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来自螣蛇的邀请

经过了一晚的休整，一行四人怀着不同的心思继续赶路。

        在小话痨李桃姜的讲述下，山都大概明白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据探测数据显示，在雾潋密林里的青木萤内，有一支神秘的野人部落，似乎是原始部落的遗留，研究院需要得到野人的信息，如果可以，希望能活捉一只野人以供研究。

        楼烦这支搜查队由于业绩优秀，便被安上了这项工作。

        “研究院？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山都思索着，这名字听着就不是那么简单。

        “研究院号称‘研究宇宙一切真理’，他们研究的范围囊括一切自然，其实他们就是‘狂热的信教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活体实验中有存活下来的实验对象。”

        李桃姜瘪瘪嘴，表现出对这个所谓研究院的十足的厌恶。

        能引起小姑娘的厌恶，想来这个研究院的确不是什么善茬。

        楼烦在前边开路，山都牵着李桃姜走在中间，周行端着芥子枪断后，一行人维持着这样的阵型赶了好一会儿路，然后山都便累了。如此体力倒是引得三人侧目，李桃姜嫌弃他还不如小孩子厉害，山都没有反驳。

        休息了一会儿一行人又继续赶路，却发现树林越来越稀疏，不属于森林的痕迹越发明显。

        地面渐渐多了一些长足的脚印，脚印边缘有一些尖锐的突出，像是厚重的皮毛留下的。

        树上有极高的垂吊下来的枯萎的藤蔓，藤蔓连接着简易的木头制成的牢笼，勉强算得上是陷阱。

        树皮满是奇怪的花纹，像是被精心刻画一般。

        不少地方坑坑洼洼的，像是被挖走了什么东西，仔细观察，倒是有绿色藤蔓残留，显然，这是栽种杀戮藤蔓留下来的坑洞。

        如此大面积的种植，可不是小族群能做到的，他们一定是一支庞大的种族，而且，具有灵智。

        想来是野人无疑，研究院的探索资料向来不会出太大差错，所以眼前的景象无不昭示着他们已经接近野人族群了。

        几人愈发小心，连山都都被带着谨慎起来。

        他记得这里生活的是泰坦森林猿，怎么到了楼烦等人的口中，就成了野人？

        虽然可能长得很像，但毕竟不是同一个物种。那研究院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还能犯这样的错误吗？

        突然间，一个浑身白毛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

        野人！

        这几乎是三个人心里的第一反应，于是腿比脑子快，三人都条件反射地追了出去，留下宛如老年人一般的山都不知所措。

        年轻真好。

        山都感慨，没过多久楼烦就赶了回来，拽住他的手就带他飞奔了起来。

        白毛野人身形矫健，可以看得出是长手长脚给他们带来了极大便利，他轻轻一跃便可以跳过一个土坑，伸手便能够到树干进行回转，把四人捉弄得团团转，几度给他们追上的希望，又在将要追上时把他们甩在身后。

        “他好狡猾，我好累啊。”

        李桃姜率先败下阵来，扶着树干喘着粗气。

        已经迈步出去的周行又收回了脚步，关切地看着小桃。

        楼烦拖着个累赘慢慢赶上，山都被晃得头晕眼花，也表示不能再跑了，于是暂时休息。

        楼烦看着一脸柔弱的山都，突然后悔带着他一起行动的决定——这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

        但楼烦很有契约精神，说好要带上，就不能把他丢下。

        “楼烦，我觉得那个野人好奇怪，不像研究院给我们的信息里描述的那样。”李桃姜喘过气儿后，开始讲述自己观察到的，“他浑身白毛，四肢奇长。而且他身上好像带着一种奇怪的玉，我被晃了一下，就失去他的身影。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到他的脸了，他……他只有一只眼睛，一只像蛇一样的竖瞳的眼睛。我能确定，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原始部落遗留下来的后代。”

