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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加盟天明的烦恼


(十六)
  到深圳天明家具厂实习的滨江市企业管理学校三十人,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递交实习报告、回校领取毕业证书的日子了。
  比起分散着的就在本地窝着的毕业生强卫兵、强超等,整体“打包”远赴广东深圳由王主任亲自带队的强勇三十人一行,似乎更受学校内外的关注。
  这不,这一批30人的学生军还没回到滨江的母校,关于他们在广东的经历各种消息多种版本便竞相传播着。
  为获得全面而真实的自信,也为后面的毕业生自谋出路找一条“不寻常”而“可靠”的路子,学校领导决定通过校报平台专门邀请了他们的骄傲--强勇“现身说法”对校内外大家关注的“热点”进行全面专题报道。
  强勇对此自然也是“轻车熟路”地“手到擒来”。
  但是学校派来与强勇的联络人却不是临走前刚接上头的干练的张波,而是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上下的另外一个男性干事。
  三言两语,强勇便从这个男干事嘴里套出了他自己的“底细”:张欢笑,一个刚从南昌大学中文系毕业分配过来的新人。
  只是几个月不见,来学校不久的张波难道就“戳升”了?那学校的机会也太大了点。
  强勇不好直接向张干事明示自己的“迷惑不解”,只是用吃惊的眼神直逼着张欢笑,想让这个心无城府的年轻人“不打自招”交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显然强勇有点低估他了。
  好个张欢笑!个头不高,做人似乎也确是有一套的!
  在与强勇用沉默的方式“对峙”了几分钟后,他居然硬只是笑而不答。但从张欢笑的笑容里,强勇还是读出了一点耐人寻味的东西!
  等张欢笑借故走开一会儿,强勇马上就从办公室的另外一个离校前就已经熟络的干事口中“套”出了答案:
  张波因作风问题被停职了!就在上个月已经被校内处理的呢。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太吓人了吧?!自己离校临走前还很看好温文尔雅、充满书卷气和才华横溢的张波啊,竟然“自毁前程”地栽在女色问题上!而这个让张波栽了跟头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心仪之人、才华横溢的两颜姐妹花--颜如玉。
  从出事到处理的过程“高效”而隐秘,显然是校方在有意淡化张波的事。
  毕竟学校一直以来负面的新闻不多,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不管是已经毕业的还是在读的学生们可都是用眼睛在盯着用耳朵在听着的哟。再加上正处在国家不包分配的头一年,并且“刻意”安排的一批由王主任带队的毕业生就业试水正“载誉归来”呢。
  如果说这趟30名毕业生是大着胆子去“摸着石头过河”的话,那么现在这种毕业生集体寻求出路的模式奏效后就有理由让更多的毕业生直接选择南下了。那么学校在未来的招生宣传和毕业生就业问题上就有一个重要的“筹码”:整体打包,南下沿海。
  也许现在看来,“整体打包,南下沿海”这种现象或事情是司空见惯、不值得一提的,但在那个年代却是非常的“标新立异”、“独树一帜”的!就象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样,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当时你不得有过人的胆识,对长期以来的传统“分配决定命运”挑战的巨大决心么?!
  因此,当校方将此事列为一个成功的案例上报给上级领导后,上级领导马上就“如获珍宝”地再次上报。。。。。
  很快,这种新型就业的成功案例就获得了省、市两级相关领导的充分肯定。
  而这一年已经快要退休了的王主任也因此头一次被“毫无悬念”地评为市级、省级优秀教师和劳动模范!
  而让“功成身退”的王主任更加庆幸的是,广东深圳之行算是为自己的今年退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退路。因为他私下已经跟广东天明家具厂的总经理强向西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是除了强向西总经理以外至今什么人也没说的秘密哟。尽管学校很有可能会反聘他,尽管远离他乡前往广东的前途并不明朗,但生性就有着不安份子的他,在办完退休手续后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再次带着更多的学生们浩浩荡荡地南下深圳天明家具厂的征程。
  深圳天明家具厂再度成为欢乐的海洋!
  三十名滨江企管生一个不丢地重回天明,特别是他们的“带头人”王朝阳教授一并归来,天明家具厂的人特别是总经理强向西甭提有多高兴了!
  但高兴归高兴,工作还得一步步来干!工作似乎才是维系大家的重要“线索”。
  对于再度归来的滨江企管学校的学生们,现在可能就不再是实习生的角色了,而是要进行角色大转换,真正地成为一名天明家具厂的员工了。
  很快,三十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半天工夫就呼啦啦分配到天明家具厂的各个部门和车间。然而这次分配中,大家最关心的莫过于就是强勇了。但他的“归宿”却是最出人意料的。就在大家满以为他会按王教授透露的那样被直接调到总经办当上强向西强总的秘书的时候,一纸调令却是被“扔”进了生产计划部。

  强勇这是在“高开低走”啊!
  其实,生产计划部在天明家具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相当于天明家具厂的运作转动的“脑袋”。因为天明家具厂毕竟是一个实体的工厂,所有的产销指令都是从这个口子发出的。但又毕竟是深入生产第一线的职能部门。
  强向西临时作出如此的调整,应该给强勇一个充分接触工厂帮助最大,成长也最快的机会,至于之前脱口而出的“直接调到总经办做自己的秘书”那也是一时兴起罢了。
  尽管如此,作为当事人的强勇仍有一种自己刚踏入社会的就被人“暗算”的感觉。
  失落之余,强勇暗自给自己加油:千万莫要泄气!一定要让强总为他的改变(指本次新的工作安排)而“追悔莫及”的!真有那么一天再让我去做什么秘书的我还不一定愿去!
