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天光微亮，姬憬就起了身，洗漱好了之后一如既往地坐在窗边，看着斜阳慢慢升起，就这么静坐了许久，直到有一小队人进来后才有了动作。

        姬憬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许久，安静地毫不反抗，反正他是没有什么隐私可言的，他这住处隔三差五就要被翻一遍，偶尔姬憬不经会想，萧斐还不如让他蹲大牢呢！如今却是这样麻烦。

        人换成了甄赫，动作可就不比孟二温和了，翻看的动作极其粗暴，不一会儿各种摆好的物品都已经乱七八糟，横七竖八，地上也是一片狼藉。

        姬憬只当看不见，还心情极好地写起了字，有些清晨的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将他只随意用发带束成一束披在身后的头发吹得散开，铺在了后背。

        甄赫终于把这室内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后吐了口浊气，似乎是很不满意，可也只能挥手让这些人出去，外面已经站了几个一会要收拾这地的宫人，此时正满脸的愁容，可是又不敢多言什么，大概在心里已将这些人祖宗访问了个遍。

        甄赫正要出去，离去前最后看了一眼姬憬，双眸微眯，又迈步像姬憬走去。

        姬憬已然写完，在甄赫强行抽去桌上的纸时也不气恼。

        甄赫要看他写的东西，姬憬淡笑着将宣纸拿给了他，而后颇为悠闲自得地抱臂看着面前人脸色。

        从一开始的不耐烦，然后渐渐凝住神色，而后是目眦欲裂地猛然看向姬憬，甄赫紧紧攥住了宣纸，胸膛起伏也有些剧烈起来，另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刀柄上，青筋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刀杀人。

        甄赫又将手中宣纸捏作了一团，姬憬看着他愤恨的样子没有什么表示，微笑的样子却给人种森森然的错觉。

        “你想如何？”甄赫压声问道，咬牙切、目露凶光，看着好像是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得不忍了下去。

        姬憬微微笑出了些声音，正经说道：“我想同甄将军谈个交易，不知道甄将军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甄赫却没有问是什么交易，反而说起了其他：“你把他怎么了？”

        语气很是急迫。

        姬憬看着他这样子忽然好奇这人是怎么爬到这地位的？如此的掩藏不住自己，还是说是将计就计故意而为之？

        不过现下他好奇也不至于就要问，这个事情也没那么重要。

        姬憬站了起来，负手而立，轻薄又层层叠叠的衣裳有金线勾的暗纹，春阳从窗外照了进来，而姬憬站立处正好在阳光下，烟紫色衣裳因为姬憬动作而闪烁着些金光。

        姬憬先是瞥了一眼臂上衣料，而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就要看你了，你可以现在就去禀报你们太子殿下，也可以和我做交易，选择在你。”

        “卑鄙！”甄赫骂道。

        姬憬不以为然，却面色骤变，已经不如刚才温和，浑身散发了一些凌厉气势，即便他身处阳光之下，也带着一身冷气，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甄赫。

        “甄将军说话还是要多斟酌斟酌，我不太在意别人这样骂我，换作别人可不一定了，你的那位心头肉要是因你一句粗言而有什么闪失你说这多不划算是不是？”

        “她要是出事，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怎么还是如此。”姬憬摇了摇头，忽而伸手按在了甄赫肩上，而后收指捏了捏，嘴角有些邪笑。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过不要太久了，我不太有耐心，若是我失去耐心了，那你想和我谈我也和你谈不了了。”

        顺势将他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姬憬越过他走了出去，又一直出了殿门，去到了此处宫殿的庭院处。

        唔，不知道汤圆醒了没有。

        甄赫看着姬憬走过他，恨不得将他就这么弄死，却因为姬憬的话而不得不忍耐，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心里啐骂了几句后又还要不得不去跟着姬憬。

        姬憬坐在池边一块巨石上，旁边坐着圆滚滚的汤圆，正蹭着姬憬玩，而姬憬手一直抚摸在它脑袋上，目视远方，时而揉揉，惬意至极。

        “你要谈什么条件？”身后的甄赫突然道。

        姬憬抚弄得动作停了下来，偏头去看站在巨石一旁的甄赫，道：“这么说甄将军这是同意了。”

