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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连家兄弟的关系在连星慈离家出走的第二天降到了冰点。

        如果说在他醒来之后,要给自己讨厌做的事排名,复健绝对排在第一,疼痛难忍,但又不得不做。

        过年前陈姨还特地去学了段时间,帮连星慈按摩也成了日常任务。

        “略略略,小叔叔哭鼻子啦,大家快来看,小叔叔哭鼻子啦!”几个小屁孩儿围着连星慈做鬼脸吐舌头。

        连念周一定是怀恨在心,才会特地选在陈姨给他按摩的时间,邀请客人上门。

        小孩们凑得更近,“略略略,小叔是个爱哭鬼!”

        少年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想骂骂不出口,只能认命地盯着手机屏幕里连成一竖的三只黄鸡,仿佛是消消乐这种单机游戏的忠实粉丝。

        因为受伤而僵硬的左手手指依旧蜷缩着,恢复太慢,每天的按摩能让他腾出一身汗,他能忍住不喊痛,却控制不住眼泪这种生理反应。

        “来来来,别叫了,过来吃水果。”亲戚适时从厨房里端来一盘子冬草莓,将一群讨厌的小鬼勾走。

        连星慈悄悄送了口气,将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把脸躲进安全的一小角,从快乐消消打到植物大战僵尸,最后又激励自我,挑战拼西瓜的新记录。

        谢易安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少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大大的帽子遮住半张脸,只剩个微红的鼻尖和有些苍白的嘴唇。

        他接过陈姨递来的水果,“小慈能吃吗?”

        陈姨压低了声音,“能,正不高兴呢,你再拿点去哄哄。”

        “为什么?”

        大腿被一把抱住,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小男孩儿笑得露出门牙豁口,“易安叔叔,我知道,因为小舅哭鼻子,小舅每天都会生气。”

        这是亲戚家的小孩儿,留着毛刺刺的圆寸,虎头虎脑,小名馒头。

        谢易安伸手捏住他软乎乎的脸肉,“小舅住院的时候你还偷偷哭来着,现在他疼得厉害,你不哄哄?”

        馒头收了笑,迟疑地皱眉,“怎么哄?”

        “你自己想,”谢易安表情不变,顶着一张英俊的海盗脸,语气温和又熟练地威胁,“要是哄不好,我就告诉大家,上次家里的花瓶是你打碎的,你小舅看你可怜,才帮忙背锅。”

        ————

        安静的角落里,连星慈此刻满眼看着游戏界面,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

        将超过危险线的水果堆,只需要再来一颗水蜜桃,他就能实现连爆,突破1700分的大关!

        这么一个紧要关头,并不算灵活的手在屏幕上小心滑动,眼看着要松手,被人莽撞一戳,准头顿时歪掉。

        水蜜桃落在不该出现的位置,所有水果瞬间从小可爱变成了炸弹,仿佛他脑子里断掉的神经,砰砰砰砰!

        【game——over!】

        小孩子和人相处不懂得分寸感,没察觉自己干了坏事,不见外地凑近连星慈,毛茸茸的发顶扫在他手边,带着点羞怯地亲近,“小舅,别玩手机啦,要不要玩捉迷藏?”

        少年双手颤抖,心生杀意,“……”

        他愤愤回头想叫人管管熊孩子,可亲戚朋友像是约好了,一脸慈爱的看着甥舅二人,他张了张口,最后嗫嚅道:“我,我……”

        馒头睁大的眼睛满含期待,连星慈忽然泄气,“动,不了。”

        “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儿大度地摆手,指着谢易安,“你和谢叔叔组队,他带你!”

        连星慈连忙摇头,谢易安和他哥同岁,今年都二十三了,那里愿意和一群小学生玩捉迷藏?

        这想法刚从脑子里滑过,少年突然眼睛圆睁,只见对方已经把自己的轮椅推了过来,说:“我没问题。”

        “……”姓谢的,高估你了。

        ————

        事实证明,连星慈不仅高估了谢易安的成熟,还低估了自己的幼稚和好胜心,答应的时候扭扭捏捏,可真正玩起来,进入状态的速度比谁都快。

        “藏哪儿?”谢易安附身在他耳边轻轻地问。

        几个小孩儿已经一窝蜂冲向电梯,他们去凑热闹也只有捡漏的份,可恶。

        连星慈环视着一楼大厅,脑子里突然飞速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右右右,右转!

        谢易安连忙照做,“然后呢?”

        连星慈回头看他,对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那段记忆感到惊讶不已,“壁炉,后面!”

        谢易安在他的指挥下,绕到偏厅的位置找到一枚隐藏的按钮,原本和整面墙完整契合的儿童壁画突然凹陷,轻轻往前推开,是连星慈辛苦考试第一名,才换来的密室奖励。

        虽然是独属于自己的密室,但里头究竟装着什么,连星慈可没想起来。

        探险的感觉比捉迷藏还刺激,他拉了拉谢易安的袖子,“进,进去!”

        很快,密室的全貌展露在两人眼前,这里像是很久没人来过,空气里都是灰尘的味道,最多五平米的面积,玩意儿却不少。

        连星慈仔细看了看,小帐篷,毯子,毯子上放着巴掌大的北极熊玩偶,每一样东西的外观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他接过谢易安递来的小北极熊,莫名爱不释手。

        除此之外,角落里还放了个没插电的冰箱,谢易安慢慢走到门口的单人衣柜边,见他满脸好奇,问:“要看看吗?”

