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谢易安看着图片里五彩的独角兽、粉红火烈鸟和黑色煤球猫咪，自言自语：“你现在喜欢这种？”

        连星慈耳朵可灵了，眼皮子一抬，“有意见？”

        “没，怎么敢。”他随口回答，顺便将三双奇形怪状的拖鞋点击付款，这才平息了少年的怒气。

        连星慈听出他话里有话，想了想，问：“以前，我不，不喜欢？”

        “你小时候喜欢，”说着，谢易安忍不住靠近，近在咫尺的脸好看得给人压迫感，他又问了一遍，“连星慈，你对我，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嗯……没有，”连星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点，更结巴了，“你，你好看，但我，真不不记得。

        “知道了，”谢易安点头，话题一转，“明天去复健吧。”

        他拎着小腊肠的后颈皮将它提溜过来，说：“你现在这样，别说小孩子，连条狗都打不过，只会窝里横。”

        连星慈笨拙地伸手摸了摸，被小狗一口咬住手指，乳牙磨着指腹，好疼。

        “你十八岁了，虽然脑子受伤，但也不算傻，陈姨天天这么照顾你，不累？”青年问得直白不留情面。

        连星慈张了张口，“累。”

        “你哥有多担心你，你不知道？”

        “知道。”

        谢易安缓了语气，说：“那明天我送你去医院，行不行？”

        少年幽怨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勉勉强强：“可以。”

        ————

        轻易许下承诺的后果是，临睡前连星慈想到要去复健就有些紧张，在卧室里练了会儿走路还不够，他穿着那双秃毛拖鞋，偷偷摸出了门。

        连星慈是在能自己用拐杖后，才被允许一个人重新住到三楼，独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少年慢腾腾地经过客厅、衣帽间，最后来到书房门口。

        自打出院后，他很少到这儿来，里头摆放着很多奖杯和证书，还有整面墙的书，听陈姨说，从前的连星慈又聪明又骄傲。

        其实现在他也不差，能听出他们话里话外隐含的意思，也明白，这书房里关着自己骄傲的资本。

        “小慈啊，赶紧下来，别磨蹭了！”

        连星慈一愣，正要开口，身旁一串脚步声跑过，他瞧见一道清瘦的背影经过自己，很快朝楼下跑去，边跑边说：“知道啦！”

        昏暗的光线在极速地变化，阳光从楼顶采光用的玻璃瓦照进来，整栋房子都亮了。

        他逐渐看清那背影的主人正面，十四五的年纪，细胳膊细腿儿，唯独脸有些肉，唇红齿白，穿着白色校服和蓝色短校裤。

        身材富态的陈姨提了一大袋水果给他，每种应季的水果都有，“这个给你哥哥和小谢带去，他俩住校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可别分给同学了啊。”

        不等少年回答，她又嘱咐：“你要是想分给同学吃，明儿我再买点。”

        “不用，我打个车直接到高中部那道门去，他们都见不着。”男孩儿摆摆手，背上书包就往外跑。

        连星慈慢半拍地反应起来，哦，这不是我吗，以前怎么没发觉自己长得还挺好看？

        哦，以前我眼睛长头顶上。

        连星慈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出现的一句话弄得愣了愣，楼下的小连星慈已经跑出了门，他下意识追上去，暗暗惊讶于自己居然能跑那么快，跟着小孩儿坐上了出租。

        别墅在闹市区，离学校的距离只有十分钟出头的车程，午饭时间刚过，大门口全是进进出出的高中生，白校服，黑校裤。

        无论是连星慈的校服颜色，还是他刚过160出头的个头都显得格格不入。

        提着水果下了车，随风飘扬的发丝和清秀的脸迎来不少女孩儿的回头，少年径直进了高二博识楼，一级一级台阶伴随着他的轻喘，最后没有谁刻意提示，连星慈停下脚步顺着走廊往右走。

        然后停在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女生面前，她很漂亮，但少年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礼貌地问：“姐姐，能帮我叫下连念周吗？”

        女生闻言眨了眨眼，当即回了个慈爱的笑，“好呀，你等等哦。”

