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你们俩回去吧！”萧斐淡淡说道。

        “可是……殿下……”甄赫贸然接话，话却断在了萧斐的注视中。

        萧斐看他的目光也不是很有压迫力，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他都已经说出来的话自然不是让人忤逆的。

        孟二对此也不太赞成，开口想说什么最终也败在了萧斐淡然自若的目光中，和甄赫对视了一眼，最终两人还是只能齐齐躬身行礼离开。

        姬憬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观赏了一下那二人的脸色，待人都已经走了才说：“你这未免对我又太信任了。”

        “没事，还有暗卫，而且你脚上还有锁链，想我也不至于被你怎么样。”萧斐道，说得颇自信。

        “啧啧，你说得有道理。”姬憬点了点头，复问，“那个老板，刚才那个，是怎么回事啊？”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好奇啊！”

        “当时回鹘王子刺杀了我父皇，逃到了市里，便是躲在了他家，他可能被那夜场景给吓着了。”萧斐只简单这么说，而后才又说，“我相信你该是知道回鹘王子的。”

        姬憬道：“知道。”

        甚至他还知道这位王子和萧斐的绯闻。

        萧斐疑心重，不让人近侍，亦不接受别人送上门的美人，在这一点上他做得很强硬，所以关于他的桃色之闻也只唯有二。

        一是一位回鹘王子，几年前回鹘犯北齐边境，却铩羽而归，还赔上了可汗一位十分看重的王子，而这位王子与萧斐关系被传得比较复杂，在回鹘没有犯北齐边境前据说两人关系还不错，但姬憬其实也不知道个具体。

        只是这位王子刺杀萧崇后被萧斐给斩首了。

        其二便是与如今的贵妃的了，这一桩姬憬已经知道是与传闻不符。

        “听闻你们关系不错？”姬憬试探着问。

        刚说话，就有一架高大的车舆从远而来，有人来开道，让街上的人往两边散，姬憬看了看萧斐，发现他是跟着人一起往后了便也跟着他的脚步退。

        “如果他未曾骗我应该算是很好的朋友。”

        “你还会被人骗？”姬憬惊。

        萧斐淡笑：“我怎么就不会被人骗？”

        姬憬想说看你疑心病这么重，应该很难骗到你的，除非是你故意，但最终也没有说。

        只道：“你看起来聪明啊！”

        “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萧斐道。

        “哦，是不是感觉惋惜？”

        “是有一点，毕竟难得有志趣相投的朋友。”

        姬憬看着他，难得的很诚心地说道：“其实我也挺不错的，如果你乐意可以和我成为朋友。”

        这一次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故意调戏中带着试探。

        他对萧斐的想法是真的随着相处而多变，但每一种想法好像都是想和他近一点。

        “你不行。”萧斐直言道。

        姬憬蹙眉：“你拒绝得也太干脆了吧！”

        “你自己想想你做的事，你现在又与我说这些是不是很好笑？”

        姬憬略微有些不自然：“没法变了？”

        “即便没有这些，我们也不会是朋友。”萧斐道。

        姬憬知道他说得很对，骤然只能低头看脚，有些失落情绪，其实他还是比较想看看萧斐的心，只得到人大概时间不久就没意思了。想得可真好，可能人也得不到呢？毕竟士可杀不可辱。

        萧斐在一旁看着姬憬眉目低垂的模样，却突然轻轻笑出了声音，一把揽住了他腰，姬憬外衫上是金线做的精美刺绣，有些硬，刺手，可萧斐手上却感受到了一片柔软。

        “你好像长胖了。”萧斐道。

        “……”

        “是谁在笑？”姬憬还没回怼回去，就听到有人轻喝。

        刚才那架车舆已经行至他们这位置中间的街道上，而这声音是车舆上的人发出来的。

        刚才萧斐轻笑出声其实声音也不大，只是因为四周的人都没有敢这么放肆的就被听到了。

        姬憬因为这声音看向了街道中央，其实他的内心是在幸灾乐祸，他想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倒霉鬼敢这样对萧斐，不过这声音是为娘子的声音，可能萧斐并不会计较。

        看着仪仗排场，姬憬猜测这应该还是萧斐的哪位亲戚。

        铃声响起，车帘被微微拉开了一些，有为娇丽的娘子露出了半张脸，一瞬间她微怒的表情就变成了震愕，动作都停住了。

        周围的人几乎都已经低着头不敢看去，唯有萧斐和姬憬还在人群中站立着，与车舆上的人遥遥而望。

        “皇……”兄字还没出来，她就即使住了口，是被迫的，在和萧斐的对视中她明白了萧斐的意思。

        “没事了，走吧！”她道，迅速地又把帘子给拉回去了。

        姬憬看出了这位娘子刚才的口型，在人群散了之后问萧斐：“是你妹妹？”

