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京城，皇宫。

        紫薇宫是宫中唯一的贵妃的住所。

        紫薇宫中的房顶是用翡翠做的，柱子浑身用金箔贴满尽显奢华，房中更是金银珠宝样样不缺，院子里到处都种满了紫薇花。

        因为贵妃喜欢，皇帝也喜欢。

        曾经的紫薇宫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贵妃深得皇帝宠爱，人人都得巴结她还有她的父亲张丞相。

        可是现在门可罗雀，紫薇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在这宫中轻手轻脚的干着活，谁都不敢多发出一声响。

        贵妃的房内，暗沉压抑，帷幔层层叠叠的把谁在最里面的那个脸色暗黄的女人深深罩住。

        一个中年妇女样的宫女，手中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水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帷幔，来到贵妃的床前。

        她轻手轻脚的，扶起已经瘦成一包骨头的贵妃，轻声说：“娘娘，娘娘，快醒来喝药了。”

        贵妃半睁起浑浊的眼珠，嘴里轻声呢喃道：“孙嬷嬷。”

        孙嬷嬷听见贵妃的细弱的声音，激动得眼泪都掉了几滴，“诶，老奴在呢！娘娘快喝药吧！”说完一点点的喂进了贵妃的嘴里。

        可是这药一到贵妃嘴里，喂一点吐一点，孙嬷嬷看着心疼，可也无可奈何。

        陡然，一个年幼的小婢女飞快的跑到紫薇宫中，踏过台阶时还因为太过着急狠狠的摔了一跤。

        她跑到贵妃的房前，一阵一阵的剧烈的敲着门，嘴里高喊着：“孙嬷嬷，孙嬷嬷！”

        孙嬷嬷听见门外的声响，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快步走到门边‘刷’的一下打开了门，还没等那那小婢女开口，一巴掌又狠又快的招呼在小婢女的脸上。

        直把小婢女的左脸打得通红，脸颊迅速的肿了起来。

        孙嬷嬷怒目而视，语气刻薄，边骂着边使劲揪着她细弱的胳膊：“一天天的大喊大叫些什么的！不知道这是贵妃住的宫殿？还是你们这些下人看贵妃快不行了，就来贵妃宫里耀武扬威了？是不是！”

        小婢女眼眶中含着泪，不敢哭更不敢喊疼，等孙嬷嬷发泄完了，才带着哭腔说：“嬷嬷，皇上那边传来消息陈王殿下带着神医回来了。正带着神医往紫微宫这边赶呢！”

        孙嬷嬷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又是一耳光扇了回去，嘴里刻薄道：“有话不早说，活该被打！还不快滚去你房间里躲着！”

        说完支使两个婢女把她拖到侍女的房间里去。

        等到了房间里，那小婢女才赶把刚才不敢流的泪流下来。其他两个婢女都心疼的看着她，抽出丝帕细细的擦过她脸上的泪，嘴里心疼道：“春燕，快别哭了，回床上躺着歇会儿吧！”

        春燕只是哭着摇摇头，紧紧的咬住嘴唇，没出声。因为她深怕自己只要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要是被孙嬷嬷听见了又是一顿毒打。

        孙嬷嬷脾气本来就不太好，自从贵妃娘娘身体每况愈下后脾气更是暴躁，听不得宫里有一声响动。

        这几个月里，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宛如活在油锅里。

        不管是走路，睡觉还是出恭，都小心小心再小心，深怕自己不小心发出点声音来，被孙嬷嬷听见了就是一顿毒打。

        春燕本来以为陈王回来了还带回了神医，是个大好消息，以为这几个月痛苦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没想到还是被嬷嬷打了。

        她委屈的捂着自己的脸，眼泪无声的哗啦啦的滑下来，另外两个婢女擦都擦不及。

        她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抽噎着说：“两位姐姐，你们先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犹豫着点头离开了。

        孙嬷嬷带领着满宫的太监宫女一起站在宫门口迎接他们。没一会儿就远远的看见了皇帝金灿灿的轿撵，身后跟着一大波禁卫军，紧紧的跟在皇帝身侧，严密的保护着他。

        等轿撵接近了，她满脸欣喜的跪下，嘴里高呼：“皇上万福金安。”

        她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皆跟着孙嬷嬷一起跪下问安。

        皇上脚步稍停，“朕安。”说完指着他身旁一个浑身上下都穿着黑衣，连双手都带着黑皮露指手套的高瘦白净的年轻人，“孙嬷嬷快带着顾神医去里间给贵妃看病。”

