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星城迷踪

掌柜帮忙把没吃完的点心打包，许朔结账，商意为了不看账目数字跑到外面等他。

        见少年出来，商意迎上去，却看见他手里捏着一张银光闪闪的名帖。

        “这是什么？”商意问道，“不会是刚刚那位掉的东西吧。”

        “猜中了。”许朔笑，他把那张帖子打开，如水月光下，银色的名帖上赫然写着刚刚那位紫衣青年的名字——

        “长天瑟。”商意念道，“想来是他是踏月君麾下的？”

        这是踏月君的鬼宴邀请帖，不过刚刚溜掉的那位也太大大咧咧了，这也能掉。

        “你不惊讶？”许朔看着面上波澜不惊的商意，笑道。

        “隐隐猜到了。”商意催许朔把名帖收起来，“不过他看起来真不像鬼，我见过的鬼本体都是长得青面獠牙的，他有点不一样。”

        “是吗？”许朔把名帖收起来，“也许你以后会遇见更不一样的呢。”

        商意的目光被周围卖面具的摊贩吸引：“那我就真长见识了。”

        依旧是许朔付钱，两人一人拿了一个面具，往落星城里城主居住的行宫走去。

        “这个城主肯定有问题。”商意边把自己买的猫脸收起来，边说，“按照常理，镇压妖兽的大阵出了事，应该第一时间找布阵的仙门解决，结果落星城居然历代都在给妖兽上贡，妖兽不比灵兽能恩泽一方，只会招邪。”

        “万一他找了呢？”许朔看了眼远处掩映在满山桃花里的城主行宫，淡淡道。

        “那麻烦就更大了。”商意咂嘴，“仙门弟子变成妖兽点心什么的。”

        虽说是晚上，但两人速度很快，不时便到了城主行宫的墙根下，朱红色的围墙外种满了桃花。

        行宫周围设下了屏障结界，商意发现自己那点法诀在这里不太管用，于是现掏了两张符箓出来，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大人！！”

        她和许朔对视一眼。

        商意抓住许朔的手腕，符箓拍出，几个呼吸间，两人就到了行宫房顶上，视野正对着庭院。

        商意和许朔缩在房顶，看着底下的佣人将摔倒的城主扶起。

        “不对。”商意道，“我记忆里洛风有点仙法基础，不至于这么老啊。”

        佣人们小心翼翼的扶着人，原本商意记忆里意气风发的落星城城主洛风，此刻孱弱的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浑身被裹进纯黑的披风里，佝偻着背，在旁人搀扶下一步步在庭院中走着。

        “看来这事情着实复杂。”许朔索性盘腿在房檐上坐下。

        他的话音未落，从远处奔来一个传信的门房，在洛风面前行了个礼，便道：“城主大人，漠尽山派人来了。”

        “送客！”

        听到漠尽山三个字，洛风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朝那门房一挥手，那门房得令，又行了个礼便匆匆往大门奔去。

        漠尽山。

        商意撇撇嘴：“不知道来了什么人。”

        “看着像是刚出山历练的弟子。”许朔说，“瞧瞧？”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片叶子，在商意双目上各点了一下。

        等到商意远望时，便发现自己能非常清楚的看见站在行宫门口的漠尽山弟子。

        漠尽山历来为所有仙门实力之首，门规森严，教育子弟有一套十分完善的流程体系，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白色校服，连佩剑的剑穗都是统一的制式，商意借着灯光一一扫过各个初出茅庐的稚嫩脸颊，然后停留在为首的男女身上。

        青年穿着和周围弟子颜色一致的白色衣衫，佩剑上除了剑穗外还系着一根青色的鸟类尾羽，他的神色分外冷峻。

        女子长相极为娇俏，衣着也与众不同，艳红的羽衣流光溢彩，不过此时她的神情也不太好看。

        看样子，是要和那位传信的门房起争执了。

        青年十分敏锐，似乎觉察的到他人的视线，商意目光差点要撞上对方的，她连忙扭头，把目光转向许朔。

        “道长和他认识？”许朔见商意不再往门口看，便打了个响指将术法取消。

        “不认识。”商意答，“但他们来的目的应该和我们一样。”

        “恐怕那个大阵里，也有漠尽山弟子的尸骨。”许朔接话道，把自己的狐狸面具扣上，“下去看看。”

        商意点头，把自己的猫脸戴好，两人轻轻跳下房檐，摸到洛风房间外。

        仆人们在送洛风回房后都纷纷自行离去，避开了他的房间，周围出奇安静。

        “祭仪找到了吗？”洛风坐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没有。”他回答自己。

        “从城中再找人吧。”

        “是。”

        风沙沙吹过，树影婆娑，商意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枯瘦的身形在墙上的投影，洛风不再言语，良久。

        “外面有人。”

        商意陡然听见这一句。

        不太妙，被发现了。

        洛风原本干瘪瘦弱的身形突然膨胀起来，他的身边产生了一股不知名的吸力，带着商意不受控制的撞进了窗户里。

        “偷窥者——”洛风的声音变得浑浊。

        商意滚进房间，同时，窗户边发出一声巨响。

        许朔从窗棂上跳下来，他的身边缠绕着蓝色的流光。

        “没摔着？”他问道。

        商意喘了口气，在原地站好，冲他摆摆手：“没事。”