        “嗯！”萧斐点头。

        姬憬又道：“她看起来很怕你，你们关系不太好啊？”

        “嗯！”萧斐还是只点头。

        “其实有个妹妹挺好的，关系好一点她天天缠着你哥哥哥哥的喊，挺不错的啊！”

        “你想有个妹妹？我妹妹还挺多的，没感觉有多好，也没确认过究竟是不是亲妹妹。”

        听萧斐这么说后姬憬就沉默了，想起了他们北齐宫廷之乱，突然就觉得萧斐这种态度他理解。

        “你当成是亲的那就是亲的。”

        “呵呵，算了，没什么意义，高处不胜寒，高处只有孤寒，有这些牵绊并不一定是好事。”

        “这样你岂不是孤家寡人？虽说本就是，可也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吧！”

        “看不出来你还优柔寡断，怪不得你落到此境地。”

        “唉！你看不出来的事可多了，不过……”姬憬侧身看着萧斐，“你手能不能先放开？我觉得我们俩这么走着不太好，你觉得呢？”

        “其实还好！”萧斐闻言放了手，提醒道，“走左边那个巷道。”

        姬憬转了身走进了巷道，动作却是顿了顿。

        不再是满是人群的大街，他们走到了一处人迹比较罕至的地方，这条巷道里，只有些行人和挑着东西的小贩。

        巷道只有约摸九尺宽，地上是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干净整洁，两侧人家家家户户都还挂着红灯笼，只是白日未点灯，只能看见一串串红，绵延一整条小巷，甚是喜庆。

        “你带我去哪儿？”姬憬问道，看似还很随意，只是问一问而已。

        可姬憬此刻内心却全然不是这样，这个街巷虽然他还没来过，却是太过熟悉，谢晟给的那个他的位置图，就在这周围，而且他们离那个位置还越来越近，姬憬没办法判断萧斐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故意而为之，只能假装着淡定。

        萧斐微笑道：“一个也许能让你惊喜的地方。”

        说着话顺便拉了姬憬一把，姬憬是侧头看着萧斐的，眼看着就要撞向一面石墙，其实他余光看到了就要躲开的却被萧斐先扯开了。

        “不能提前透露？”姬憬道。

        “那就没意思了。”

        “是么！”姬憬沉眸，心思又敏感了起来，惊喜，什么惊喜？恐怕是惊吓才是。

        走得越来越深入，几乎都看不到几个人了，姬憬却听见了几声乡音，北齐人说话要粗犷一些，那从墙内传出来的声音却比较柔和，是一个妇人的吆喝声。

        姬憬却是想着就是这面墙，这一路他数着墙面的，正好数到了谢晟标注的那个数，心跳倏地加快，萧斐这是要做什么？

        “里面是什么？”姬憬问他，脚步停住，看向了墙边一颗只露出了树冠的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了的高大的桃树，花期已过，此刻只有些零星点点的花开。

        “故人，不知道你忘了没有。”萧斐也跟着停步，却是突然问姬憬，“这声音耳熟吗？”

        姬憬有些茫然，刚才他只听见了是个妇人，嗓声听着别有韵味，却并没有仔细听太多，闻言未答。

        萧斐道：“是师娘。”

        “什么？”姬憬倏地去看萧斐，不掩藏面上震骇之色。

        萧斐忽有些迟疑着说：“如果你还认方筑是师父。”

        “我怎么会不认他，”姬憬垂下了头，“原来师娘竟然没死，我答应了师父会照看她，可当时我翻遍了三曲都没有找到。”

        “嗯，当时有人赶尽杀绝，那时正好我要离开，就把师娘带到了北齐，之后她便在这儿开了个酒楼，你吃了那么久北齐的饭菜想你大概怀念赵国的餐食。”

        知道不是来抓谢晟的，姬憬心情轻松了些许。

        而另外的一种沉重情绪却又爬上了心头，长叹着说道：“也许师娘并不想见我。”

        当初姬巡让他亲自监斩了他这个师父，而姬憬也是亲眼看着他师父被腰斩没有救人。

        说是师父，其实也只姬憬这么叫他，每叫一回都会被他纠正，不过姬憬一身格斗之术确实是来自此人，一直承认他师父的身份。

        “我提前告诉过她了。”萧斐道。

        因为纠结紧张，姬憬也不知怎么的就烦躁地发起了牢骚：“我……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一点都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面对。”

        “是我思虑不周，”萧斐对于他的行为却并未不满，反而拽住了姬憬手臂安抚他，“我只想着也许你会想念故国，整个盛京就这里能有点东洛的感觉，而且还有些其他事。”

