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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铁打的流浪汉


“好了,都散了吧。”

        夜恒微微蹙着眉,站起身子,率先离开。途径夜璇玑的身边时,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侧夫人雪惜若走到夜璇玑身边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神色狰狞,语带怨愤:“你还真是捡了一条不错的狗,不过你给我等着,妘漪的账你早晚要还!”

        夜璇玑岂会受她威胁,当即冷声讥讽道:“你在说笑吗,还是说,你想让夜妘漪的脸烂得更彻底一点儿?”

        “你什么意思?”雪惜若的脸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夜璇玑淡淡地撇了这个满身脂粉味儿的老女人一眼,缓缓道:“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明白的。”

        瘴泥,乃瘴气凝结,无论是吞下还是涂抹,伤疤将难以愈合。夜妘漪可是吃了不少呢,她脸上的灼伤,想要愈合,怕是要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吧。

        想到这里,夜璇玑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她没有再理会雪惜若,而是径自走出门,向着祭离澈受刑的地方而去。

        杖刑的声音已经停了,哀嚎声也淡了不少,该是结束了吧。

        夜璇玑走到行刑处的时候,正好与拿着铁杖的戎装彪形大汉擦肩而过,隐隐听到他俩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真是怪啊,四百铁杖,竟然没见一滴血!”

        “是啊,我怎么觉得我就跟打在铁板上一样?”

        铁板?没见血?

        夜璇玑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四百铁杖怎么可能不见血,若是她自己,怕是骨头都打碎了吧。

        想到这里,心中怀着巨大的疑问,夜璇玑走到了祭离澈的身边。

        此刻,他正趴在地上,一脸哀戚之色地看着她,哑声道:“小璇玑。”

        夜璇玑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祭离澈的背后,只见一大片殷红的血迹,从腰部一直往下晕染到了大腿根部。

        祭离澈伸出手,向着她的方向隐隐颤抖,唇角微动,说出来的话都破碎不清:“我……快死了。”

        鲜红的眼色刺伤了夜璇玑的眼睛,她半张着嘴,好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不是说没见一滴血吗?”

        “没见一滴血?”祭离澈猛然瞪大了眼睛,幽深的黑眸里划过受伤之色,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委屈,“小璇玑,我……这……”

        夜璇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了,别说了,你不是我的仆人么,我找人把你抬回尽欢楼吧。”

        见不得他那副委屈的样子,夜璇玑转过头,抬起手唤来西侧的两个守卫,吩咐下来。

        一路上,祭离澈一直哼哼唧唧着,低声哼着痛。

        尽管隔着好几步,但是他独特的嗓音,依然以一种顽固的姿态,清晰无误地钻进了夜璇玑的耳朵里。

        “大男人的,别哼哼了。”

        夜璇玑的心里起了一阵烦躁。

        这一声喝止,祭离澈脸上痛苦的表情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踏入尽欢楼的院子,就看到丹粟一脸焦色地迎了上来,目光落从鲜血淋漓的流浪汉身上,飘到了完好无损的夜璇玑身上。

        “九小姐,你可吓死我了。”丹粟抚着心口,一脸后怕之色,“我听下人们说你被老爷拉到前院问罪。”

        “我没事儿。”夜璇玑的目光落在丹粟高高肿起的脸颊上,道,“我买了跌打损伤的膏药,进屋里擦一擦吧。”

        “九小姐——”丹粟的脸上浮现出异常感激的神色,眸子里隐隐有水光浮现,这么多年了,她挨打无数,这还是第一次,主子给她拿药。

        夜璇玑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浅笑,转身向着正屋而去。丹粟愣了一下,随即也立刻跟了上去。

        祭离澈的身体,随意地被扔在了一张长椅上。

        夜璇玑却是懒得看他,拉了丹粟坐下,打开那瓶药膏的盒子,挖出一小块,就要往丹粟的高肿的脸上抹。

        丹粟见状,却是一脸惧色,忙道:“九小姐,不用不用,丹粟自己来就可以了!”

        要主子亲自给她上药,这是大不敬!

        “坐好。”夜璇玑不予理会,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冷冽,“别动。”

        丹粟的身体一滞,正襟危坐,果然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现在的夜璇玑,不似以前,让她不由自主地臣服。

        药膏沁入红肿的肌肤,丝丝清凉的感觉,丹粟舒服地都快要哼出来了。

        “九小姐,你上药的技术真好。”丹粟禁不住赞叹。

        夜璇玑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却没有多解释什么,言多必失。上辈子,她不仅是一个天才炼丹师,更加是一个出色的医者。

        主仆二人之间,弥漫着淡淡的温馨气息。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得煞风景的声音插了进来。

        “小璇玑,我还伤着呢,你什么时候给我上药啊?”