  都说社会是个大染缸。
  那么差不多2000人的天明家具厂就是一个小社会,就是一个小染缸。滨江企管学校来的同学们的社会适应能力很快就此分出高下来了,一些在学校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的但嘴头较多的很快就显出沟通能力强的优势来,相反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这一切,似乎跟平时的学习成绩好坏没有直接的关系。
  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其实是相当重要的。特别对于这些一张白纸似的学生们,跟着哪个“师傅”,学什么东西,不仅是学“手艺”,更多的可能是在学做人的道理。
  下了决心要混出个样子给强向西瞧瞧的强勇,经次风波似是“愈挫愈勇”。他不仅工作上吃苦耐劳,比别人来的早又比别人走的晚,而且工作之余更是极力地挖掘着自己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巨大潜力。原本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有点枯燥的家具生产工艺、工序,被强勇恰如其分地套用统计管理学原理和劳动心理学原理等进行整合分析并优化处理,从而显得“理”性十足。其中的生产效率的提升、改进空间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期待学生再次出彩的王主任当然会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弟子们类似的“成果”一股脑儿地搬出来堆在强向西强总的面前。
  天明家具厂从设计到生产、从采购到财务,林林总总、角角落落从没有象现在这样这么全面、仔细、深入地被人上升到各种理论的高度。
  学生们报告的字里行间带给强向西的震撼和冲击也是前所未有的。
  但临了应该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天明家具厂却是好多天的出奇的沉默。
  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果不其然。
  一周后的某一天,天明家具厂终于有了大动作,天明家具厂总经理办公室头一次用红头文件的方式张榜公布成立计划统计部!
  这可是天明家具厂史无前例的大事啊。
  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前所未有的计划统计部就是为这一大批远道而来的师生们量身订造的呀。它在全公司的作用几乎就相当于总经理意见的实际执行部门,原来的什么生产计划部充其量也只是这个新部门在生产方面的分支而已。而这群学生的领头人---王主任,理所当然地被委以该部的部长。
  但生产计划部的成立远没有一般人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其中的奥妙恐怕只有天明家具厂的元老们或资深人士才略知一二。
  简单地说,天明家具厂最特别之处,其实就是其重要的人事变动总绕不开资深的元老。
  没错,以前的天明家具厂每每重大人事变动,几乎没有哪一件不是本地的几个资深元老说了算的,而这次出人意料的是,强向西根本上就没怎么跟这些资深元老“商量”“商量”就自个人定了。
  很快,资深元老们的注意力就从强总不找他们商量就成立部门的失落中转向感受到而新成立的这个部门的“厉害”:它权力很大、涉及面很广,相当于给强向西自己在有各个元老们分别担纲的各部门、各车间安装了一对耳朵和一双手。
  而支撑这个部门的操作需要有知识、有能力的人来担当,这一切必然将只靠经验维持工厂生存、不懂现代企业管理的元老们拒之门外。
  了解强向西的人知道他这么做根本就不是什么意气用事。
  大学本科毕业已经执掌公司牛耳快两年的强向西,其实从招聘这群学生开始就盼着有这么一天呢。因为本地的村民们素质普遍较低,所谓有能力的几个元老,其实底下私心都很重,并且居功自傲,自己想做点事还经常“搬不动”他们呢。所以在许多事情的是非上不得不无原则地迁就他们。现在好了,一大批毫无瓜葛的学生们来了,等于就是一大批天明家具厂有素质管理人员的后备力量啊。自己成立新部门,可谓是一箭双雕啊:一则给本地的元老们提个醒,别以为离了你们天明家具厂就转不了,我们“后继有人”呢;一则是做出姿态,告诉全体天明家具厂的员工们,自己就是要腾出地方留住这帮学生,就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提升工厂的管理水平。

  强向西的良苦用心的效果“立竿见影”。
  一方面,学生们开始感觉有了组织、有了依靠;另一方面被自己彻底打乱了阵脚的元老们感觉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并不知所措,所以一时间对强向西的各种指令、组织安排不敢有所怠慢甚至是“有求必应”啊!
  一时间,天明家具厂“风平浪静”。一切似乎走上了管理的正轨,天明家具厂员工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聚焦在生产第一线上来!
  而学生们的角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
  三十位的他们迅速地被融进天明家具厂这个大家庭的工作氛围中。他们开始慢慢被动地学听一些广东白话,开始与朝夕相处的本地人打着各种交道,进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这样或那样的关系甚至矛盾。当然也难免渗杂着一些个人的情感,尽管本地的几个资深元老一开始还盘算着怎么来为难学生们以渲泄他们对强向西这个后生忽略他们的不满,但看到一个个无辜的学生不仅满腔热情的还能“以德报怨”什么(当然这一切都是拜王主任,不,是王部长所赐),日子一长,慢慢地享用着学生军对于自己的尊重,毕竟学生军还很稚嫩,很长一段时间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所以大多也就慢慢地打消了“下手”的念头。
  工厂员工工作的成绩或结果一般都是用工资的高低来显现的。
  一个月后,这批学生军终于拿到了期待已久的辛苦所得。
  数着一沓沓百元大钞,每个人都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应该是滨江企管学校的学生军们有生以来自己挣的第一笔钱啊,而且数量可观,人均近1000元!这可是比内地一般的同等情况下的工资高出两倍还不止的呢。
  下班后,笑逐颜开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向附近的茶楼(广东当地对餐厅或饭馆的称呼)汇拢着。
  强勇平时跟原来在学校一起来的几个学生会班干部走得比较近点。其实成员来源都天南地北的,其中有新疆的李哈密、内蒙古的刘卫平、海南的黎明、武汉的许可以及跟自己一样来自滨江的喜欢留长发的张浩和“酒仙”(据说曾一次喝了一斤半白酒未醉)张平。连自己一共六人,围坐在一家叫“芝麻糊”的茶楼的一张圆桌上。
  “上酒!上酒!老板给我们上酒!”