        孙嬷嬷连连点头，一轱辘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带着顾影快步走向贵妃住的屋子里。

        孙嬷嬷走到贵妃的房门前，轻轻的掀开一侧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的门缝，回过身，脸上堆着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说“顾医师，请进。”

        顾影斜睨了一眼她满脸横肉的脸，没搭话。

        手按在门上，一使劲，把原本只允许一个人通过的门缝推开得大大的。

        他走进一步，就伸出一只手指抵住自己的鼻子上，蹙着眉，又往里走了几步。

        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这空荡的房间里，“把门窗都打开。”

        孙嬷嬷跟在他身后，皱着眉说：“可是这会让娘娘受风的啊！”

        顾影侧过身，眼神轻飘飘又冷淡的看向孙嬷嬷，让孙嬷嬷瞬间失去了反驳的能力，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些什么。

        皇帝从后方走近，对孙嬷嬷说：“就听这位顾医师的。”

        孙嬷嬷躬身应到，立马差使人把窗子都打开。

        顾影又接着说：“还有这些帷幔也都拆掉。”

        宫女们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贵妃房里的帷幔全部拆干净。房间里一下子都清亮了许多。与早上死气沉沉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影等帷幔都清理干净了，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床前，左手弹出一丝金线缠住贵妃的手腕，为她诊脉。

        皇帝让人去掉屏风，焦急的坐在一旁，陈王秦奕也在皇帝背后站着满脸着急的候着。

        虽然神医顾影的名声虽然响亮，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治好贵妃的病。若是连他都无法治好贵妃的病，那贵妃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影诊脉诊了很久，秦家父子在后边看着心也一直此起彼伏的跳着。

        半响，顾影皱着眉，手一挥便收起了金线。

        上前两步，把张贵妃直接从床上扶起来，自己坐在她的背面。抬手招来皇帝身边的太监，从他手里拿来了金针。

        他的手快又稳的扎了几针在贵妃的头上，背上。

        然后他凸起食指蕴含着内力，一击点入她的背部，就在这时贵妃口中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本来蜡黄毫无生气的脸色，在吐出一口黑血后，神色红润了许多。也稍微能看得出一些美人的底子来。

        皇帝见此，脸色大喜，直说：“顾医师不愧是整个大周朝都闻名遐迩的名医啊！宫中御医都奈何不得的剧毒到了神医手中就给解了！”

        顾影重新把贵妃安放在床上，孙嬷嬷上前几步走到床前蹲下接过贵妃细心为她盖好棉被，擦过她嘴角的血污，脸上难得的发出笑容。

        顾影退后了几步，神色淡漠的说：“皇上谬赞了。若论治病救人自然是太医们医术更为高超，在下只精通解毒而已，其余的都不如太医院的太医们。”

        皇帝见贵妃气色好很多了，心情也好了许多，让孙嬷嬷好生照顾着贵妃，其余人未免打扰到贵妃，都走到正厅里去。

        皇帝坐在上首，陈王坐在他的下首第一位，顾影就坐在陈王对面。

        三人坐着喝着茶，吃点点心。

        秦奕问：“顾医师，我母妃中的到底是何毒？能救吗？”

        顾影低垂着头，手中捧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热气，轻描淡写的说着：“在下暂未看出这是何毒。有些棘手，但我有办法让她活。”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看见希望的目光，激动的看着顾影。

        秦奕身躯前倾了几分，语气中难掩颤抖“真的？”

        顾影点头。

        皇帝哈哈笑道：“好！顾医师，你若是真能救活朕的贵妃，朕不但赏你黄金万两，还封你做太医院之首。”

        “谢皇上隆恩。”顾影起身，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只是在下不过一届莽夫，只想要黄金，不想当官，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身侧的侍卫，一见顾影往前了一步，立马戒备的围住皇帝，深怕顾影做出什么伤害皇帝的事。

        皇帝皱眉的看着面前这些侍卫，手往后摆了摆，让他们都收起刀刃退回来。他定定的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顾影，半响，“你若不愿就不愿吧！”

        顾影直起身体重新坐在椅子上，对皇帝说：“在下先开个方子，让娘娘好受一点，至于解毒还得再多观察几天才行。”