        戴玉，独目，白毛，长四肢。四不像的长相，好像与什么都沾点，又好像不能下定论。

        楼烦抿着嘴，消化着这些信息，随后他又下了决定。

        “不管怎样，先跟上去看看。树上光滑的痕迹很多，他们绝对不是一支小族群，我们跟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走，八成能找到他们。”

        “是！”

        “是！”

        山都略带绝望地看着瞬间充满体力的三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需要我的帮助吗？”

        帮助？是指的拽着他跑吗？不必不必，山都忙不迭地拒绝，从地上爬起表示自己能抗，不会影响行动。

        “很好，那我们继续前进，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这支野人部落。”

        于是，在楼队长的压迫下，山都被迫跟着赶路。

        山都认命地扶着树站起来，却不知触碰到了哪个机关，从天而降的一口巨大的藤蔓牢笼就这么把四人困住。

        犹如困兽。

        面面相觑。

        “咳咳，”山都有些尴尬，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说是意外你们信吗？”

        信不信有什么意义呢，当务之急还是得先逃出去。

        霎时雾起，逐渐浓郁，月光照着水汽折射出晶亮的光彩，仔细一看，却又是一只只森绿色的眼睛。

        但也没等他们做多劳累，那个长毛野人就又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其后，跟着密密麻麻乌泱泱的一群人，皆是与他一样的装束，叫人难以分辨他们。

        看来挣扎无望了。

        幽怨的眼神看向山都，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悻悻地说，“走一步看一步嘛。我看他们也……没有恶意。”

        不管野人有没有恶意，至少他们得先表现出没有恶意。

        在楼烦的示意下，周行收起了武器，李桃姜也松开了拳头，行动非常缓慢，野人大概也许，能够感受到吧。

        哦，野人没有。

        几个人被五花大绑装进了笼子，就着月色被带回了野人部落。

        很是奇怪，越是深入野人部落，树木便越是稀疏，一路上反而是被藤蔓缠绕的枯树以各种扭曲的姿势更多地出现。道路七拐八拐的像是迷宫一样，两旁搁置的石头上刻着奇怪的花纹，仔细看看，似乎是蛇。

        终于拐出藤蔓迷宫，入目是一片空旷，一块巨大的石坛盘亘在中央。石坛四方石柱分立，月光下泛着晶莹闪烁的光，竟然是精致镶嵌其上的玉石珠宝反射形成的，远远望去，竟像是四条巨蟒缠绕在石柱上一般。

        与精致石坛截然相反的是周围简易搭建的几乎连风都挡不住的小木头屋子，和无处不在的藤蔓。

        四人震惊于眼前的景象。

        “这是什么鬼地方。”小桃有些惊惧，继而又道，“怎么看这些野人都像未开化的样子，但是这鬼斧神工的石坛看样子竟然是他们铸造的。”

        没有等四人欣赏完这壮丽的景象，他们就被丢进了一个小木头屋子。野人们似乎完全不担心他们会逃跑，甚至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是他们心大，还是他们自信，还是……他们忘了。”

        小桃抽了抽嘴角，小朋友感觉自己虽然被抓了，但是并没有被重视——哪有这样敷衍对待猎物的！

        “因为我们是客人，所以没有将我们看管起来。”

        山都笑道。

        “你是说，野人邀请我们？”

        楼烦表示怀疑，这野人举止粗鲁，甚至利用陷阱，怎么都看不出来像是在邀请他们，而像是在……狩猎？

        “准确的说，不是他们邀请我们，而是他们信仰的图腾在邀请我们。”

        山都笑着补充道。

        “你何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楼烦质问。

        他不是不相信图腾的存在，周行和周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只是不相信这样的野人，居然也有图腾崇拜，而且他们崇拜的图腾，竟然可能还活着？

        图腾的存在在书上仅仅寥寥几笔带过，信仰图腾的氏族也越发少了起来，人类相信的，是科技，是自己。

        “第一，杀戮藤蔓好像对你们没有恶意，不然再那样密集的攻击下，你们不可能只是受了轻伤。第二，这些野人明显开了智，无论是他们困住我们的工具还是他们引导我们深入的方法，都不是原始的本能能够做到的。第三，或许你们注意到了一路上来的道路和花纹了吗？”

