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告白

陆笙考虑了好久，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子的未来。

        以前她本来以为自己的理想就是教书育人，但是后来她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教书育人只是因为她擅长，并且在那段痛苦的日子让她有了一点期盼，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有能力去追寻自己到底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么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把自己憋在房间试图想出来，但还是不得章法，等到后来池晚把她从房间拖出来之后，她顶着一头鸡窝，问池晚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重复的一切，不可被打破的悲惨结局。如果是陆笙自己，她可能没办法现在还像池晚这么正常。

        能坚持下来，一定是心中有什么期盼吧。

        池晚说：“是有。”

        陆笙继续追问，池晚不言，只捏了捏陆笙身边的粉红兔玩偶。

        陆笙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生病的时候，就是一个粉红兔一直陪着自己。

        她看向池晚，恍然大悟：“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原来的陆笙了？！”

        “难怪啊难怪，我刚来没几天就被你家给捡回去了，我还在想我运气真好一来就抱上反派最粗大腿。刚开始你对我那么冷淡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你早有预谋！”

        陆笙一口气将自己的推理说完，却见眼前池晚控制不住地扑哧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不知道我被你蒙得有多惨！”陆笙无情控诉。

        池晚却觉得陆笙这副骂骂咧咧的样子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做那个梦的时候。

        那时候她正看那本小说看得起劲儿，一边翻书翻地啪啪响，一边被尴尬地手指狂捏身边的粉红兔，时不时还冒出来两句精辟的吐槽。

        活力四射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后来，他就发现，只要自己生病住院的时候，就会梦到这个场景。

        医院、病床、女孩、书。

        他几乎是从头到尾跟着陆笙把那本书看完的，只是当时他年纪还小，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书和他的世界的关联，且小说剧情以男女主为主视角，他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里面那个后期出现的反派竟然跟他同名同姓。

        后来，就跟游戏中的一样，经过时间的推移，剧情成了现实，受伤，破产一步步地发生在他身上，他也接连遇到了剧情中他会遇到的所有人。

        他终于意识到那个梦并不仅仅是一个梦。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无力阻止。

        这个世界好像拥有着一条铁律——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影响不了主线有条不紊地进行。

        再次睁眼，他又身处医院了。

        依旧是相似的梦境，但是他发现，两个世界的时间流动好像不太一样，他过完的一辈子，在女孩那边不过就是看完了一本书，女孩又开始做些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于是他抱着解密般的心态继续观察这个女孩的生活。

        随着时间的增加，他逐渐知道了：她叫陆笙、高考结束就进了医院、成绩很好。

        她喜欢吃梨子，不喜欢吃苹果，喜欢看书写字，平常的最快乐的娱乐事件是帮隔壁老婆婆的孙子补课。

        当那个小孩被逮住补课继而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的时候，旁边那个大小孩就会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让人不自觉被她的快乐所吸引。

        但是，重复次数逐渐变多，但依旧没有找到破解之法的池晚没办法像一开始那样毫无负担地一同跟她感受快乐。

        在他精神无法承受的时候，甚至对梦境中的陆笙产生过恨意。

        为什么会是他梦到这个场景？为什么偏偏是他要在这无限的重复中被反复折磨？

        他开始害怕医院，不愿意做梦看到陆笙那张笑脸。

        他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他彻底跳脱出主线，肆意作乱——反正他知道他所作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对主线产生任何影响。

        阴差阳错之下，他反倒知道了故事的很多大背景。

        比如上一辈的恩怨，女主的隐藏剧情，一些原本可以彻底搞废主线的内幕。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真实，但很可惜他什么都做不到。

        除了一次又一次地为男女主做嫁衣。

        次数多了，恨意逐渐消散，池晚惊恐却又彻底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来说非固定的，竟然只剩下关于陆笙的梦境。

