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那可恶的乌鸦还在上方盘旋，乐正花一脸肃杀。

        今天就不应该中了他裴安的邪，跟着他大白天来阳间，还由着他胡来。

        正飞快思索有没有脱困的办法，鬼小白一直在她耳边叨叨：“怎么办，怎么办，裴爷被困在塑像里出来了，困久了要魂飞魄散的啊啊啊啊……”

        好烦。

        乐正花的脑袋穿墙而过，查看裴安那边的情况，见众人重新收拾好，正要抬张大帝归庙。如果裴安被困在张大帝像里被抬进大帝庙，除非神仙来救，否则庙里正宗浓厚的仙气真的会震碎一只鬼。

        乐正花虽然嫌弃裴安，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回身在草木间寻找被乌鸦打落的白纸伞，忽然出现一双男人的脚，头顶的日光也被遮住，乐正花抬头，对上陆亦休充满责备的目光。

        陆亦休沉稳的声音对她说：“胡闹。”

        是啊，她也觉得是胡闹。

        没时间多解释，乐正花扑过去虚抱陆亦休胳膊，先是带着哭腔撒了个娇：“休哥，我以为今天要重新在阳间死一遍了。”

        陆亦休不忍心再责备，“知道危险就好。”

        他要领着乐正花打道回府，后头鬼小白出声：“花娘子，你不管裴爷啦？”

        乐正花脚步顿住，心里腹诽这鬼小白多嘴，陆亦休和裴安不和，她本打算正好经过张大帝塑像旁边时，再跟陆亦休说。这会儿提前说了，少不得又遭了陆亦休一个不满意的眼神。

        陆亦休问：“他带你们出来的？”

        “嗯。他非要带我们来阳间见义勇为。”乐正花不假思索，字字铿锵。这锅肯定是裴安背啊。

        陆亦休抿嘴不再说话，他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裴安。

        乐正花劝：“下次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睬他。今天还是先救他出来吧……”

        “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半点机会都不给他。”

        陆亦休自是有办法救裴安，但他要让裴安先吃吃苦头，于是带着乐正花和鬼小白一路尾随人群，直到大帝庙近在眼前，才飞过去揭开张大帝脑袋上的附身符，又用归魂监配给他的锁魂绳一套，套在裴安脖子上像小狗一样把他从塑像里扯了出来。

        裴安惨叫震天。

        委实撕心裂肺。

        陆亦休掏出收押孤魂野鬼用的金网袋子，催动咒语把裴安和鬼小白都收了进去，随后撑伞带乐正花回鬼界。

        乐正花好奇：“休哥，你来时未见遮阳，你已经不怕太阳晒了？”

        从前归魂监的鬼差大哥就说她这个相公厉害，是个能当神仙的料，平日无事，家常之间她鲜少能看到陆亦休展示他能耐的时候，今日见陆亦休种种。

        深以为，陆亦休实在是威风凛凛。

        不禁投去崇拜的眼神。

        陆亦休坦然接受，淡淡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回去路上，乐正花见机给陆亦休讲了坟头鬼姑娘被困以及来安溪之事，陆亦休听罢，说：“那乌鸦是季家招来对付你们的，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裴安被抬去大帝庙不出一日就会魂飞魄散，那道士也不会放过你和鬼小白。”

        乐正花有些后怕，但又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现在李家人已经去他们祖坟，休哥，那季家女儿还困在李家坟头，不如我们送佛送到西，过去那边把季家女儿一并带回鬼界。她有些疯癫，解除术法后乱飘逗留人间，不知会发生什么。”乐正花边说边放慢脚步，不愿再走，耍起赖皮。

        陆亦休把她看得很穿：“你见到我时，就已经为了那季家女儿开始算计我，我还能说不去吗？”

        “休哥最好了。”

        乐正花和陆亦休行至李家祖坟，刚巧李家人请了道士也到了。

        那道士看了一圈，不是个吃白饭的神棍，指着李家最中间这位老祖宗的坟头，命人执锹锄搜坟旁。良久，搜得一金色羊角，其中有小赤蛇，蜿蜿而动。而那羊角旁边有字，皆是季家合族姓名。

        小赤蛇快如闪电，挣脱而逃。

        道士施法并没有捉住，便把羊角和字条交给李家人，让他们去报官。

        陆亦休等人走光了，拿锁魂绳套住了还处在浑浑噩噩中的季家女儿，一道回了鬼界。

        归魂监因此赏了陆亦休五十两压胜钱。

        可怜裴安，身先士卒，功劳全没他的，只受了苦。

        被收进陆亦休的袋子里，和鬼小白两只鬼颠得七荤八素，外头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裴安心里气，气得排山倒海，然而并无作用。

        裴安领悟到，即便是鬼，也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打跑情敌保护情人。

        裴安最后被陆亦休从金网袋里丢出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狼狈不堪。

        陆亦休正色严重警告他：“你如果再敢带红花胡来，我直接丢你进畜牲道。”

        裴安理亏，但气势不减，横着脸瞪陆亦休：“有本事你丢丢看！”

        陆亦休才不跟他废话，只让乐正花跟他进屋，然后房门一关，开始训话。也不知陆亦休是不是有意，训得又狠又长，还强调多次是裴安直接导致她陷入危险，训得乐正花对裴安这祸头子咬牙切齿，要不是裴安，她也不会被训得这么惨。至此之后好多天，乐正花都不带正眼瞧裴安。

