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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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一路走到了永安镇。
秦嵘花了点钱,把白沛珊安放在一家医馆里。
白沛珊看着这家医馆,她一只手死死的攥着秦嵘的衣摆不肯放下,也不肯走进药馆内。
秦嵘见状,只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办,不能带你走。”
白沛珊闻言,沉默良久,不肯说话。
秦嵘也不逼她。
许久,白沛珊松开了秦嵘的衣摆,主动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她回过头来,问:“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秦嵘轻轻勾起嘴角,“自然。”他从怀里拿出一本医书,递交给白沛珊。
“你以后在医馆里,总得学点东西。这是我——”秦嵘思考了一番,“我师傅给我,如今我送你了。”
白沛珊接过,手指细细摩挲着书名,闻言,高扬起头,隐隐期待着说道:“那我可以叫你师傅吗?”
秦嵘只笑笑,没有说话,他轻揉了下白沛珊的头顶,转身离去。
白沛珊在背后喊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师傅!”
秦嵘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摆了摆手。
。
秦嵘离开后,一路骑着快马来到了龙马寺。
他跟随着其他前来上香的人,来到佛祖前,只是其他人都在跪拜佛祖,只有秦嵘一人立于高大佛身前。不但不跪,反而毫不避讳的直视佛祖面容。
他站了许久,身侧人来人往,旁人奇异的目光也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一直到夜晚降临,庙中早已没了其他香客,只剩下和尚。
这时一个身穿袈裟,面容白净的年轻和尚,他听说庙中来了这么个怪人后,一时感到有趣前来见识一二。
他走到秦嵘身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天色已晚,施主可要留宿寺中。”
秦嵘闻声,侧过身,一见眼前这和尚就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的双眼狭长而有神,同淑妃的那双眼,长得一模一样。
秦嵘心中微痛,见到了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过往二十三年的人生,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他谋划半生,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不管是燕王世子还是如今面前这人,都是如此。
秦嵘旋即回过头,不想再看他的那双眼。
秦嵘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了尘身后的小和尚见秦嵘,竟然背过身同自己师兄说话,实在是无礼,而且还就这么问师兄的名字,太过狂妄了。他向来是直脾气,忍不了这气,语气尖利,“施主连对我师兄面对面说话都不肯,凭什么要告诉你我师兄的名号!”
了尘蹙眉,严厉道:“了元不得无礼。”
了元恨恨道:“师兄是他先无礼在先的。”
了尘抬起手拍了下了元的肩,温声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了元虽然不忿,但他听他师兄的话,只恨恨瞪了秦嵘一眼,便离开了。
了尘:“师弟性情顽劣,冲撞了施主。贫僧替他道歉。”
秦嵘对背后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反应,只一直看着眼前的这座巨大的佛像。
秦嵘没有回他,了尘也不在意,他的嘴角也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他上前了两步,与秦嵘比肩,他也仰起头看着佛像,他问:“施主在看什么?”
秦嵘:“看佛。”
了尘:“那施主看出来了什么?”
秦嵘沉吟片刻,“他用慈悲的眼神看着我,似是在可怜我,又像是在责备我。”
了尘:“佛有慈悲心,亦有金刚怒目。施主若是诚心向善,佛祖会为施主指明前方道路。”
秦嵘嗤笑一声,“我不信佛。”
了尘闻言只笑着摇头,“施主不信佛,不也来了佛祖面前了吗?”
秦嵘侧过身,认真的直视了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了尘双手合十,唇边微笑,“贫僧没有俗家姓名,只有法号了尘。”
之后,秦嵘便留宿龙马寺,一直在这住了整整半个月。
他每日偶尔与了尘一起下棋,品茶。
秦嵘从最开始不习惯这里的味道,到现在他已经熟悉了这里,他偶尔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他就想若是他当初没有被淑妃抱进宫,那他或许也会在这龙马寺当个平平无奇的小和尚。
不对,也不是平平无奇,应该是长得最好看的和尚。
只不过那样的话,他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遇得到褚延。
这日,了尘盘坐在静室中,手中扳转着一颗颗佛珠,低头看着手中的经书。
半响,他忽的抬头,看向坐没有坐样的秦嵘,他看了秦嵘良久,把秦嵘看得怀疑是不是今天的□□没有贴好,让他给发现了?
了尘问:“顾施主,你为何要一直看着贫僧?”