        正中下怀,少年点头。

        门被慢慢拉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冲锋衣,除了胸口标志,所有的布料都是黑色。

        见他茫然,谢易安解释,“你可能忘了,这是一中的冬季校服。”

        连星慈哦来一声,这校服看着挺宽松,难道自己以前比较胖?

        没多做纠结,视线往下,衣柜里放着几个收纳盒,谢易安随意打开第一个,一摞少女风格的信封出现在两人面前,由于保存良好,信封的颜色还很鲜亮。

        “情书?”青年调笑。

        连星慈眨了眨眼,无辜道:“我、我的?”

        “难不成是我的?”谢易安要将盖子盖上,余光扫到一角与众不同的黑色,正好奇什么人会用黑色信封写情书,外头忽然掠过一串脚步声。

        少年连忙朝他招手,示意他站过来一点,别被抓住了影子。

        谢易安听话地靠近他,然后贴着连星慈的轮椅半蹲,问:“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后者一愣,怕他失望似的犹豫了几秒,最后无辜地摇头,“我,没有。”

        谢易安顿了两秒,“没关系。”

        两人躲着不出去,直接连赢三轮,等谢易安趁人不注意推着连星慈亮相,熊孩子们不干了,要让小舅单独行动。

        连星慈结结巴巴地谴责他们玩不起,反被倒打一耙以大欺小,他气坏了,正巧谢易安接了个电话出去就没再回来,连星慈不知怎么也没了玩乐的性质。

        好在馒头还算懂事,说小舅我帮你。

        少年不大情愿:“怎,怎么帮?”

        馒头扶着他上了二楼休闲室,从一堆大大小小的玩偶中刨出一件玩偶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小舅,我给你穿上,等会儿你可别动哦。”

        “这是,什么?”连星慈抓着拿肉粉的玩偶服问。

        “猪鼻蛇啊,你以前还养过一只呢,”馒头边拉开拉链,小心避开伤往他头上套,边说,“它最大的本事就是装死啦。”

        “从现在开始,小舅,你的任务就是装死。”

        ————

        下午四点多,谢易安处理完事回到连家,陈姨正和几个连家亲戚话家常,几个小孩儿已经没有踪影,他随口问了两句。

        陈姨笑着说:“前面那栋的孩子带了什么玩具回来,小家伙们全都跟着过去啦。”

        “小慈呢?”

        “刚才就没瞧见,大概玩累了找地方猫着呢,你找找?”

        谢易安应下,先绕着一楼找了一圈,没人,这才往楼上走。

        四层的别墅,连念周占了顶层,连星慈住三楼,二层作了客房和娱乐的用途。

        他挨着屋子找过去,半个人影都没瞧见,谢易安犹豫了几秒,没惊动人。

        只是心慢慢提起来,他一边笑自己小题大做,一边想,连星慈如果摔倒了怎么办?

        青年沉默地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抬手推开最后那扇门。

        室内宽敞,门口就放着两台娃娃机,一台装着可以拆开的玻璃球,一台装着各种限量版手办。

        娃娃机外的区域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玩偶,全都被摆成了同一个姿势盯着他。

        房间里的每件东西都属于过去的连星慈。

        初三毕业那年,谢易安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儿。

        即将进入初中的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操纵着夹子,好不容从娃娃机里夹出颗瓦蓝的玻璃球,拆开一看,小脸顿时一丧。

        连家父母醉心事业,常年不在家,所以陈姨看眼珠子似的看连星慈,连念周无奈,只能更加严厉地管教小弟。

        那些玻璃珠里全是他亲手写的纸条,连星慈想要什么都得拿实际行动换夹娃娃的机会。

        谢易安看着那张纸条被毫不犹豫地扔掉,轻飘飘落到自己脚边——

        【谢谢惠顾】

        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刚抬头,对上一张白净的小脸。

        准初一的小少年满脸被冒犯的不愈,撞破心事的恼羞,他冷眼看着自己,不轻不重开口:“不好意思,你踩到我的地毯了。”

        楼下亲戚们的笑声传来,谢易安骤然回神,转身打算往上再找找,却忽地在玩偶堆里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绿色绒毛。

        他连忙回头,仔细确认。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仔细听才能察觉,谢易安慢慢靠近,半点没有惊动藏在里面的人。

        他弯下腰,找到隐藏的拉链,像撕香蕉皮一样将玩偶服从连星慈头顶扒拉下来。

        意料之外,少年没鼓着腮帮生闷气,他安安静静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睡得正香,浓密的睫毛像排小扇子,密闭的环境里出了点汗,皮肤薄红。

        谢易安轻笑了一声,就这么认真看了半晌,这才伸手将人稳稳抱了起来。

        他动作不大,但连星慈睡了很久,眉眼微动,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唔咦哦哇……”

        一串鸟语从他嘴里冒出来,谢易安一愣,品出几分可爱来,“说什么呢?”

        少年靠着他的肩膀醒了会儿神,认出是谁后,慢慢吞吞转换语言系统,慢慢吞吞地开口:“我,赢了?”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谢易安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还记着捉迷藏呢。

        那群小屁孩只顾着玩自己的,怕是早就将二楼藏着的人忘个干净。

        啧,被欺负了啊。

        他说:“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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