  “点菜!点菜!老板给我们点菜!”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兴奋地叫着喊着。
  茶楼的里屋很快走出来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布满青春痘的女孩子,一看就是本地“特产”。马上有人调侃道:“黑芝麻糊来了。”引来一片笑声。原来不少人上班路过这儿喝过女孩家的甜品“黑芝麻糊”呢,又不知道女孩叫什么名字,所以直接喊她“黑芝麻糊”。
  “黑芝麻糊”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先是有些吃惊,接着从本来冷峻的面孔上硬是挤出一堆笑来,并操着生硬的广东普通话问道:
  “请门,馁地痒煤也走?(请问,你们喝什么酒?)”
  “白的。”这个时候张平的声音总是最为响亮,不过这样的白话他肯定也听懂了,不仅是他,其他的人也听懂了。不枉他们来了一个多月的啊!所以说学一门语言,最重要的不是努力,而是选择,选择一个语言环境。
  “白的只有双蒸。”“黑芝麻糊”弱弱的来了一句。看得出来,她已经在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广东白话调整自己去说广东的普通话的状态。
  “双蒸是什么酒啊?”还是张平的声音。
  “来了母就知道了(来了不就知道了)。”“黑芝麻糊”一本正经地说道,但又被自己的话打回广东的原形。
  “好!那就来,我看先来一支吧。”张平豪气万丈,口气也不小。
  “不会这么夸张吧?我的酒仙,这可是白酒呀。到时候你抬我回去啊?”强勇故意装出瑟瑟发抖抖的样子。
  “没事没事,有酒仙坐镇什么时候怕过。”张浩不以为然地笑笑。
  女孩正好递过来菜单和酒,马上有人张罗着点菜。
  张平一看,这从未喝过的双蒸其实就是十多度的米酒而已,不觉豪气上涨:
  “我说是什么酒呢,美女,一人来一支吧,才十多度,切,跟啤酒一样一样的。”
  其他的几个马上半信半疑地把这瓶双蒸酒传过来翻过去地看。
  “黑芝麻糊”巴不得客人多点酒呢,所以当张平的金口一开,六只“双蒸”瞬间齐刷刷地摆在桌子上,而且看起来弱不禁风样子的她竟然神力似的嘭嘭嘭嘭嘭连响五下,三下五去二把每一瓶都开了。
  没想到小小的“黑芝麻糊”居然也算得老道的会算计的“奸商”啊。客人既然开了口,那就马上满足你!六瓶全开,是为防止你退货啊,事先把你后路堵死。
  然而大家的兴致似乎已经转移到了这似酒非酒的双蒸米酒上,这也间接地默认了“黑芝麻糊”小动作。

  米酒就米酒吧,反正度数不高,三两一杯的高脚杯很快被咕咕咕地一个个倒满。同时,张平“不满”地向“黑芝麻糊”地做出手抓的样子,意思就是说:快点上菜!那睁大眼睛的架式吓得机灵的“黑芝麻糊”赶紧溜到后厨去了。
  但这家茶楼的菜却炒得很慢。
  “来来来,各位同学,哎,习惯了啊,现在得改口叫各位工友哇,咱们先走一个吧。”五个学生军个个都是箭在弦上,不等“最有发言权”的张平开口,早有人就抢先提议了。
  似乎没有人反对。
  只听得“咣”的一下,五杯三两的米酒争先恐后地应声从高脚杯“咕咚”地滑进入了五个人的空腹之中。
  当五只高脚杯两次被倒满,菜还是没来。
  “来来来,我们再走一个吧。”这次提议的还不是张平。
  纷纷再碰杯的时候,强勇第一个发现竟少了一只杯子,也就是说少了一个人。
  少了谁呢?怎么回事呢?招呼不打一声就撤了吗?
  强勇机警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斜身一看,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堆的还挺扎着眼呢,仔细一看原来桌子底下露出的是一片衣角;顺手一捞,好沉啊,竟捞出一个人来!
  满桌上的人都惊呆了,因为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在酒桌上呼风唤雨、所向披靡的号称“酒仙”的张平!怪不得喊了一声后就没动静了。
  平时这种场合不就是张平最活跃吗?!怎么回事呢?今天状态不好吗?才一杯下肚的也不至于这样的吧?