        夜璇玑挑了挑眉,头也不回。

        “喂,不要差别待遇啊!”祭离澈在身后不甘地抗议着。

        夜璇玑一声冷哼,帮丹粟擦好药之后,回过头,冷冽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祭离澈染血的后背,不但没有帮他擦药的意思,反而直接从桌子上端起一个茶杯,直接向着祭离澈的背后砸了过去。

        “啊——”祭离澈发出惨呼。

        丹粟脸色顿变,难以置信地看向夜璇玑:“九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夜璇玑缓缓地站起身子,走到祭离澈的身边,双手抱胸,冷冷地睇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装啊,继续装啊,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祭离澈听了这话,脸色痛苦的表情一僵,出口一半的惨叫声硬生生地止住了。

        “行刑的侍卫跟我说,你根本没有流一滴血。而这一路上,我也没有从你身上闻到任何血腥味儿。”

        祭离澈的眸子闪躲,神情开始变得不自在起来。

        “我知道有一种植物的果实,可以放出如血液一般的颜色。”说着,夜璇玑走到祭离澈的身侧,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刷得一下划开他背上沾满泥污的衣服。

        衣服从中间裂开,露出来的脏兮兮的皮肤,别说是伤口和血迹了,就连一丝红痕都没有。

        丹粟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夜璇玑略带着笑意的目光投向祭离澈,“不过他,绝对可以做到。”

        祭离澈见被揭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索性也不再装了,没事儿人一样地站了起来,对着夜璇玑那张清丽的面庞,轻声咳嗽了一声。

        “你果然是祭离家的人。”夜璇玑十分肯定。

        祭离澈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如天空一般邈远,如大海一般深沉,在光与暗的边缘,游荡着淡色的光泽。

        “上古帝血,当真是与众不同啊。”夜璇玑禁不住赞叹,“你的身躯,竟然可以抵挡四百杖刑而不受丝毫损害,可真是厉害。”

        “这样都被你认出来了?小璇玑,你真是太合我的胃口了。”祭离澈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夜璇玑脸上的表情却严峻了起来,眸子里充满冷冽:“说吧,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我们两个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祭离澈直勾勾地盯着夜璇玑,声音中充满邪魅,“我不希望我的对手,在弱的像一只蚂蚁的时候,就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给碾死了。”

        “你说我弱?”夜璇玑的脸色不大好看。

        祭离澈唇角上扬,眸色幽深:“难道不是吗?”

        夜璇玑语塞,她就算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祭离澈所说的是事实。通过内视,她发现这个身体虽然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四绝火体,但是身体内的玄气实在是太过稀薄,根本凝聚不起来。

        这样子的她,根本和废柴没有什么区别!

        “你先去洗洗澡吧。”夜璇玑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大友善,“又脏又臭的,让人烦。”

        “小璇玑,你别生气,我会保护你的。”祭离澈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在你成长为能够跟我匹敌的对手之前,我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夜璇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去洗你的澡吧!”

        “哎呀,别说了,没看见九小姐心情不好吗。”丹粟也不嫌脏,直接拽住了祭离澈的胳膊,就往外拖,“跟我来吧,我来给你准备热水。”

        祭离澈见夜璇玑对自己态度极冷,脸上划过沮丧之色,也就仍由这个小丫鬟拉着,去了院内厢房。

        丹粟准备好了热水,又拿来了夜府家丁的青布衣衫,然后悄悄地掩上了门退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浴室的门开了,祭离澈穿着青布衣衫,斜斜地带着家丁的小帽,一边跨出门来,一边系着腰带。

        丹粟站在门口,看着他依然是黑乎乎的脸,黑乎乎的皮肤,就连头发,也依然纠结着,不由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澈公子,你怎么不好好洗?”

        她尊称他一声公子,乃是因为他曾经不顾危难救了夜璇玑的命。

        “我好好洗了啊。”祭离澈抬起黑黢黢的脸庞,晶亮的眸子看向丹粟,“你可不能冤枉我啊,你进去看,那一整桶的水都黑了。”

        “你可别骗我啊,不然我就去告诉九小姐。”丹粟不悦地哼了一声,微微拧着秀眉走进了房间。

        令她瞠目结舌的是,在屏风的后面,她发现了一整桶如臭水沟一般充满异味的脏水,而放在浴桶边上的皂角,生生被磨去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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