        山都买了个关子，引导三人回忆。

        “好像是……蛇？”

        楼烦仔细回忆着，扭曲的树木、刻着花纹的石头、用宝石装饰的石坛，好像都或多或少的掺杂着蛇的图案。

        “玄武缩于壳中兮，螣蛇蜿而自纠。其实青木萤自古以来，就是螣蛇的领地。这次他估计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邀请我们来做客。”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楼烦几乎算得上是咬牙切齿。

        图腾对于人类来说实在是太过久远的存在，久远到史书记载都模糊，人人都明白图腾是祖先的信仰，可是人人都不信真的有这样的存在。但即使人类已经不需要把生存寄托给这样虚无缥缈的存在了，这样的存在还是让人心生敬畏。

        山都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个怎样的存在。

        “楼烦，我说过的，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庞大和神秘，有很多你赖以信仰的科技无法解释的现象，但是它又的确存在。你不想去探索这样的存在吗？万一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呢？就像……”山都歪头看向李桃姜和周行，“就像你救的这两个小朋友一样。”

        山都简直充满了疑点，他完全无法想象山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听着，无论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不许伤害我身边的人。”

        楼烦凑到山都耳旁，轻声但是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是来赎罪的。”

        山都将楼烦揽进怀里，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喃道。

        那一瞬间，楼烦觉得无比心安，也觉得无比心痛，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的心里破土发芽，他下意识搂紧山都，意识到不妥后又迅速放开了他。

        “害羞了？”

        山都笑道，看着楼烦有些窘迫的样子也觉得新奇。

        “没有，只是不习惯和人太靠近。”

        楼烦硬邦邦的解释，也不管山都信不信。

        小桃在一旁撇撇嘴，表示对队长的鄙视。

        周行还是沉默着，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他的情绪。

        “其实你们没有猜错，他们不是野人。”

        山都扒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野人正热热闹闹地准备着珠玉宝石、牺牲篝火，就像是古时候人们的祭祀那样，却又透露着生涩和诡异。

        “那他们是谁？”

        小桃积极提问。楼烦还沉浸在刚刚那个短暂的拥抱里。

        “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见到螣蛇之后，应该会有答案。”

        话音刚落，小破木门被蛮横地打开了。几个野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随后就把靠得最近的山都先拖了出去。

        “山都！”

        楼烦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后来的野人控制住。

        被提溜出来的山都获得了一副更结实的藤蔓束身，牢牢地捆在石柱上，头顶上是对森绿宝石的凝视，山都几乎能透过宝石看到螣蛇对他的注视。

        确认牢固后，野人纷纷散开，一位佝偻着身子的野人捧着一个小石头罐子走到了他的面前，随后从石头罐子里掏出一把糙米一样的东西撒在山都的脚旁，几乎在它们落在石坛上的瞬间，芬香便散发了出来。

        野人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来一串精致的珠玉，虔诚端详许久然后挂在了山都的脖子上，手舞足蹈一番跪拜下来。

        看来是祭祀了。他们打算用这种方法，为图腾神送去他的客人。

        果然，楼烦、李桃姜、周行被先后带了出来，都经历了与他一样的仪式。

        除了山都平静接受，楼烦三人或多或少都对这样的仪式表现出反感和抗拒。毕竟接受了现代化的教育，这样充满神秘感的古老仪式对他们来说就是迷信，就是糟粕。

        石坛周围的火坑被点上火焰，石坛上的图案从四人的脚下亮起，以极快的速度向四柱和中心铺展，猩红的火焰配上森绿的符文把野人照得格外诡异。

        起篝火，献珠宝，披皮毛，撒烈酒，舞祈祷。

        野人围着石坛跳着独属于他们的祭祀之舞，兴高采烈地同神明诉说他们圆满完成的任务。

        霎时雾起，一双眼睛出现，伴随着蛇吐信的声音，四人平白陷入无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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