  “酒仙今天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第一次拿这么多钱吧,我看怕是高兴过了头的吧。”
  “他一向是喝慢酒的呀,可能是喝的太急了,又是空腹呀。”
  “可能是不习惯米酒吧,看来能喝白酒的也不一定就能喝这米酒啊。”
  。。。。。。
  等第一盘菜端到桌上,大家已经噼里啪啦地连干了三次。
  干完后的结果也是出人意料。
  平时能喝半斤上下白酒的几个人早早倒下,正儿八经能坐在桌上夹菜说糊话的已经只剩下平时在酒桌上根本没有发言权的强勇、陈强、张浩三个人了。
  此时,酒已经停不下来了,只是不再一口一个地干,改了一指一指地比划着喝;菜一盘一盘地上,早就犯了迷糊的许可、刘永生、张平也还能时不时动下筷子。
  当六支米酒瓶尽数底朝天时,强勇“意外”地发现,自己还能算得清桌上的菜、说话的舌头还绕得开。其实到这个时候也只有自己还算是清醒的。
  这一顿饭虽然事先说好了是AA制的,但事到如今毕竟除了自己,个个都已经“不醒人事”啊,只好一个人先行垫付了。不过自己还好带的钱足够,也顾不得自己原先要预留了工资的一半要寄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与自己多年相依为命的母亲叶芬的。
  这还不算。临了,强勇还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地一个一个地扶回宿舍。
  回到宿舍胡乱洗漱一番后,强勇就急急地摸上了床。
  虽然疲劳和酒劲很快就把强勇带入了梦乡,但没过多久就被强烈的呕吐感把自己掀翻在床头。强勇只感觉到天摇地晃地,门口却一阵阵地凉气向自己迎面扑来。
  哎,酒桌上没倒,竟倒在了床上,而可恶的夜风竟成了放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怪,强勇的床位正对着宿舍的门,而晚上的门又是开着的。下半夜冷风一吹,好家伙!躺在床上的强勇只感觉整个人像在船上摇晃不定,肚子里一轮一轮地翻滚着可以嗅得到的酒气。这种难受的滋味持续了不知多久,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抵抗”多久,最终伴随酒气越来越强烈,终于随着“哗”的一声,一大滩半消化的食物带着强烈的酒气脱口而出。
  强勇一下子虚脱了。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强勇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是“酒醉心里明了”。人看起来还是之前的那个自己,意识更是清醒得不得了的,全身却是软弱无力。他料定:一开始没醉的自己,可能是同学中醉得最厉害的一个!因为接下来一连三天,他粒米未进,看到任何吃的东西就想吐!精神状态也差到了极点!感觉比在学校里那一次跟人打赌吃了十笼小笼包还难受!
  强勇三天里躺在床上下不来,但却没有忘记通过同学兼室友帮去厂里请假。
  痛定思痛。
  强勇暗自发誓:以后再也碰白酒这玩意了!米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如强勇想象的那样,当晚醉酒的同学们第二天翻过身就又上班去了。
  偶尔醉酒,这本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有“好事者”却借机把这群学生军昨晚的醉酒当故事一样添油加醋地在天明家具厂疯传。
  一直有点憋屈的资深元老们也开始动了“痛打落水狗”的念头,不断地“煽风点火”。
  资深元老们这样做,无非想用眼前的事实告诉强向西:这些学生们就那么回事,分分钟会丧失一切能力的,一点儿也不可靠!从而达到“天明家具厂离了我们这些人还是玩不转的”的最终目的。

  得此消息的强向西总经理当然有些大失所望。
  一切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有人掉起链子来?!
  在这件事上最着急的人却是学生军的头儿王部长。
  这个刚被委以重任的“新官”走马上任才一个多月,自己的“下属”就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来,那让当初“力排众议”的强向西总经理情何以堪?!
  所以,王部长闻讯后第一时间赶到强勇住的宿舍。
  这是一棵多么重要的“棋子”啊!自己“孤注一掷”来广东下的这盘大棋能否“大获全胜”以赢得校方和厂方的双重信任和支持,强勇的临“厂”发挥几乎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看到恩师的脸上乌云密布,强勇马上意识到自己祸的闯可能有点大了!勉强支撑着爬起来坐在床头,只等他一顿劈头盖脑地训斥。
  谁知,沉吟了半响的王部长只是“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出门在外要注意形象,打起精神明天上班”便抽身走了。
  王部长知道这个时候就是狠狠地批评强勇也于事无补,倒不如避重就轻透点人情味来。这样反而让做“错事”已经有负疚感的强勇更多一点自我反省!
  不愧是省级人民老师、省级劳模啊!
  王部长此行不啻是给了不知所措的强勇当头捧喝!
  强勇马上就酒醒了三分,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干些什么。
  没过多久,急促的敲门声重新响起。
  强勇以为是王部长折返来的,马上笑着脸开门迎接。
  “噢,说你醉得不省人事嘛,怎么看一点也不像的嘛,咯咯咯。”进门的是一个女孩子。人还没进来,爽朗的笑声就“先入为主”了。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放弃家里已经安排好的工作,千里迢迢地追寻着强勇的邻班财会系美女颜静。其实她原本在滨江有一份好的工作的,其实财会系也有且仅有她这么一个活宝来到了深圳天明家具厂。
  “大美女,快别进来了,我们宿舍酒气熏天的,不好闻啊。咦,怎么今天不用上班么?”强勇也不是傻子,在学校那阵子就知道有这么一号叫颜静的美女对自己大有好感,这次也是混在同学堆里不动声色地向自己再进一步靠拢来,虽然谁也没挑明什么的,但每每单独的机会她那架式好象一点就燃的样子,想起来就让强勇有点后怕。因此,作为天明家具厂的员工一个多月来,竟没有给她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看来这次真有点“在劫难逃”了。
  “呀呀呀,就这么害怕我来么?我又不是母老虎。还说呢,人家听说你醉了,一着急不就顾不得是不是在上班了。切,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颜静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边说边“不听劝阻”地要往里挤。
