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寂寞中的期盼

就这样，我在农村住了下来，每天帮公公换药煮饭吃。我以前在农村里生活过，住工棚的时候也是用一个铁三脚架固定好锅煮饭炒菜，虽然这么多年生疏了但是还可以勉强应付过去，大米和油盐是我们来的时候买的，公公原本在地里种有青菜，早上会有人拉些猪肉和鸭肉进村里面卖。人们把山上的泉水用管子引进村里面，新村的已经用上自来的山泉水，老村可以到晒场边的公共水龙头提，比以前轻松方便许多了。

        公公不知道多久没有冲凉换衣服了，老人味非常重，熏得我不敢喘气，所以煮好饭给公公吃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做大清洁，把一大堆东西搬到晒场上面洗，很快我回来的消息传出去了，村里面剩下的老人小孩全部都围到旁边羡慕地看着，一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都夸我懂事，孝顺，感叹说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一个孙女就好了。

        其实从小到大，18岁了，我还是第一次为公公做事情，都说为人儿孙，服侍老人孝敬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我只是为公公做了这么一点点事情，而且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就把一帮老人弄得哭成一片，生活是多么的残忍悲哀啊！

        前面的好几天，每天早上我都是在洗东西，我把公公的衣服被子蚊帐枕头洗干净凉到晒场旁边新农村的健身器材上，满满的晒了半个晒场，全身汗淋淋湿漉漉的。

        南方的天气炎热，太阳又猛烈，不到下午四点，所有洗干净的衣物都完全干透了。我把它们收下来，抱回公公的房间铺设好，又强忍着呼吸扫了一次地，因为公公的右手断了，左手又是麻痹不能伸缩，只能自己走路去上厕所，连冲凉擦屁股都不行，虽然我能想到的东西都洗了一个遍，但是整个房间依旧很臭，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接着烧柴火煮饭炒菜给公公吃，我看到柴房里面的柴草都很少，还好一个好心的大婶送过来一捆，我又花钱买了两担，让她有时间就帮忙挑过来。

        公公的胃口非常好，一头扎进饭碗里就狼吞虎咽，我看到他的左手固定饭碗非常辛苦，就问他要不要喂，公公使劲地把一口饭吞进喉咙里面说不用，我就把饭菜都盛进一个菜碟里，这样公公的额头才不会碰到饭碗周围高起来的瓷片边缘。

        公公身上太臭了，我不敢说也很难忍受，根本没有胃口吃饭，公公也不多说话，把我准备了两个人份量的饭和菜都吃光了。

        公公吃饱后回到房间坐在床沿上沉默不语，黑乎乎的和暮色融成一体，几乎看都看不到，我洗干净锅碗瓢盆，看到天色已暗，便跟公公告别。

        我家的冲凉房就在我房间的旁边，和厨房连在一起，是一间老旧的瓦房，一扇黑透的木板门，下面都被白蚁腐蚀了，白天的时候我已经用塑料桶从晒场的公共水龙头里提水回来，装满了整个水缸。

        头发脏兮兮，身上一身汗泥，到了现在终于可以抹上洗发水，按出沐浴露，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

        洗完头发冲完凉，我一个人站在房门口等头发干，周围黑沉沉的，天上星光迷离，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两声野猫叫，内心涌上来一阵恐惧，突然变得胆小害怕起来。

        背后的老房子太久没住人了，房顶上的电线乱七八糟，突然滋滋几声，灯泡熄灭了，短路的电线散发着光亮，燃了好长一段尾巴才停止，赶紧跑进房间从行李袋里拿出几支蜡烛点亮。

        夜色越来越浓，风凉了，蜡炬晃来晃去，墙壁上面突明突暗的好像许多挥舞的鬼影，我想起村里面的人死了都是土葬的，就葬在离老村不远的山坡上面，那里树木苍天，阴沉沉湿淋淋的，空气里面弥漫着一种恐怖的气味，我越想越胆小，突然一群老鼠跑到屋顶上面打架，哗啦的一声把一片瓦片踢翻起来，我尖叫一声，蜷缩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我好后悔没有把杨河送的大白熊布娃娃带来，因为担心老屋太久没住人了会把大白熊弄脏，搞得我现在长夜漫漫，一个人孤单害怕，连一点可以安慰心灵的东西都没有。

        惊怕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到了第二天爬起床，走出门口让早晨的阳光温暖地照在身上，我又自己安慰自己，都已经超过18岁成年人了，睡觉为什么还要害怕这些虚无缥缈的迷信事情？

        生活在农村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除了煮饭给公公吃外又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刚刚来的两天还有几个妇女来找我聊一下，不过她们都有自己的活干，每天忙得腰酸腿痛，来找了几次也渐渐地不再来了。我每天坐在屋檐下面看着太阳升起，等着太阳落下，拿着一根棍子在沙地上不停地画圈圈，画框框，心里想：如果这个时候杨河能够出现在眼前，跟我说话逗逗我开心那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更加寂寞更加难过了。

        来到乡下已经一个礼拜了，公公的手并没有什么好转，老人只要受了伤大概都很难好起来，我有点心烦了，想到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好，爸爸妈妈又不肯接他去县城住，都不知道要在农村里面呆多久，心里觉得又难过又委屈。

        晚上，天渐渐地黑了，没有星星，连月亮都不知道跑哪里去，整个村庄黑沉沉的，和公公吃过饭我回来用冷水冲了凉，拿着手电筒走回自己的房间，里面孤零零的点着一支蜡烛，便又拿出三四支蜡烛点亮起来。

        回来老村这么久了夜晚依旧感到害怕，需要光亮一些才感到心里踏实。

        突然老村里面传来阵阵狗吠的声音，接着踢哒踢哒的脚步声，从远而近，我忍不住走出门口去观看，一个熟悉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笑呵呵地走到面前，我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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