        又讽刺了一句：“我还以为你至少要苦苦抉择一番。”

        本来他还准备更多条件和他谈的，打算威胁不行就再加上利诱，没想到仅仅就为了一个人，甄赫就妥协了，看来忠城于萧斐与忠诚于心上他是选了心上人了，不知道萧斐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果然深情的人会被拿捏。

        “少说废话，你要做什么？”甄赫自然听出了姬憬的讽刺，本来就很冒火的心情更是往上又窜了三丈，压抑地厉声喝道。

        “也不做什么，就是想夜间麻烦一下甄将军守一下夜罢了。”

        “你要去做什么？”甄赫有些戒备地眯起了眼睛。

        “呵！这个就与你无关了。”

        姬憬抱着下了巨石，往其他地方走去，而汤圆手里还拿着一颗很大的竹笋，正在欢欣地了哦咬。

        “这么贪吃！”姬憬拍了拍它的脑袋，而被拍者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时突然有个宫人来报：“郎君，殿下将临，请郎君速回殿去。”

        姬憬闻言慢悠悠地拍着自己身上沾上的碎叶，而后迈步离开此处，是有些轻快的步伐，昭示着行人的心情。

        姬憬回到主殿的时候萧斐也正好从外而进，今日他身边只有孟二跟着，没有摆仪仗，穿的也是便装，巧的是竟然也是一身深紫。

        姬憬看着他，眉眼中都是笑意，想着其实也不应算太巧，北齐本来就尚紫，所以他来到此处十有八九也穿的紫衣，这大概还是恩典，毕竟紫衣寻常百姓是不能穿的。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恕在下有失远迎。”姬憬道。

        对着萧斐行了一礼，作了个长揖，这自然是他故意的，平时他的对萧斐礼仪都是乱套的，不行礼的次数多得已经数不清，只有偶尔他心情好或者是就想故意而为之，踩着人的底线走他做得行云流水得很，萧斐对他放纵一寸，他自然不会矜持，而直接得寸进尺。

        “嗯！”萧斐对待姬憬这样的状态早已经习以为常，任他作为。

        他以为姬憬该是听懂了收了的礼站直了，却没想到姬憬还保持着动作，又补了一句：“行了。”

        “谢殿下。”

        姬憬终于笑吟吟地抬了头，走近了萧斐一些：“今日的殿下格外的特别啊！”

        “怎么？”萧斐闻言莞尔。

        “呀！这位公子应只见于画，竟是这尘土间人，今日一见，我心澎湃，恨不能以身相许。”

        说得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甄赫是忍不住摆出讥讽模样，孟二是怔怔愣住，脸皮似乎跳了一下。

        只有萧斐还面色如常，立在姬憬身前，没有受姬憬影响，而是直接说了他到此处的目的。

        “今日是东西市大集，看你这么无聊，带你去转转，你要是再这样胡言乱语扰人，就别去了。”萧斐道。

        姬憬嘻嘻笑着，不顾众人在场，去拽住了萧斐一臂，就要把他拖往外面去，一边还说道：“真的？那可太好了，我真的要发霉了，走吧走吧！我保证不胡言乱语。”

        “好好走路！”

        “好的，”姬憬放开了萧斐，又往旁边移了一步保持距离，“这样可行？”

        “嗯！”萧斐应声。

        那就是行了。

        姬憬一路规矩地跟着萧斐先去到了西市，只是到了之后就像匹脱缰的野马一般又不规矩了拉住了萧斐。

        果然是大集，人极其多，各种吆喝声交织着都听不清到底是卖的什么东西，需要挤开人群去仔细的看。

        路边是各种摆摊卖东西的小贩，商铺都开着门，把铺里的东西都给摆到了街上，一些空旷的地方还有些江湖艺人正在卖艺，口中吐着大火或是吞着长剑。

        长长的街道上都是人，连连接大街的小巷里也都是人来人往。

        沿街漫步，不一会儿孟二和甄赫都是已经抱着挂着许多东西，大多是一些趣玩，自然是姬憬买的，实在是无聊到要疯，他得多卖点解闷的玩意儿回去。

        姬憬看到想要的东西就去看萧斐，萧斐即刻会意付钱，而他们身后，孟二愁眉苦脸，甄赫冷哼恼怒。一路下来也算是和和平平，毕竟他们俩身为属下是不敢怨怼的。

        日头正盛，虽然是春阳，可已经带着暑气。

        “该吃午膳了。”萧斐善意地提醒看着早把这事忘了的人。

        姬憬终于停住脚步，和萧斐一起在街边一颗树下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后道：“好像是饿了，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去吃饭吗？那种民间美食，有的吧，还是你也没来吃过不知道。”