  “呀呀呀,这回可是孤男寡女的啊。颜静,我倒无所谓啊,只怕辱没了你大小姐的名声哟。颜大小姐,你今天冒着被查岗的危险偷偷地来看我,我真的很感动。放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上班,不,今天下午就上班。再不上班,王教授可饶不了我的哟。”强勇怕颜静真的铁了心要纠缠下去,只好边拦住她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的啊?心里有数就行。还一口一个王教授的,你以为还在学校啊?你这么喊着本地人可能会觉得有点刺耳的吧。强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要走了呀。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尽量少点碰。”颜静以为强勇真的领了自己的情,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
  女孩子们的心思本就很细。步入社会后,找个好的归宿基本被视为每个女孩子的头等大事。因为她们都坚信:每个女孩子都是要结婚的,学习的好不如嫁的好!这才是关乎一辈子的幸福啊。在内地也许还要考虑对方的家庭经济状况,但是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广东,就只要看人品、凭感觉就够了。
  而一直就是箭头人物的强勇自然是“抢手货”,成为女生们的“众矢之的”。
  但毕竟强勇只有一个啊。本次一同前来深圳天明家具厂的女孩子有五、六个,她们的第一目标当然都是强勇,所以或明或暗地都“窥觊”着强勇很久了,但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下手”的。谁让女孩子们的脸皮薄啊,她们之所以纷纷选择“按兵不动”,并不是因为她们觉得强勇不是自己的“菜”或强勇这个“目标”过高、自动放弃了,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应该“量力而行”或是静观其变罢了。
  强勇又不是傻瓜,岂有不知的道理?所以平日里就一直回避她们特别是颜静那炽热的目光,尽量不跟她们单独相处,以免哪天不小心着了她们的“道”。
  (十七)
  说起来这颜静啊,至今不明不白地把心思绑在强勇的身上还算是有点“冤”呢。
  她身材高挑、形容姣好。而家庭的殷实从她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端倪:不说随身珠光宝气,但从来就是一身的品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很有品位的样子。
  应该说,这是众多男孩子心中的女神标配吧。

  正是因为她的外在条件太好,所以强勇觉得这样的她是没办法跟一贫如洗的自己相处甚至生活在一起的。但又不能把这挑明了以免伤了她的自尊,所以强勇想来想去,对付她的唯一办法只有“敬而远之”这招了。
  强勇好多次都这么想过:要是哪天头脑一热,真娶了这样的女孩子回家,没有好的生活这日子还怎么过呢?!一旦家境好的颜静知道了自己的经济情况如此拮据要么会可怜自己要么会羞辱自己,决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与其等到这样的下场,不如跟她永远保持距离,永远不开始,哪怕看起来是留下了遗憾,但这样或许能够给彼此一直保留一个美好的印象。
  而颜静却不是这么想的。放弃家里给她早在妹妹颜欢之前就已有了安排的工作和养尊处优的家庭环境,大老远地跑到深圳天明家具厂来,无非就是冲着强勇,或者说就是冲着自己的未来和幸福而来。在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子看来:一直对自己“左躲右闪”的强勇可能家景不怎么样甚至一贫如洗,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绝对是个有潜力的人。只要肯自己放下身段,潜移默化地慢慢地培养感情,然后适时地提供一点“经济援助”,倔强的强勇最终是会选择自己的。
  而强勇呢,在感情方面应该说是一纸空白的,所以一到社会上,就只按自己的“标准”来“刻画”自己的另一半:既要貌若天仙,又要吃苦耐劳。但现实生活中,哪有这样的女孩子呢?这恐怕只在理想中才有的吧。所以,尽管强勇在学校“声名远播”吸引不少的异性目光,来天明家具厂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特别是女孩子们,几乎个个“虎视眈眈”的,无奈强勇几乎没给她们任何一个一丝的机会而已。
  其实强勇心里也一直很纠结的,以他的“条件”在三年的大专生活中,随便一招手还就有了女朋友了吗?但三年来,自己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坐失良机”成全了一对对纷纷坠入爱河、如痴如醉的同学们,而自己却始终未敢“越雷池”一步!
  唯一让自己欣慰的是在文学创作道路上的斩获。三年的大专生活,基本上盘活了自己从前一直不敢触碰的文字细胞。学校的广播站和校报包揽的事就不提了,光是市级、省级以上见诸报端的文章就不下十篇呢!
  但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呢,强勇却像是变个人似的,没有一点儿激情,再完美的女孩子也很难走近他的心里。这在外人看来甚至就是有点缺乏自信心!
  难道是真的吗?
  没错,强勇是有着“难以启齿”的原因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原来,深埋在强勇内心的楚痛却是自己的父亲、老爸!
  许多人一谈到自己的父亲、老爸时,就算不是由衷的敬佩也可能是其乐融融的,但强勇却是苦从中来啊,甚至这对于他的打击是无以复加的。
  奇不奇怪?一向就是家庭支柱的老爸就在自己准备念初中时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联”了,而且从此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到现在差不多整整十年了,一直音信全无。
  这对于强勇来说,算得上是“刻骨铭心”啊!在自己人生成长最重要的时刻,是身材略显单薄的老妈叶芬用自己微薄的收入和坚强意志苦苦地支撑起了这个家。一心想出人头地早日混出点名堂以“报答”老妈的养育之恩的强勇,在事业无成的大前提下,哪有心情跟女孩子在一起卿卿哦哦?