秦嵘抬手抹了下鼻尖,眼神飘虚,“没有啊!”
了尘无奈看着秦嵘,“顾施主其实这个问题,贫僧早就发现了,只是最开始还以为施主是无意识行为,只是今日发现,施主好似是有意为之。”
秦嵘抵拳咳嗽了一声,“我……其实,你长得和我母亲很像,她前段时间去世了,所以……”
其实秦嵘一直在看了尘是在找他究竟和淑妃到底有哪些地方长得像,每找到一处,秦嵘心中便好似被利爪紧紧捏住一般,喘不过气,如此反复好似自虐一般。
了尘眉目间稍许惊讶,“节哀。”
秦嵘地垂下眼帘,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好笑,他来日若是知道,其实是他的母亲死了,不知他是否向现在这样轻飘飘的说一句节哀。
了尘:“可需要贫僧为令慈手写一份超度经。”
秦嵘抬起眼,只在心中犹豫了一瞬,旋即嘴角勾起完美的笑容,“既如此那多谢大师了。”
。
夜晚,秦嵘辗转反侧,他在犹豫,他许久都没有这样举棋不定。
从前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是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
这次他已经足足在这犹豫了半个月了。
对秦嵘来说,了尘不过是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可他偏偏是他母妃的儿子。
他从枕头下,摸出匕首。手指摩挲着匕首上的花纹。
他考虑了良久,倏的,他站起身,闪身来到室外。
他身穿黑衣,在黑夜中穿梭,没有一人发现。
秦嵘悄然来到了尘的房中。
他立于了尘的床前,静静的看着了尘沉静的面容。
了尘忽地开口说道:“顾施主深夜来到贫僧房中,有何事?”
秦嵘挑眉,他没想到他竟然是醒着的,“我有一困惑事情,想要来请教大师。”秦嵘说着,就这样坐上了了尘的塌上,盘腿面对面对着了尘。
了尘默默看了一眼,被子上新鲜出炉的鞋印,顿了顿,好脾气道:“施主有何疑问?”
秦嵘低头蹙眉,沉吟片刻,“若是有一个人,日后可能会成为害你人,大师你说到底该不该杀他?”
了尘:“只是可能会成为害你的人,顾施主就得要杀他?”
“可他只要一出先,我就必然没有活路,即便是如此不该杀吗?”
“冒昧问一句,施主想杀之人,与施主是何关系?”
这话问住了秦嵘,秦嵘抬眼凝视着了尘,他也在想他们是什么关系。
考虑良久,秦嵘自嘲的笑了笑,有些事不是他想否认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我是卑贱如泥的小人,他是身世显赫的贵人。可我们——有共同的母亲。”
了尘沉默一瞬,双手合十,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是出家人,不沾染杀死一事。若是施主来问贫僧,贫僧自然是说不杀。可若是施主心中坚持要杀,那贫僧也没法劝解施主。”
秦嵘藏在袖口中的匕首,存在感极强的贴在秦嵘的手腕内侧,冰凉的触感一直提醒着秦嵘,眼前这人该杀。
可是……
秦嵘看着他那双如淑妃一般模样的眼,他下不了手。
他不禁苦笑起来,淑妃从没把自己当做儿子,可偏偏却是真心当她是母亲。
就在秦嵘深陷过去痛苦回忆时,了尘忽地执起他的手。
秦嵘眼中一闪而过惊讶,了尘将自己手腕上带来数十年的佛珠从自己的手腕上过渡到秦嵘手腕上。
秦嵘怔楞的看着手腕上的佛珠,了尘浅笑说道:“施主心中困惑之事,攸关施主的性命,贫僧无法开口劝解施主放下,只愿施主能用心去做决定,莫要日后悔恨。”
秦嵘手指摩挲着佛珠上印着的印记,他低垂着眼帘,下了床,他抱拳,浅笑道:“了尘,就此别过了。”
随后秦嵘便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尘眼前。
第二日,了尘来到秦嵘的房中,发现屋中属于秦嵘曾经所住过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
了尘只叹一句,默念一句佛号。
缓缓关上了房门。
而秦嵘当时为什么会走得那般着急,只是因为他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会改了注意,又跑回去,提刀将了尘杀了。
他如今,至少现在,他不想杀他。
就当是为了他心中仅剩的那一点良知,为了这些年淑妃的养育之恩,他也不该杀了尘。
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能料到。
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该是他的,他强抢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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