        甚至，随着时间和心态的流动，梦境成为了池晚只能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

        每当他被现实的齿轮无情碾压的时候，只有这些梦境能让他有空间苟延残喘。

        而随着这种心态，他不自觉地将更多目光放在陆笙身上，乃至再也离不开视线。

        梦境中的她是那么的乐观快乐，跟现实中死气沉沉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有看着陆笙的微笑，池晚才会有一种自己依旧还活着的感觉。

        他曾经短暂地思考过——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就连梦境中的陆笙也消失不见了，他该怎么办？

        池晚很快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自己脑中摘掉——他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就算是想象，也会让他感到一种恐怖的窒息感。

        所以，池晚已经想不起来当初看到陆笙没能安全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了。

        人体的保护机制自动将难以承受的痛苦隐藏，等到池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又一次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

        一切又重新开始。

        池晚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入眠，但是当他一夜无梦地醒来时，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世界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陆笙看到的那张被他藏起来的相片，就是这个时期留下的。

        他在医院呆了很久，出院后，他变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正常。

        正常地活生生像是书中走出来的。

        池晚想，或许就是因为他每一次都或多或少地做过不该做的事情，所以才会导致他一直困在这个世界里。

        或许，这一次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名义上的反派，就能够不再重复这枯燥无味的一切。

        于是他每日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安安分分地等待属于自己的结局。

        但是，一张照片打破了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切。

        照片上女孩的脸很陌生，但却让池晚的心脏一瞬间狂跳。

        他们在两个平行时空相处了那么多个夜晚，足矣能让他在相交时第一时间认出她，不论名字是否一样，不论面容是否一样，不论时间过去多久。

        她是为了他而来的，池晚第一时间确信，紧握着鼠标的手指用力得发白。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切跟陆笙产生关系的剧情都发生了改变。

        她是他的变数，也是他的救赎。

        当初的激动已经在慢慢的接触中学会克制，但总会在午夜梦回生出一股剧烈的庆幸。

        庆幸梦到陆笙的是自己，庆幸第一个发现陆笙的是自己，甚至庆幸陆笙的身份同他都是反派……虽然这样想很卑鄙，但是事实如此——虽然他无比厌恶创造自己的作者，但是池晚同时窃喜：陆笙喜欢作者给他的设定。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池晚进行了很长时间的挣扎，也终于在陆笙因为他而遇到危险的那一刹恍然大悟。

        这么长的时间，他之所以不停反抗，无非是他潜意识难以接受自己荒诞的存在。

        但是作为人的本能，他却又无比渴望有人能接受如此荒诞的自己。

        而那个人其实早就出现了，甚至不惜自己的安全想要拯救他，只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陆笙本是在等池晚的答案，却见他不知道怎么忽然开始深深地看着她出神，陆笙耐心地等了一会，然后伸手在池晚面前晃了晃，企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手腕却被握住，顺势被揽进对方的怀抱。

        “笙笙…”

        池晚的双臂像是在触碰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他逐渐收紧怀抱，语气中带着深深地眷念。

        他的脑海中一时间闪过很多东西，但最后出口的却是他从没想过的三个字。

        “我爱你。”

        感受到怀中人的惊讶，脱口而出的池晚心中却是无比的轻松安宁，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顿悟感。

        有些东西不需要主动去想，实际早已深深刻在心底的每个角落，只等着主人什么时候发觉。

        陆笙还在宕机状态，她不明白她只是问了一个问题，怎么就收获了池晚这么陡峭的一个告白。

        是的，这是…告白。

        陆笙后知后觉地心跳加速起来，在池晚的怀中逐渐升温，她有点慌乱，想要回应池晚，却脑中一片空白。

        “我…”

        “你先不用这么快回答我，”池晚打断陆笙的磕巴，用手按住想要起身跟自己对视的陆笙，以免被对方看到自己已经红透的耳尖。

        “不用这么急切给我答案，你只需要知道，不论你给我什么样的答案，都不妨碍我对你的情感。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可以尽情地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管是学校，还是…人。”

        陆笙安静下来，察觉到池晚声线的微颤。

        池晚说：“我会一直以你想要的方式在你身边。”

        就像你曾经在我身边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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