  就算在滨江企管学校“风度盖过校长”的那阵,强勇也是不敢浪费老妈辛苦赚来的每一份钱、每一线希望的,总试图让它发挥最大的用处、尽最大的努力来证明着自己的能力和存在感。当然,也因此大专三年没有虚度光阴,把骨子里原本对文学的一丁点儿爱好的细胞充分地挖掘得淋漓尽致。
  在那个不再以学分和成绩论英雄的大专日子里,文采飞扬的男生们每每总是理所当然地成为象牙塔里的单纯女生们梦中心神向往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她们主动倒追、倒贴的例子不胜枚举、不一而足。
  基于以上的原因,一直在感情的大门上高挂“免战牌”的强勇,除了与同是写作高手的大美女、与自己有过神交的颜如玉惺惺相惜外,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经济实力把那些以各种方式接近自己甚至投怀送抱的女孩子们放在眼里和心上。尽管多年后,偶尔想起来也会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或太浪费“资源”。因为在高校谈情说爱成本是最低的,谁也没指望跟自己同居的那个人就是跟自己迈入婚姻殿堂甚至白头偕老的真命天子。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光明正大地解决了三年的生理需求而已,而亲密无间的小情侣们绝大部分因毕业的工作去向问题而劳燕分飞。但是谁又欠谁,谁又把谁当作自己的未来呢?
  。。。。。。
  话说强勇醉酒三天后,尽管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为了不给颜静等女孩子们任何机会,强勇硬是拖着单薄的身子回到了计划统计部。

  就在这时,一个叫颜之夏的会讲本地话的四川女孩闯入了强勇的视线。
  说起来,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不打不相识呀。
  四月中旬的某天下午,强勇照例下车间。
  当走到制作餐椅的车间时,突然头顶上咣当一声,似是要掉下什么物件。
  强勇本能地一避,不想正好撞倒了从另一个方面正常走过来的一个人!猛一看还是个女孩子,妈呀,坏了,还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
  不巧的的是,因为强勇自己没站好,130多斤的身子重量全放在一只脚上,而这只脚正狠狠地踩了那个女孩子一下。
  啊---哎--!
  随着一声惨叫,被撞的女孩子痛苦地倒地,但并没有像本地的女孩子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会本能地骂着粗话甚至脏话。女孩子的素质可见一斑。
  但强勇也知道,这下撞得不轻,后果也肯定相当严重了!
  只见受伤的女孩子在地上痛苦地支撑着想站起来,但两次努力都失败了。
  强勇虽然很是自责,但受伤的毕竟是个女孩子,好像自己来天明家具厂这么从来没见过似的,因此几次想伸手拉一把却又害怕“男女授受不亲”的啊。
  原本整天里叮叮当当震耳欲聋地赶货的钢家具制作车间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至少有两个操作工从不同的方向飞奔过来,其中一个手都没来得洗清、一手的油污就边用本地话边飙着脏话边扶起痛苦连连的女孩。
  “快!把李厂长喊过来!”不多会,有人用普通话喊起来。显然,不是故意喊给强勇听的,临了此人还阴阴地笑着回看了强勇一眼。
  强勇心里格登一沉,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迎面正急急地走过来一个满面煞气的中年人!只见他面色铁青、神情凝重,一副随时要找人打架的样子。
  来者不善啊!强勇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厂!”
  “李厂。”
  。。。。。。
  车间里围观的人们纷纷主动地向这人打着招呼,并作走开状。
  可见来者“份量”一点也不轻啊!
  强勇明显感觉自己今天怕是要倒霉了,要倒大霉了!
  没错,来人正是天明家具厂不可一世的生产厂长李光明。
  “怎么回事啊?怎么搞的这么严重啊?!是哪个干的?站出来!”李厂长站了片刻,终于发话了,虽是生硬的普通话,倒也气势逼人!
  马上有人拍马屁似地舔着脸贴了过来,将此事给李厂长打了“闪电”式小报告。
  强勇算是第一次面对面地认识了李厂长。
  李厂长可能也不太认识哪个是强勇吧,边听着报告边四下里张望,但之前的话里却是带点倒逼的意思,语气中深藏着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李厂长,是我,我就是强勇。李厂长,对不起,这女孩是我不小心撞到的,跟着收不住脚又踩了她一下的。对不起!对不起!李厂长,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强勇早已对女孩心生内疚,此时一看李厂长一副在审视“肇事者”的样子,马上红着脸,忙不迭地致歉着、解释着。
  一看有人站了出来,还是个学生样的强勇,李厂长严肃的表情似乎略微收敛了一下,随即掏出了极少有人拥有但足以象征身份的“大哥大”呼叫起来:
  “喂,120吗?。。。。。”
  还好,李厂长不时报警110呢。要不按“肇事”处理可就麻烦了。
  强勇有点感激地看着李厂长和受伤的女孩。
  李厂长打完报警电话,就直接去扶受伤的女孩,还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女孩似乎没有拒绝李厂长的意思,俩人这样亲近的画面,让人感觉好像就是父女一般。
  很快,受伤的女孩子就被急急赶过来的120急救车呼呼地拉走了。
  围观的人们纷纷散去。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就这样瞬间悄无声息地收场了。似乎现场并没有人要来责怪“肇事者”强勇的意思,包括那个自己平时不敢多看一眼的李厂长。
  强勇哪里知道,这都是强向西强总的功劳呢?因为两天前强向西曾特地召集本地的大小喽啰开了会,再三强调的就是要求对外地人特别是这帮学生尽量宽容什么的。要不,依李厂长的火爆个性还不早就“开挂”了啊。
  这是强勇后来听到王部长这么说才知道的。因为别说是自己是外来的,就算落在本地人的头上,恐怕也会大吵一顿的甚至大打出手的。
  这之后几个小时里,强勇心里很不是滋味。女孩子痛苦的表情时时浮现在眼前,越想心里越是老大地不忍。但偶尔也听到有人关于“这女孩是四川来的,是李厂长的小秘”的风言风语。
  这么文静温顺的好女孩不可能做这种“没出息”的事的!强勇不相信这是真的,唯一相信的是自己闯下的大祸已经把别人伤得不轻!
