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方寸山

自从知道自己可以随槐序出灵津历练，谷音便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每天都要去找玉沙八百次，在魔族最繁华的谷谷街上到处转悠，恨不得昭告天下。直把玉沙气得翻白眼。

        等到十一月二十，她与槐序终于要出发了，临行前，飞廉与药王和烟罗一直将两人送到了扶光洞口。

        “阿爸，我知道了，知道了，女儿定会万般小心，绝不惹祸。”

        谷音这些天可是听够了飞廉的唠叨，脑袋直嗡嗡作响。

        药王在一旁拂须摇头，烟罗也是捂嘴轻笑。

        飞廉瞪了谷音一眼，又转而嘱咐一旁笑着的槐序。

        “阿音，就拜托槐序小将军照顾了。”

        槐序笑得温和：“魔尊，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飞廉笑笑，拍了拍槐序的肩膀。

        两人出了扶光洞，向北行进。

        灵津外不多远就是姑苏城。槐序想着谷音从未见过这凡间景象，便特意带她从姑苏城走。

        姑苏城是凡间数一数二的城镇。街道繁华，人口众多。谷音一进城，便被这喧闹的大街看呆了。

        “槐序大哥，”她呆呆道，“这街道，这架势，可比咱们的谷谷街气派多了。”

        槐序轻轻笑道：“凡人生命短暂，每一日都要靠五谷杂粮维系生命，十分脆弱，需要的东西也自然就多得多。因此街上有卖吃食的、有卖衣裳的、也有卖日常用具的，当然就热闹了。”

        谷音点点头：“原来如此。做凡人也真够麻烦的。”

        槐序又笑道：“可你喜欢的吃食，尽是人间的。”

        谷音脸微微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边的汤团十分美味，但不能打包，只能堂食。可否要尝尝？”

        谷音兴奋地点点头，立刻跑了过去和老板买吃食。

        槐序跟着她坐下来。

        “蒋老板来了？稀客啊稀客。”汤团店老板笑着招呼来人。

        “哎，别提了，最近生意实在太好，抽不出身来啊。”

        那人身材丰腴，红光满面，看着心情十分愉悦。

        “咦？按理说还不到旺季啊？还不是进京赶考的时候喱。”

        汤团店老板一边麻利地下着汤团，一边与客人聊天。

        “是奇怪啊，”那人答道，“周围客栈最近生意也特别好。和我们店面一样，来的都是群生面孔，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不过管他呢，能赚钱就成。”

        汤团店老板附和着。

        槐序听着，眉头微微蹙起。

        难道是，仙族的暗探？

        二人未多做停留，在姑苏城逛了小半日，便灵力疾飞到了方寸山。

        这山坐落于灵津的西北边，西面环海，山势陡峭，是以人迹罕至。远远看去，这山就像盘旋的巨龙，隐约可见山腰漂浮着层层雾气，时隐时现。山腰之上，是高寒雪山，隐没在茫茫雾海之中。

        两人来到山腰一处密林，便停下不再御风而行。

        “槐序大哥，这方寸山这么大，我们的残部该怎么找？”

        谷音远远看这山还不觉得什么，近了才发现，这山面积颇大，要找人，实在是难上加难。

        槐序却平静道：“不急。咱们且在这处安营扎寨，不出几日，他们自己便会找来。”

        谷音一想。这里人迹罕至，一旦安置下来，生起鬼火，炊烟起，残余魔族众人自然会寻着气味自行找来。

        这样想着，谷音便不再多问，与槐序两人拾柴生火。

        槐序像是常做这样的事，动作娴熟，不一会儿，空地上便立起了一座小小的简易草屋，门前篝火袅袅生着白烟。

        他在篝火里丢进一块潇湘魔玉，那火立刻蒸腾出袅袅紫烟。

        “阿音，你快进去歇息吧。晚上我在外面守着。”

        一天下来，天也已经黑了，槐序怕谷音累着，催着她进屋休息。

        谷音却不依：“今晚我当值，明天再换你。这样再公平不过了。”

        两人争执半天，终是谷音拗不过槐序，进屋歇息了，只留槐序在门外，等着方寸山的魔族找过来。

        次日清晨，谷音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的。

        她一睁眼，吓得差点昏死过去——一只巨大的花斑虎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盯着她。

        谷音一个激灵，手中的红绫便甩了过去。那老虎躲闪不及，正中右脸，被疼得嗷嗷直叫。

        槐序听到屋内动静，赶忙进屋，却看见地上打着滚的花斑虎，笑着摇头道：

        “这虎精今日凌晨便找来了，在树后面躲了半天，什么也没藏住。”

        谷音起床起得猛，此时脑袋还晕。

        她气不打一处来：“这虎精还未化形，看着又这么不机灵，带回灵津有何用？”