        面前的洛风已经变了样子。

        白发缠绕全身，铁色的皮肤上爬满紫红的瘢痕，他连血管都膨胀了起来，眼球突出，狰狞的脸隐藏在阴影里，望着商意的神情带着阴毒。

        “看样子这城主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商意道。

        “死——”怪物嘶吼着，朝她甩出一只巨手，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商意朝空中盲甩出一把符箓，她的周身筑起强有力的结界，巨手和结界相撞，速度骤然减慢。

        铮——

        许朔上前一步，那鬼手被他周围的蓝光生生抵住，动弹不得，从相接之处生出一阵剧烈的罡气，那怪物被震的倒飞出去，许朔依旧稳稳站在原地。

        商意长出一口气，正想再帮忙，转头，却看见一众甩开门房直接闯进来的漠尽山弟子。

        应该是被他们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为首的青年见到异变的洛风，没有丝毫迟疑拔剑出鞘，直接迎着它的攻击冲了上去。

        青年飞身上前的一瞬，许朔收了他身边的流光，后退两步，站到商意身前。

        漠尽山诸弟子随即上阵。

        眼前刀光剑影，法宝法诀符箓齐飞，商意在他们攻击的间隙，观察着那个怪物。

        它身上的紫红色瘢痕看久了能发现一些共同之处：它们呈现圆形，中间的图案依稀能辨认出是孔雀。

        鬼上人身，会在人身上呈现出本体特有的特点，这只附身在洛风身上的鬼，本体肯定被打满了无月山的孔雀标志。

        “无月山有个关鬼的水牢。”商意轻轻道，“里面关押的每只鬼，身上都会打上无月山的标志，表示归属。”

        “这只鬼既然出身无月山。”许朔接道，“想必是逃出来的，并且，对关押自己的仙门怀着仇恨。”

        商意朝着那怪物的方向眯了眯眼：“它在洛风身上寄生的年月应该也不短了。”

        “并且，本体不在这，面前这个就是个空胚子。”许朔伸了个懒腰，道。

        那怪物怒吼一声，显然是被那青年惹毛了，那只巨手往周围一拍，底下一个小弟子躲闪不及，眼见要被击中，青年迅速出剑上前抵挡，吐出一口鲜血。

        “青羽师兄！”周围的弟子惊呼。

        那巨手继续发出狠击，商意神色一凛，青年要是生挨这一下，怕是魂都要被拍散了。

        “借来使使。”在那鬼手拍下的刹那，商意飞身上前，随便拔了一个弟子的剑，冲着击下的鬼手挥出一记斜劈。

        她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只看见一道残影闪身出去，又听剑归鞘的当啷声响，那只鬼的身躯已经成了两半。

        剑上没有附带任何法力，仅仅是倚靠持剑人本身的剑术造诣达成，但漠尽山诸弟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速度。

        他们看着那个带着猫脸面具的道士拍了拍身上的灰，懒懒站回去，才如梦初醒般开出结界，把那两半身躯用镇压的阵法死死压住。

        在他们忙活的时候，商意转了转眼珠，转头拉着许朔要溜。

        “那边两个，想到哪去！”

        那个穿红色羽衣的女子并未参与到阵法布置中，见商意要跑，眼睛一瞪，跺脚大喊道。

        商意背对着她，下意识往怀里摸符箓，然后僵住：符箓用完了。

        “转过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商意只得转过去，许朔在她旁边轻声道：“我带你走？”

        商意沉默了几秒，果断摇头：“看看她想做什么。”

        受伤的青年制止了女子的话头，走过来冲他们行了一礼：“在下漠尽山弟子宋青羽，那位是我的师妹阮羽衣，先为她的冒失向二位赔罪。”

        “师兄！”阮羽衣跺脚，极为不满的小声道。

        “感谢阁下搭救。”宋青羽没有搭理阮羽衣，而是向商意施礼，商意冲他连连摆手，哑声答：“小事。”

        谁知对方话锋一转：“我们奉命来寻回在落星城失踪的弟子，一路调查至城主行宫，不知二位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商意刚想瞎编一套糊弄过去，许朔抱臂，笑了一声：“上门来给城主算命的，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这么个怪物，真是时运不济。”

        这一听就是瞎扯。

        商意扶了扶自己的面具，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劝你少糊弄我们。”阮羽衣黑了脸，“带着面具是不敢见人吗？”

        “随你怎么想。”许朔的声音透过狐狸面具透出去，音调慵懒，“没心情和你们聊别的，有什么事快说，今天如果买卖没做成，我身边这位可是要生气的。”

        商意配合着点了点头。

        “还是你们谁想来算算？”许朔笑道，“一卦三十两金。”

        漠尽山弟子学习的各个课目中包括天命推演，也就是民间俗称的算命，深知这里面的各种门道，况且三十两金这明显是宰客来的。

        一时间，周围陷入了沉默。

        商意在背后默默给许朔伸出大拇指。

        宋青羽盯了许朔一会，但也无法从对方的狐狸面具上看出什么，便道：“既然如此，冒犯二位了。”

        他让围在房里的众弟子让出一条路来，商意和许朔一前一后从他们当中穿过。

        嗬，难道还真的被糊弄过去了不是。

        商意边走边整理自己的衣角，打算等会去街上找家卖黄纸的店家买点纸用来画符箓。

        她路过宋青羽面前时，宋青羽突然低低喊了一声：“师姐。”

        微风拂过室外种的几棵竹子，带着室内的竹影婆娑摇动，周围弟子的注意力依旧着重于身后还有微弱挣扎的怪物，只有站在宋青羽身边的阮羽衣听这声师姐听的分外清楚，她的神色瞬间晦暗了几分。

        但是商意依旧一步步踏出门，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对他这一声师姐恍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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