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拉灯后

她在熟悉的感觉里看过去，发现是穆湛，心这才稳了。

        “怎么，吓着了？”穆湛低笑着问，凑过去在余默脸上亲了一下。

        这情景，余默不用问就知道穆湛想做什么，她向着穆湛怀里靠了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是吧，明明就吓着了，说没有吧，明显是撒谎，可沉默更不对，她只是伸手抱住了穆湛。

        穆湛拍了拍余默的背，心里想，穆渊那厮杀的果然好，只是可惜没有一刀一刀从他身上将他的肉剐下来。

        “别怕，我在你身边。”穆湛心里明白，皇宫这个地方，对于余默来说，还是有点不安全，她以前在他身边，可不会惊醒。

        “我没怕，只是这几天都是各自睡，没想到你会过来，一时意外而已。”余默伸手将头发拨到一侧，心想着自己这种易惊的毛病是前世带来的，也解释不得。

        穆湛有些意外这样的回答，搂紧余默细密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上，语气里含着暧昧：“看来是我这几天冷落你了，让你连我在身边的感觉都忘记了。”

        余默微喘着气，小声的试探道：“熠儿还在旁边，你不是认真的吧？”刚进宫里，她担心散乱的人心并没有收稳，所以不大敢将孩子交给别人带，放在自己身边才能放心。

        回应余默的，是一个长长的深吻。

        余默心里纠结极了，这些天忙，好些天都没有亲密过了，只是万一儿子醒了怎么办？难道要将他收到空间里去？

        穆湛坏笑着道：“在旁边不是更好。”

        余默捶了穆湛一把，把儿子收到了空间里。

        在他们所在的乾和宫外的远处，彰华宫的大火此时烧到了最旺，染的半边的天都红了。

        即使在宫外，也能很清楚的看到那方夜空被染的变了色。

        常年在京里住着的达官显贵们，很快就推断出了着火的地方可能是彰华宫，弄的京城的各方人马猜疑不定。

        丞相府里，丞相夫人看到老丞相自发现宫城里着火起就沉默不语，她虽然没有老丞相的智慧，但是一辈子的夫妻，对于老丞相却极为的了解，知道他这样子，是有大心事。

        “有什么担心的，你就说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还怕我担不住吗？”丞相夫人将凉了的茶水倒去，在一旁的小火炉上烧着水，打算煮茶。

        彰华宫走水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如果要救火早就应该救下了，可是这样一直烧着，可见很有可能是人为的，而且，还是被陛下默许的，甚至于，是陛下下令要烧的。

        “这彰华宫里，一共也就住过四嫔一婕妤啊！”丞相叹惜着道。

        丞相夫人瞬间就明白了，四个嫔里，一个祝家的昭仪，一个吴家的昭容，还有一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女人，再一个言家的婕妤，剩下的，就是他们余家的惠华了！

        “你是说，担心圣人针对的是这四家里的哪一家？”丞相夫人有些不安的问，看到丞相那种“你猜到了”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与咱们家或是祝家有关？”

        吴言两家在仁帝兵变的当年都没有参与进去，祝家参与了进去，不过那些人最后都被穆渊给收拾了，而他们余家虽然没有参与，两个孙女却做了穆渊的皇后和惠华，所以，这针对余家的可能最大了？

        但是这是想提醒些什么呢？

        “……要不，”丞相夫人试探的道，“等圣人登基，我递拜贴到宫里问问？”

        丞相皱眉不语。如果真的是针对他们余家，这样上前去，不是撞到枪口上了吗？

        丞相夫人叹道：“该来的总会来，是躲不掉的。”

        丞相又叹了口气。

        在相府所在的青云坊正西北的方向，正是永安坊，瑞王府就坐落在永安坊里。

        穆湦[shēng]在寝室外的房间里坐着，望着墙上的画像出神。

        门在这时被推了开来，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特别的鲜明，划破了满室的清冷。穆湦冷眼看了过去，很恼火半夜被下人打扰。

        在看到门口进来的那个小小的披着小衣的身影被高大的门框衬的越发幼弱时，穆湦怔了一下，快速的走了过去，将人抱起关了门，往刚坐着的案边走去，一边摸着她的脸看冷着了没有一边温和的问：“甜丝儿怎么来了？”

        穆烟将两只手紧紧的抱住穆湦的脖子，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蹭了蹭，却是不说话。

        穆湦心疼的摸了摸穆烟的头，坐下后将她身上的小衣裹紧了些，问她：“睡不着？”自从七日前他毫发无伤的回府后，女儿就越发粘他粘的紧，往前再三天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连睡觉都不让他离开。

        最后他没有办法，只好让她从他的后院搬到中院的厢房里去住。就算是这样，前两夜还都跑到自己寝室里来看，深怕自己不见了。

        “爹爹，你不高兴。”穆烟嘟了嘟嘴，闷闷不乐的道。

        穆湦帮女儿理了理头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个女儿敏感极了，就算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神色来，她也还是能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爹爹没有不高兴，甜丝儿乖。”穆湦笑着安慰女儿。

        “你晚饭后就不高兴。”穆烟虽然年纪小，却不会被穆湦糊弄过去，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宫城里走水了，父亲只是担心会不会引的其它地方走水。”穆湦说着半真半假的话，随后跟女儿开玩笑，捏着她的鼻子道：“要是圣人没钱重建新宫要让爹爹出，那我可不得把给你的嫁妆钱掏出去？”