        那花斑虎低低哀嚎一声，撇着嘴，挪着步子走到谷音面前，看着十分可怜。

        谷音看它这模样，气倒是消了大半。

        她伸手摸了摸虎精的脑袋，那花斑虎竟耸着鼻子，上来蹭谷音的脸。

        毛茸茸的脸贴着谷音，她被逗笑了：“当个灵宠倒是不错。”

        槐序本还想怎么安慰她几句让她消气，看这场面，哑然失笑。

        接下来几天，又陆陆续续来了只花豹精、一只蜘蛛精、一只蛇精，还有一个状似猿猴的魔族人。这人两百年前仙魔大战时受伤，没能和魔族大部队撤走，便留在了这里。这一待便是两百年。

        而其他这些精怪，也都是当年魔族留在方寸山、侥幸活下来的遗腹子。

        看队伍渐渐壮大，谷音心中欣慰。她对那傻乎乎的虎精也越来越喜欢，睡觉都与它挨着；那傻虎精似也十分喜欢她，去哪儿都在后面摇着尾巴跟着。

        一日凌晨，谷音睡的正酣，却被槐序轻轻摇醒了。

        槐序拉着她到屋外，压低声音道：

        “阿音，我有事可能要先回去一趟。你”

        他有些犹豫，谷音却忙问道：“灵津出什么事了？”

        她瞬间想起那仙族太子——可当日她亲眼看着那地图连同记忆一起被毁，又怎会？

        “并无大事，只是军中有些紧急事务。”

        “这样啊。”谷音松了口气，放开刚刚紧紧攥着槐序的手。

        槐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不用担心。你在这里等我，待我处理好便回来接你。千万不要乱跑。”

        他看看身后草屋：“这山中应当还有些族人，等我回来，咱们就一同回灵津。”

        谷音笑道：“槐序大哥，放心交给我吧，你且去安心办事。还有这么多族人在，安全得很。”

        槐序郑重拱了拱手，便启程了。

        他这次回去，可不止解决军中事务那么简单。

        凌晨时，他收到属下的灵力传书：扶光洞的结界被破坏，一伙贼人闯了进来。

        这次情况紧急，灵津内众人人人自危，恐怕是仙族来犯。飞廉和药王一人带了一队兵将去灵津北部护卫，却还是遭遇伏击。

        槐序心中瞬间便想起了白天在姑苏城那二人的对话：这次偷袭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连夜御风疾飞，远远便看到扶光洞口的结界被撕裂开一道口子。

        槐序奔了进去，迎面看到了飞廉和诸将。

        飞廉看到槐序，脸色大变，愠怒道：“你怎么回来了？阿音呢？”

        一旁的将军侍卫低下头，飞廉眼中怒意难消。

        “魔尊，事出紧急，我已将公主在方寸山安顿好，阿音与我族族人在一起，应当比在灵津要安全。”槐序忙拱手道。

        飞廉神色稍定：“既然回来了，你便带兵去灵津河畔搜查。若抓到闯入者，留下活口。”

        槐序忙带领手下兵将离去了。

        飞廉吩咐完毕，又转身和众位长老一起合力修补结界。

        这次结界破坏巨大，飞廉的额头细细密密都是汗。

        魔界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三日前，白泽就到了方寸山。

        他兜兜转转，灵花灵草倒是不少，却丝毫没有神镜的踪迹。

        这日，他正继续朝北行进，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小花，要我说，这方寸山也真是个好地方，又有山，又有水，灵花灵草这么多，也不比灵津差。”

        这声音。有些熟悉。

        白泽心中猛然一跳，不敢去看。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泽躲在一棵粗壮的灵树后面，等到那声音飘远一些，才走出来。

        那红衣少女走远了，身边跟着一只巨大的花斑虎，屁股一扭一扭的，抬着脑袋时不时看着少女，似在认真听她讲话。

        白泽看得有些失神，犹豫半晌，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咦？哪里来的金翅鸟？竟这样小。”

        走了片刻，谷音突然发现了一只小小的金翅鸟，浑身羽毛泛着金光，轻盈地从她面前飞了过去。

        谷音停在原地看它片刻，那金翅鸟见她不走了，却绕着她飞了两圈，又向北飞去。

        “这像是，在给我带路呢。”谷音看着，喃喃道。

        她跟着金翅鸟向前走去。像是照顾谷音的速度，金翅鸟飞得很慢。

        渐渐地，她跟着走到了一片密林。

        谷音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这片林子里长满了杂乱交错的参天大树，树木之间长满了各种矮小的灌木。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洒下为数不多的几点亮光。

        这正是她梦中着火的那片林子！

        再往深处走，早没有了灵花灵草的身影，越往深处走，便越是阴森可怖。

        那花斑虎像是害怕了，呜咽一声拉住谷音的衣裳裙摆。

        谷音并没有理睬它，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般，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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