        “有，我带你去。”

        这一次不是姬憬再拽着萧斐东走西窜了，倒是姬憬跟在他身后，乖巧地任由他带去吃饭的地儿。

        只是经过一个饴糖铺子的时候姬憬轻轻挠了挠萧斐，萧斐停了下来。

        “怎么？”

        姬憬偏头示意萧斐看旁边的铺子，道：“买点饴糖？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现在你身上还随身带着糖麽？”

        “你还记得这个？”

        “自然记得，你身上还带着糖吗？”

        “没有了。”萧斐垂眸说道，眼神一闪而过一些异样。

        当初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就很喜欢吃些甜的，身上的银钱几乎都花在了这上面，各种各样的甜食他都吃过，各个甜品铺子或者是摊子的老板都认得他，当时是为排遣心中的孤寂落寞，后来不太需要这种东西了，但是他确实还是偏爱甜食的。

        姬憬闻言有些兴致打折，看了看糖铺子又看了看萧斐，道：“唔，你不爱吃了？”

        “也不是，你去买吧！”萧斐道。

        姬憬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脸上荡漾着盈笑，立刻就奔向了那铺子。

        铺子老板看着他们几人却是有些畏畏缩缩紧张模样。

        “这饴糖我要一袋。”姬憬指着糖说着，一抬头就发现老板的紧张样子，摸了摸下巴后道，“我会付钱的，不赊账。”

        老板看了一眼离姬憬不远的萧斐，连忙道：“不不不，没事没事，想要的都随便拿随便拿。”

        姬憬还是付了银钱，不过这老板实在是太奇怪了点。

        “他怎么看见你就害怕，你干了什么好事？”姬憬拆了糖拿了一块吃了后表情说不上多么的享受，对于这种吃食，他感觉一般，或者应该说，对于吃的他要求不太高，也不太能够吃得出美味究竟有多美味，有多与众不同。

        萧斐却是不承认，反问道：“怎么不是看见你害怕？明明是你站他面前。”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公子有什么好怕的。”姬憬看着萧斐就站着没动作更没有要拿糖吃的意思，顺手又拿了一块糖递到了萧斐嘴边。

        迎着姬憬期待的目光萧斐正张口，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喊：“殿下——”

        两人动作同时顿住，疑惑目光看向了身后，孟二正经地站着，眼神却是往甄赫那边偏了偏已证自己清白。

        刚发言的自然是甄赫，此时他正一脸严肃，颇有些恶狠狠地道：“殿下怎能轻易吃不明来路之食。”

        “没事！”萧斐道，顺着姬憬的手就将一块饴糖含进了口中。

        姬憬感觉到指间微润，是他手指进入到了一些萧斐口中碰到了他嘴唇。

        顿时就不自然地缩回了手，看到萧斐嘴角上扬了一下又迅速落了回去。

        接着又阴阳怪气地道：“我哪有胆子害你们殿下。”

        甄赫不再说话，而是偏头看向了另一边，看得出来是气到了。

        惹得姬憬轻笑出了声，然后把饴糖也塞进了甄赫怀里。

        “真的很忠心啊！这么关心你们殿下。”

        回应姬憬的又是甄赫的一声冷哼。

        “走了。”萧斐催促。

        “还敢让我跟着你啊，你不怕我心怀不轨？”

        萧斐却是对此漫不经心，只道：“你没有心怀不轨才不正常，若你有良心些，就告诉我你怀的是什么不轨之心。”

        姬憬也假装着听不懂不说什么而是又站到了他身侧，真是搞不清楚这人，偶尔真的看起来太好相处，让人用忽略他的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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