        教室外面出现了一个初中男孩儿，还又白又可爱，到班的人都出来围观，有人碰碰连念周的胳膊，“你弟？这么嫩，不像啊。”

        “靠，他长得好乖。”有女生毫不遮掩地感叹。

        试问哪个男生喜欢被这么夸？

        冷不防有人从背后靠近，环过他肩膀，漫不经心地打断他们：“不会说话就闭嘴，欺负小孩儿很光荣是吧？”

        连星慈半点没有被解救的感觉，他侧头看见对方的下巴，而高了自己快一个头的少年压低了声音说：“水果有我的份吗，小糖浆？”

        连星慈倏地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小糖浆？

        ————

        伤筋动骨一百天，漫长的恢复期往往还伴随着肌肉萎缩关节粘连，韧带僵硬和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想要受伤的手脚恢复如初，复健的过程中有可能还得经受和骨折时相当的疼痛。

        连星慈去之前预设了不下百遍，八点到医院还打着呵欠，他前头一位中年大叔髌骨骨裂的，恢复到现在只有二十到三十的活动度，被掰得哭爹喊娘。

        连星慈看得不仅没了瞌睡，还心慌腿软。

        但该来的还是得来，没多久，他在康复科刘医生手底下走完了第一回合。

        谢易安就等在外头，少年一歪头瞧见熟人，本来还强忍着的表情一垮，眼睛红了，鼻头也红了。

        刘医生经验丰富，再刁钻的病人都拿捏过了，连星慈在他面前就是碟小菜。

        少年刚一张嘴，就被对方镇定截过话头。

        “您不能过度依赖拐杖，年纪轻轻就想当瘸子？”

        “去年咱们芙城的成年男性平均身高是178，遗憾地通知您，你上次来还是1775，现在只有177了。”

        “重心不稳，也会影响测量的。”

        连星慈一咬牙，叫了声谢易安。

        青年靠着门框，说：“咳，我187。”

        谁要听这个？！

        连星慈小脸绷紧，“你，出去！”

        在医院耗了将近三小时，上车都是谢易安办扶半抱进去的，连星慈出了身汗，今儿为了出门，他穿得都是宽松的运动装，好处是吸汗，可凉透了贴身上也难受。

        谢易安赶紧将空调打开，将提前准备的贴身衣物拿出来，“要我帮你换吗？”

        连星慈愣住，“在哪儿？”

        他回：“就这儿换，你想感冒？”

        少年脸一红，结结巴巴：“我，我我回家、换！”

        说着，他往外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停车场来来回回都是人，就算外头看不见车里头，那也不成啊！

        谢易安盯着面前潮红的脸看了会儿，见他始终没动作，没说话，伸手就拉下连星慈的外套拉链。

        后者一惊，“你你你，你干，什么？！”

        “帮你。”谢易安没什么表情，口气是温和的，“快点，换完回家洗洗，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说着话，连星慈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点，他小胳膊小腿儿没力气，只能不情愿地被脱下里面的短袖，被微凉的空气刺得一抖，“吃，吃什么？”

        “吃火锅，去不去？”谢易安拿干毛巾帮他擦了擦脖子后背，再套上干净的衣服。

        连星慈眼睛一亮，“去！”

        他俩都是男的，害臊也就那么一会儿，等衣服穿好，谢易安请的临时司机也回来了。

        两人同在后排坐，谢易安见人不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难受，疼，”连星慈顿了顿，“现在，舒服。”

        少年好似天生就这么活泼，有人搭起了话头，他就能快活地聊下去。

        说到最后，连星慈突然委屈起来，嘟嘟囔囔，“刘，刘医生，变态！”

        谢易安看得有趣，“怎么？”

        “他，欺我，老无力！”

        谢易安失笑，“那是为你好。”

        “他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谢易安微微皱眉。

        连星慈忿忿：“他说我，走路，像，像铁甲将军。”

        “嗯？”

        “我以为，他夸我！”

        连星慈举起手机，将百度百科给谢易安看，铁甲将军，俗名推屎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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