        “下次再来吧！”姬憬忽然转身欲走，不是他不敢面对，虽然他表面上还是这副模样。

        姬憬之所以这样是在萧斐背后隔着花花草草各种博古架还有各种东西的地方他看到了正走着的谢晟。

        萧斐道：“你知道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出来即使有人跟着你，下次我再有空不知已是何时了。”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姬憬坚持。

        “呵呵！”萧斐轻笑，“即便我有空，我怎么就要带你出来逛，而不是休息？”

        “那就不出来了。”姬憬道，却是小心地关注着谢晟，看起来谢晟还是没有发现萧斐到了这里。

        姬憬暗骂着，死小子，易容易得都不完全，萧斐要是看到了绝对能瞬间认出来，还有那些暗卫，他完全察觉不到他们存在，想来是高手中的高手，此时都不知道人是在哪儿。

        姬憬心思都没有在萧斐这儿，只和他随意说着话打发。

        萧斐还以为他这是紧张，便道：“是师娘想见你，有东西要给你，不让我代传。”

        姬憬没怎么认真听，只看着谢晟从那边走了过来，他那个位置是看不到他们这里的，眼看着萧斐还要转过身面朝那边，而谢晟也要露头。

        刹那间姬憬眼疾手快地圈住了萧斐，阻止他转身的动作，刻意软声道：“换一天好不好，我今天都毫无准备。”

        “你怎么……”萧斐面露无奈，却真的就没再怎么。

        “萧斐，你应了我吧！”姬憬又道，声音是故意的又大声了一些的，还喊了萧斐的大名。

        终于他穿过萧斐的肩头和突然露头又迅速掩藏起来了的谢晟对视了一瞬间，谢晟闻声看了过来，一瞬瞪目，姬憬给了他一个眼色，他立刻就懂了，脚步突转，迅速就移开了步伐。

        直至此时，姬憬方才听见萧斐长长一声呼气声。

        过了会儿，又听见萧斐道：“嗯，既然不想就不勉强你了。”就这么顺从了他。

        而这时姬憬终于意识到了刚才萧斐说了什么，又想去了，他想知道他师父究竟留了什么东西给他。

        于是姬憬又厚着脸皮道：“要不……我们还是进去吧！”

        “嗯？怎么转瞬就变脸？”萧斐都打算带着人走了，突然听见姬憬又这么说，莫名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心生不悦。

        姬憬倒是信口捏来的假话：“不想你心意被辜负。”

        这话一说，萧斐本欲说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口，动作也维持着不动，有些风从巷道远处吹过来，将两人衣裳吹得翻动不止。

        而这处地方虽然人少却并不是无人，他们俩在巷道上这样站着很快就被经过的人看了又看，不过两人都是淡然以对，毫不在意。

        最后还是萧斐开的口：“那你不放开我？是想要这么走进去？”

        姬憬这才放开了他，面上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看着早就不见了谢晟身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得平稳，这下子他终于可以不操心忧心什么了。

        随心所欲地踏步就要进去，却又被萧斐给扯住了。

        “不走正门，人多且杂乱，我可不确定是不是又有人在埋伏你，上次你那情况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遭。”

        “该不会吧！那人不是受了重伤，还能卷土重来麽？况且你不是说有暗卫吗？”

        “暗卫护我又不护你，纵使他们听命于我，对你也不会那么上心。”

        “这还不简单？你护着我，他们护你，就等于是护我了。”虽然这么说着，姬憬却还是跟着萧斐走向了另外的路。

        “你倒是说说我做何要护着你。”萧斐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若是不护着我，去哪里儿找我这样喜欢你的人？”

        “嗯，你说得有道理。”

        姬憬有些不敢置信，这人脾气忒好了些：“你怎么变得这么顺着我？还记得之前吗？你差点掐死我。”

        “我说了我很好哄的你不信。”顿住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因为知道了一些事，你该知道我知道了什么，后来想想你那样做无可厚非，之前是对你失了分寸，信过了，才会那般盛怒，如今你们既然没联系了，那对你好一点也无妨。”

        萧斐没说的是，当时在行宫看到他那样重伤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差劲，如今看着好好的人便忍不住想对他很好，直到再也不能再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也不能。

        姬憬听着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还算是平静，其实有猜到是这样，但是他不知道萧斐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姬憬确认他这里没有暴露，那应该就是萧崇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这样你都不把我关起来？你就不怕我继续做什么？”

        萧斐不以为然，只斜眼瞥着姬憬：“你可以试试，我倒想知道你能做什么？”

        姬憬歪头：“那可多了！你可以猜猜我还能做什么。”

        萧斐只冷哼了一声，并未应答，还把歪向他的头给掰了回去：“看路，前面是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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