        皇帝身后的贴身太监王全闻言立马差使着小太监拿来笔墨纸砚，弓着腰抬起双手举在顾影的面前。

        顾影用左手执笔，唰唰唰的在宣纸上大笔写下一个又一个名贵药材的名字。

        皇上面带笑意，略有些诧异的说：“没想到顾医师还是左利手啊！”

        顾影边写边说：“天生的。”

        皇帝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朕的五皇子也是天生的左利手。”

        顾影正写字的手，稍稍一顿，宣纸上就落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

        他眼皮也不抬，继续往下写下去。

        皇帝说着眼里流露出一丝回顾过去时光的眷念，“可他母妃不喜欢，硬是让他给改了。”

        皇帝下侧坐着的秦奕咋舌，“五哥以前居然是左撇子，看不出来啊！”

        京城中谁不知道，五皇子晋王的字，写的那叫一个好啊。

        一手字写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京中若是偶尔流传出晋王的笔墨不知多少人为这一纸墨宝而争得不可开交。

        皇帝眼中带着些许旁人察觉不到的心疼还有些欣慰，轻笑了下“你五哥当初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皇帝说着忽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五哥病好些了没有？怎么还没回来？”

        秦奕：“五哥他本来在剑霄宗修养了几天的病，等病好些了就快马赶了回来，结果又因为连日奔波，在保定府又病倒了。”

        “哦？在保定啊，那离京城也不远啊。赶紧派人把你五哥接回来，让太医院的太医给他好生治病。”

        秦奕拱手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殿外一位小太监来报，大内总管高闻回来了。

        皇帝手一挥，“快宣。”

        高闻身材高挑瘦弱，面色白净，一双眼睛大虽然大，但却眼白多，看起来阴森森的，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走到皇帝面前，下跪磕头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脸上笑呵呵的说：“快起，快起。高闻这几日你辛苦了，来人赐座。”

        皇帝一说完，立马有两个小太监端着凳子放在高闻身后。

        高闻低眉顺眼的说道：“奴婢不敢当。奴婢就是奴婢，怎敢和给位主子坐在一起。”

        皇帝：“哈哈哈，高闻你可是这次大功臣啊，赐个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快坐！”

        高闻表情犹豫了下，又跪谢皇上的赏赐。

        高闻一坐下，说：“皇上，奴婢今日进宫除了湘楚抗洪一事外，还有一事要向陛下禀报。”

        皇帝：“哦？什么事？”

        高闻：“奴婢在带队回京时，在保定府驿站碰巧见到晋王殿下，遂让殿下与我们同行。只是殿下病得严重行动不变，奴婢又因要及时回来给陛下禀告湘楚抗洪一事，所以让大部队留守在殿下身边，奴婢一个人先行回来。”

        皇帝听完，说：“你既留了人保护他，那就让他一个人慢悠悠的回京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高闻点了点头，“是。”说着，高闻看向顾影，问：“这就是陈王殿下带回京的神医，顾影吗？”

        “是，哈哈哈。顾医师果然名不虚传啊，贵妃一经他手，气色果然好很多了。”

        早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顾影就已经写完，放下了笔。王全收起药方，退回到皇帝身侧，将药方递给皇上过目。

        顾影与高闻两人目光短暂的接触了一瞬间，立马又各自淡弱无事的分开。

        皇帝扫了一眼，轻皱了下眉头，眼底含笑着说：“顾医师这字写得——”皇帝仔细想了想用词，“随意了点。”

        顾影这字，你说写的好，但有些字，皇上咋一眼看过去都看不懂他到底写了些什么，中间还有一团墨滴在了这纸上。但要说写得不好，可这字的每一笔每一划都行云流水，仿佛这字天生就长这样。

        王全公公也看了顾影的字，接着皇帝的话，笑着说：“顾医师，可能小时候的精力全都拿来练习医术了吧！不然顾医师年纪轻轻的医术如此高强，比那些年过半百却医术平平的废物可强太多了。”

        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好！”

        顾影对他们的话只笑了笑，“每日三副。若是娘娘吃了这药，身体有所好转，就可以将这药炼制成药丸，供娘娘服下。”

        王全温顺应道：“诶，杂家这就安排下去。”

        说完，手中拂尘一扫，眼神一撇，他手下的小太监就懂了，悄悄收起药方。

        虽然顾影名声响亮，但到底不是宫中人，万事要小心为上。为防止意外，药方子还是得要给宫中的太医看过后，才能入得了贵妃娘娘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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