是极好的，但是也有过大发脾气的时候，还在我内心深处留下无法磨灭的记忆。特别是小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在农村里生存，家里是极度贫困的，常常一锅木薯粥吃一整天，有一次弟弟发烧，四十二度，爸爸翻遍了所有角落都找不到一块钱给他去打针，妈妈突然像发疯了一样，抓住爸爸又踢又咬，又哭又喊，我被吓坏了，躲到门角里面哭泣，爸爸一气之下跑到厨房往房梁上挂一条草绳，踢翻一张凳子就挂在了上面，幸亏隔壁的十六叔发现得早才没有断了最后一口气，不过脖子上面留下一条印，又红又黑的很吓人。

        爸爸活过来后带着我们一家人到县城，基本上和家乡的人断绝了联系，好多年都没有再回去，我和家乡的小伙伴分离后就绝少能够再见面，童年快乐的时光也就嘎然而已了。

        刚刚从农村出来的时候，爸爸在县城的郊区找到一个工棚，一家四口就住在里面，妈妈去打工，帮饭店洗碗，爸爸每天出去捡垃圾，搬煤球，只要能够赚口饭吃再苦再累的活也接来干。

        工棚也是我童年时候的一个难以磨灭的记忆，因为爸爸妈妈整天在外面干活，绝大部分时间是我带着弟弟在工棚里面生活，爸爸帮我找到一个铁三角架，上面是一个圆圈，下面是三个脚，找块平整一点的地面固定好三角架，把饭锅放在上面煮饭，又捡来几块砖头和石头围成一个圈，上面放一个炒菜锅炒菜。

        我们常年吃着土豆和番薯叶，有时候是萝卜和大头菜，那时候弟弟还小，个子矮矮的，除了整天叫肚子饿什么都不懂，如何烧柴火也不懂，所以炒菜煮饭洗衣服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弟弟最多是帮忙扫一下地，柴火不够烧了就帮忙去附近的垃圾堆里面捡一些木条棍回来。

        工棚周围都是垃圾场，远处是一片无边的田野，田野中间有一条河，我们吃喝拉撒的水都是直接从那条河里面提过来装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塑胶桶里面的，有时候爸爸妈妈回来后也会帮我们挑水，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我和弟弟去提回来的，我提的水桶水满一些，弟弟提的水桶水只有一点点。

        工棚周围方圆几里没有一户人家，工棚是几根长木头搭起来的四方框架，一张张生满铁锈的铁皮钉在上面固定，头顶是用泡沫和石棉瓦遮盖起来的。

        工棚不挡风也不遮雨，每次刮风下雨大风都卷起垃圾场上的垃圾和塑料袋，从四面八方钻进来，雨水也在头顶聚集，一条条白花花的从泡沫和石棉瓦间的空隙倾泻下来。

        唉，这样的环境，现在的小孩子见都没见过，更加不要说是在里面生活了。但是小姐姐我一住就是两三年。

        还好否极泰来，后来生活慢慢地有了起色，爸爸做批发水果生意的时候顺风顺水，到了我读初中二年级已经在批发市场买了一栋房子，一厅两房，一共4层，二三楼住人四楼空着，一楼用来批发水果。

        搬到新家后我还是天天做家务，照顾弟弟，爸爸则成为我们村的传奇，村里人都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是其中的辛酸，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在我的印象里，爸爸是恨农村的，好像农村里面每个人都跟他有深仇大恨，落难的时候恨不得拿一把刀回去砍个同归于尽，不过生活好起来后爸爸回农村反而变得勤了，村里有什么大小事务都开着车回去，人们对爸爸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以前讨厌我们的看不起我们的人都笑着脸欢迎我们恭维我们，给我们最热情的招待说最好听的话，便连伯父这样一直拒我们于门外的人也巴巴的亲自送了喜帖来。

        世态炎凉，我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有时候垃圾堆里面也会出现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站在垃圾堆里面捡东西吃，吓得我赶紧拉着弟弟到工棚里面躲起来，幸亏那些乞丐都没有发癫，一边找东西吃一边走远了。

        到了堂哥结婚摆酒的那一天，爸爸便开着他那辆既能拉货又能载人的7座长安之星带我们回到了乡下，在别人的拥戴下端端正正地坐在最威严的主人位上，出手阔绰声音洪亮指鹿为马，好像这样可以把他以前在村里面失去的尊严都加倍讨回来似的。

        我看不惯村里人的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也不喜欢爸爸一副暴发户颐指气使的样子，所以宴席刚刚开始，我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一个人离开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

        农村的婚宴很是热闹，沾亲带故的人都请来吃饭，熙熙攘攘二十多桌人，因为是晴天，酒席都摆在晒场上，闹哄哄的，我走进了老村，耳朵这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老村大都是些瓦片屋顶石头墙的老房子，巷子又窄又小，散发着浓郁的霉味，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交通不方便，只能走路和推着自行车，村里的人都到晒场外面的田地上建房子重新建村了，老村里面只剩下一些孤寡老人，不过时过境迁天灾人祸，那些孤寡老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有的因为离群独居，儿女又在外省打工，死了都没有人知道，平常时村里的老人喜欢集中到晒场边的石阶上聊天晒太阳，有人发现常日里跟自己一起的老人好像好多天没有看见人了，便几个人结伙去找，还没有走到那个老人的住处一股臭味就飘了过来，原来这段时间不露面的老人早就死臭在自己的房子里面了。

        这些都是想到就觉得可怕的事情，不过每年都会在农村里面发生，希望小朋友们看到了不要被吓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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