  强勇把人撞伤被120拉进医院抢救去了!
  天明家具厂上下此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厂内外传得沸沸扬扬的!

  令强勇略感欣慰的是,一会儿功夫,总算还有几个同学赶来似是打探、似是安慰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强勇不知所措,直到王部长派人传话要他去他的办公室。
  “我说强勇啊强勇,你怎么又惹事了?醉酒才过了几天的哟?走路竟那么地不小心啊?你知道你撞的是谁吗?我听本地人告诉我说,那女孩可是李厂长的亲戚叫什么夏的哟。毛手毛脚的,听说把人家女孩伤的还不轻的呢,现在已经在镇人民医院躺着呢。”王部长的话让本就一直心有不安的强勇更加心里发毛。
  怎么办?总不能对此无动于衷吧?起码得向人家正式赔礼道歉才是吧?!还有,这女孩千万可别伤的太严重落下残疾才好啊。。。。。。
  打定主意后,一下班,强勇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水果,径直奔向镇人民医院。
  由于出来走的匆忙,在赶路中途,强勇突然这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来:那就是忘记问那女孩子住在哪个病房!哎,事到如今,与其说是忘记问,倒不如说是强勇怕别人知道自己一个人前往是“另有企图”的。
  不过,这次事故的确责任全在自己,尽管这儿的人们没有埋怨强勇半句的,显得那么地宽容。但是被撞伤的女孩之前自己实在对她一无所知啊,要不是王主任“教训”自己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了。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说不准正有厂里的工友们在探望着她呢,那自己就跟着混进去不就得了?至少要看看她到底伤成什么样子,或者至少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
  好在龙岗镇并不算大,人民医院就在路口。门诊在东边,住院部在西边。
  怎么找呢?那个叫什么夏的女孩子肯定伤得肯定不轻,应该在住院部的。
  强勇抬头向上找医院的标识,当看到“住院部”几个大字时,竟有点兴奋似的往里走,全然不顾刺鼻的中药味,感觉一点也不象平时那么恶心。
  怎么办?到了这儿还怕找不啊?来个最笨的办法,一间一间地找吧。
  强勇打定主意,就边走边透过病房的透明玻璃挨着瞄。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看到一张自己熟悉而陌生的清秀脸庞时,强勇有点欣喜地急忙拉开了门。远远地一看,可不正是被自己撞伤的女孩什么什么夏么。
  女孩肯定也看到了强勇,大吃一惊的样子,跟着满脸红霞。
  强勇边往里面挤,边想着怎么开口说话呢。
  冷不丁一个人从女孩的床上站了起来。原来他刚才正好背对着自己,身影正好与什么什么夏的重叠着,所以自己竟没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呢。
  但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下午在车间打过照面的的满脸“杀气”的李厂长!
  强勇看到眼前一切,瞬间索然寡味。但已经到了门口了,尽管自己突然有些胆怯起来,但是脚步还得往里挪啊。
  而李厂长倒是相当地镇定,只是一张长长的马脸上写满了不快。见是强勇,还拎着一大袋水果,原本想用责怪来化解自己的尴尬的李厂长,难得一见地露出了笑容。两个金灿灿的大牙也跟着出来“抢镜”。
  但是李厂长的寒暄话却是没有。
  强勇也怕李厂长对自己看出此行的“不简单”,笑着把东西放在病房的床头柜后,故作大方地一屁股坐在受伤的女孩的床边上。
  “李厂长,今天是我太鲁莽了,对不起,对不起。(面向受伤的女孩)不知道美女你伤得严重不?啊呀,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住进医院里来了。美女,你是叫什么什么夏吧?”强勇边道歉,边顺手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眼睛不经意地瞄了李厂长一下,再向坐在床头的女孩投过去关切的眼神。
  “你就是强勇吧?新来的大学生吧?我听人说过,我叫颜之夏,是个川妹子。哎,你昨天撞的够狠的哟,你不知道啊,当时被你踩的,那叫一个痛哟!你知道什么叫十指连心吗?我当时痛的汗都出来了。还好(回转身看一眼李厂长)李厂长及时打了120,要不然就真的就成了残废了!哎,这也不能全怪你,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我俩都没躲的开。昨天我在现在医生已经处理了一下,好多了。医生说晚点要拍片,看下是不是真的骨折。”颜之夏笑着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半点生气的成分,倒是有点调皮可爱的样子。
  强勇心中满是内疚,即便当着强势如斯的李厂长面,居然也有点“豁”出去的感觉。
  趁着颜之夏介绍伤情的当口,强勇再次“大胆”地“扫描”了一下颜之夏:圆圆的脸蛋,身材高挑丰满,乖巧可人。
  “扫描”的结果,眼前的这位女孩居然就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一种从未有过的电流感瞬间遍布了全身。啊哎,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这是老天的有意安排?