        穆烟被逗笑了，转着头摆脱穆湦的手指，软软的声音娇嗔道：“那你把我的嫁妆钱给我，就给仲父说你没有。”

        穆湦神色一黯，随后又笑着捏她的鼻子问：“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嫁妆钱么？”

        穆烟一双黝黑的眼睛不解的看着穆湦，眨了眨眼，再眨眨眼，最后不确定的道：“反正就是我的钱。”以她的年纪，平日里没有人给她提到嫁妆这一方面的事情，所以并不是很懂。

        “好，都是你的，爹爹把整个瑞王府都留给你。”穆湦抱紧女儿，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眼眶有些湿润。一度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穆烟的小嘴唇蠕动了两下，拉了拉穆湦的袖子安慰他：“如果是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它，这样就不会不高兴了。”

        穆湦有些惊讶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谁告诉你这些的？”自己没有这样教过她啊。

        看着穆烟懵懂的眼睛，随后他就反应这来，她记住了她母亲以前教过她的话，但是那时她还小，几年过去却已经不明白自己怎么知道这一件事情了。

        他的心有一些闷疼，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去想，所以她母亲才会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和开朗吗？在他忽视她的那些年里，她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吗？

        “爹爹……”穆烟察觉到了穆湦的苦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甜丝儿，圣人他，已经不是你的仲父了。”穆湦认真的对着自己的女儿道，即使是小孩子，他也要教会女儿记得这件事，倘若哪天说错了话，被人抓住把柄告一状，说是自己教的可就不好了。

        穆湛要是忌惮自己有可能存在的不安份，以此为借口杀了自己，那么谁来照顾女儿？

        甜丝儿眨眨眼，并没有听懂这一句话的背后隐藏着的是怎么样的一种惊心动魄，只是有些不明白的问：“那仲父呢？”

        “他生病，去世了。”穆湦的声音有些黯淡。

        穆烟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母亲的画像，问穆湦：“去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穆湦点了点头，穆烟也跟着点了点头，像模像样的说：“没事的，反正我也不喜欢他，见不到就见不到。”以一个五岁的孩子的理解，她只能懂见不到的意思，却不能明白到见不到代表的含义。

        穆湦有些惊诧，他从来没有听过女儿说过这样的话，她竟然不喜欢自己的兄长吗？为何？

        “你为何不喜欢你仲父？”就算他对自己的兄长感情由深到浅到无，也不愿意见到自己女儿情感淡漠。

        穆烟不情愿的嘟了嘟嘴，才不高兴的道：“他也不喜欢我啊！”

        穆湦在这时才明白，孩子看着什么都不懂，可他们对于人情绪上的喜恶分别的很清楚，尤其是自己的女儿。原来，兄长竟一直是不喜欢女儿的吗？也对，这是三娘生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喜欢呢。

        穆烟转了话题又好奇的问：“那圣人现在是谁？”

        “是……是……”穆湦一时真不知道向自己的女儿如何解释，现在将坐上皇位的那个人，从血缘上来讲，是女儿的堂伯父，可是对于一个杀自己兄弟、开自己父亲棺木凌|辱、时刻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人，他怎能不恨！

        他并不愿意承认对方兄长的身份。

        “……他是你的伯父。”就算是再怎么的不愿意，穆湦还是说了实话。他现在时刻小心着，不让自己对于那个男人负面上的情绪泄露出来，也不能教的让女儿知道自己的真实心意。一个不慎，便是殒命的下场！

        “伯父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么？”穆烟一点都听不明白了。伯父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成了陛下？

        “你亲伯父的确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但这个不是你亲伯父，他是你大父的亲伯父的长重孙。”穆穆湦解释着这之间的亲缘关系，看到女儿一副迷茫不解晕晕乎乎的眼，心情好了很多，摸了摸她的脸蛋道：“也就是说，爹爹的大父跟现在圣人的大父是亲兄弟。”

        “哦！”穆烟点了点头，她懂了，反正是亲戚。

        穆烟一时没有了问题，穆湦今天心情不好，也没精力再跟女儿说话，抱着她起身，回她自己的房间：“天晚了，甜丝儿要休息。”

        穆烟乖巧的点了点头，被穆湦抱着回去放在睡榻上。

        盖着被子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她又突然睁开自己的眼睛问：“爹爹，你说阿娘什么时候会回来？”

        穆湦的眼神闪过一丝悲伤，这一次没有回答。他如今这种样子，随时有可能殒命，以前盼着三娘回来，如今却是不敢了。

        穆烟感觉到了不对，心下紧张，认真的盯着穆湦看：“爹爹……”以前，父亲都会回答说，很快就会回来，阿娘的病马上就治好了，现在怎么不说话。

        “等你长大了，你阿娘她就回来了。”穆湦强笑着道。

        如若能教他知道她平安，他宁愿这辈子从来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也好……免去她的池鱼之祸。

        穆烟的眼神迅速的黯淡下去，语调失落极了：“爹爹你回去睡吧。”

        穆湦看见女儿不想自己待在这里，给她按了按被子，这才出去了。

        等穆湦走远了，穆烟伸手将被子一拉盖过头，躲在被子里慢慢的抽泣起来，越哭越伤心，最后哭的一塌糊涂。

        长大了，父亲说长大了，可是她知道，长大了的话是骗人的。

        也就是说，自己的阿娘……不会回来了……

        “阿娘……”穆烟无声的流着眼泪，哽咽着小声道：“阿娘，甜丝儿好想你，你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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