  颜之夏的眼神似乎也很炙热,但却有点闪烁不定。这在强勇看来,她在李厂长的身边不是小鸟依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渴望自由的小鸟,想飞起来却又好像已经折了翅膀。

  “看到你这样,我情愿自己被摔伤的呀。当时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当着李厂长的面,强勇不好太露骨表达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客套着,不断地致歉。
  强勇头一次感觉自己有点方寸大乱,以至于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到后来竟是一无所知。
  但强勇知道的是,以后的好多天里,自己脑子想到的头一件事肯定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再去看看受伤的颜之夏。
  人一旦上了心,就等于是有了目标,其他的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所以强勇边应付着上班,边利用一切的机会去“接近”颜之夏。
  明眼人谁还能看不出来?他强勇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
  强勇的那点小心事很快就在天明家具厂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开来。
  强勇上班的时候明显感到有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特别是校友兼工友倒追自己不休的颜静几个,见着自己的样子几乎眼睛里总是冒火的;而每天去递交生产日报的时候,李厂长也开始喋喋不休地挑着自己的这个不是那个不是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像强勇的那点事一样,颜之夏与李厂长的非同寻常的关系也渐渐地“浮出水面”。
  一切似乎远非强勇想象的那么简单、单纯。
  听“消息灵通人士”说:颜之夏是被自己的四川老乡骗到广东深圳来“合作”“开婚庆公司”的。三年前毕业于四川一所并不知名的某中专学校,原本毕业后还在四川绵阳的老家开了好一段时间的婚庆公司呢。听说深圳的机会多,在老乡的再三怂恿下,丢下了绵阳的一切来到了深圳,结果却是被老乡骗光了本钱。可恨的是,当初“信誓旦旦”的那个老乡却在这个时候玩起了失踪,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她的眼前出现过。
  正在这个节骨眼,有好事者将“走投无路”的颜之夏指给了天明家具厂厂长李光明。
  做这种“穿针引线”的事的人绝对是个拍马屁的高手!他深知李厂长有“护花使者”特殊“爱好”,,这样“投其所好”无非是想在李厂长方便的时候给点自己什么好处罢了。
  的确,李厂长虽已入不惑之年,但体格健硕,算得上是年富力强的了,如果不开口,一般人根本就不想到他是广东人。而有此资本的他,也正“热衷”着“老牛吃嫩草”的那一套,而且多是利用职务之便“软硬兼施”的吃免费的“霸王餐”,所以每每从不避讳“兔子不吃窝边草”地耍手段、搞阴谋。不管对方年纪几何,但凡只要有几份姿色,但凡只要被他看对眼的,没有几个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的!
  单纯的颜之夏当然不知道这些,还当是“出门遇贵人”呢。所以一来连附近人都想进的天明家具厂,经李厂长这么一安排,摇身一变立马就成了整天无所事事、清闲得让人羡慕的天明家具厂厂办的秘书。随之李厂长的圈套也一步步冲她而来。
  但是颜之夏似乎并不象她给外人看到的那么柔弱一样,并且也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关于这一点,多年从未失过“手”的李厂长算是马上就“领教”了。因为当颜之夏她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时,多次强烈地拒绝了李厂长的“就汤下面”之举,生死也不想让这个对自己有恩却不怀好意的李厂长“阴谋得逞”。
  李厂长这个有点“毛病”:不但要玩身边最漂亮的女孩子,还要对外“标榜”:所有跟他在一起的女孩子都是“心甘情愿”的,以示自己的手段高明和魅力巨大。
  而眼前的颜之夏似乎有点另类,看来短时间还不能乖乖地“就范”。
  但李厂长以他多年的“经验”,认定拿下颜之夏只是迟早的事,而且越“反抗”他就越有兴致。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干脆来个“放长线钓大鱼”。在他看来:颜之夏的“反抗”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几天就会乖乖地成为自己的床上新庞的。于是他决定改变一向对女孩子“强硬”的策略,奉行“凡事先由着她点,但也要给点苦头她吃,不然她就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好对她的重要”的手法,从而让退无可退的颜之夏很快就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按他的“部署”,没几天,颜之夏就被莫名其妙地下放到车间做统计员去了!
  厂里、村里不是没有人知道李厂长的用心,只是大多忌惮李厂长本人,加上颜之夏又是一个外来的女孩子,与自己非亲非故,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赖得过问了。因此过了不少的时日,谁见了颜之夏都在回避着谈论着这件事。
  ……
  强勇已经感觉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一方面自己可能对颜之夏已经产生了感情,不知是怜香惜玉之情还是真爱上了,总之,有点快要陷进去了;另一方面单纯的颜之夏处境已经被复杂化,李厂长整天守着她虎视眈眈不想让任何人接近似的。
  上天似是考验强勇让他的第一份感情来得那么复杂、那么挫折。

  是留在天明家具厂保住这份工作,埋藏这份感情?还是鼓起勇气向颜之夏表露心迹,然后带着她离开天明家具厂远走高飞?
  强勇为此挣扎了不少时日。
  终于有一天的下班后,借着黄昏的“掩护”,强勇鼓起十二分勇气,大胆地牵了一下颜之夏的手,而略带吃惊的颜之夏似乎并未推辞,相反整体身体有点发抖,兴奋不已。
  就这样,俩个年轻的人终于聚在了一起。
  但是如何摆脱李厂长的影子,倒成了高兴之余俩人的头疼事。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相依为命的老妈叶芬因滨江单位的企业改制下岗无所事事、百般无聊,突然打电话说要来强勇这里走走、散散心。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强勇不禁大叫一声:正好,救星来了!
  强勇说的可不是闹着玩的。打小记事起,就一直感觉不管自己遇到什么麻烦事,“足智多谋”老妈总能“一一化解”。自己现在是有“难”啊,而且还“束手无策”的,咋就没想到老妈这个大“救星”呢?
  看来这一次,又不得不劳烦老妈这个大“救星”了。相信越来越“妖”的老妈一定能够像在自己小时候一样分分钟来个“神来之笔”,“化腐朽为神奇”的!
  就这样,不明就里的叶芬一周后来广东后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强勇早已为她挖了一个大坑:她来天明家具厂的头一件事,竟是别无选择地去料理宝贝儿子强勇的复杂的感情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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