        裴安和鬼小白在路边吃炸响铃，裴安吞一个骂一句陆亦休，真真是个心机男，挑拨他和阿花的关系。

        “我承认，这回是我输给他。”

        鬼小白安慰：“裴爷你那么厉害，下次一定能扳回一局。”

        可机会在哪里呢？

        裴安算了算日子，戳鬼小白：“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新鬼的气味不？”

        “裴爷要去找鬼婆？”

        “你们不是都说她很厉害吗？而且阿花和那短命鬼都去找过她。”

        鬼小白闻了闻裴安：“味道还有点大。”

        “……”

        “不过，裴爷你安心去吧。”

        “为何？”

        “我从前那个与你长相一模一样的故人，和鬼婆也是好朋友。鬼婆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裴安愣神，原来鬼小白不是瞎编的啊，尔后还有点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鬼小白一本正经：“你去敲敲鬼婆门不就知道了。”

        裴安真的去了。

        鬼婆开门的时候，并不惊讶。那老太婆矮身材大头阴沟鼻，老脸满是皱纹但眼睛还跟铜铃似的，盘着花白的头发，乍一眼看上去很凶。

        裴安向后缩了缩。换来鬼婆一声嘲讽的冷笑。

        “去投了次胎，怎么越投越怂了。”

        “……”

        “进来坐吧。”

        鬼婆的院子平淡无奇，倒是让裴安有点失望。他敲门之前，脑补了许多恐怖的画面，比如残肢断臂，变态刑具。结果什么也没有，唯一的亮点是屋檐下有一盆栽，里头种了一株曼珠沙华。

        “这花不是只能长在三途河边黄泉路上么？”

        “对啊，是从前你自己拔回来种活的，后来你去投胎，就丢在我这儿。我从来没管过。”

        裴安惊奇不已，“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很厉害？”

        “捣乱闯祸的本事是挺厉害。”

        “……”

        裴安跟着鬼婆进了屋子，一半屋子都是书，另外一半收集了许多瓶瓶罐罐。有几个透明罐子里能看到不同颜色的气体在转动翻滚。裴安好奇过去打量，指着其中一个金色的问，“这是什么？”

        “我收集的佛光。”

        又一个绿色的：“那这个呢？”

        “禄气。”

        裴安像个三岁的孩子，充满好奇：“一闪一闪亮亮的呢？”

        “我去天河里捞的还没成型的小星星。”

        “这个黑的呢？”

        “煞气，你别碰。”

        裴安赶紧缩回手，鬼婆示意他在对面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干巴巴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来看看老朋友。”

        鬼婆冷笑。“鬼话连篇，不说就走。”

        裴安尴尬地摸摸鼻子，坦白说：“其实我是想来请教，有没有法子能让我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非常厉害。”

        “没有。”鬼婆斩钉截铁。

        “那你有没有办法让一个比我厉害的人在极短的时间里消失，比如说去投胎。”

        鬼婆充满睿智的眼神在裴安脸上打转，噙着笑意，声音却透着股严肃：“乐正花和陆亦休不是你想拆散就能拆散的。”

        “我知道啊！所以才来请教你啊。”

        “你不懂我的意思，他们二人牵绊很深，从上一世就开始了。”

        裴安一脸懵，我和阿花也是上辈子的情人啊！虽然是他一厢情愿。

        鬼婆翻了个无情的白眼，“我说的上一世，那时候乐正花不是乐正花，陆亦休也不是陆亦休。”

        “那我呢？”

        “有你什么事儿。”

        裴安瞬间感觉一道雷电劈中了自己的天灵盖，这不公平！他有点委屈，失望还有不甘心，裴安梗着脖子，倔强又幼稚的模样。他不信了这个邪，从来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锄头。反正他非要去争一争，因为那个人是乐正花啊！那唯一一个能在他心尖上开花的人啊！

        鬼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慢悠悠品茶，调侃裴安：“人家小夫妻的事情，你作孽要当第三者，乐正花看得上你也就算了，可人家那么嫌弃你。你大男人的自尊呢？”

        裴安较真，“我与阿花相遇时，她是个寡妇，我不是第三者！那短命鬼早就抛弃阿花，追求他的家国天下，他活该战死沙场。他为了仁义放弃阿花，那就换我来啊。凭什么，凭什么到了阴间，又被短命鬼占了先机，凭什么我是多余的！何况，阿花也不是时时处处都嫌弃我。”

        爷不服。

        “因缘分善恶，善缘善终，孽缘成劫。你也不是没有机会。”

        嗯？

        裴安眼神顿时亮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或许乐正花和陆亦休各自的秘密，是你的转机。”

        裴安多聪明的人，回味了三下鬼婆的话，似有所指。试探：“他们的秘密，就是他们不久之前来找你的原因？”

        “差不多吧。”

        “那你告诉我不就好了！”

        鬼婆笑而不语，丢给裴安一个“孩子，你好天真”的眼神。

        裴安临走，鬼婆问他要不要把那盆曼珠沙华搬走。裴安一直认为曼殊沙华很衬他家阿花气质，遂欣然同意，扛着花充满斗志的回了乐正花的小院子。

        刚巧，乐正花和陆亦休也从外面回来。

        裴安抱着个花盆，盆里曼殊沙华红艳艳，煞是好看。

        对面，乐正花和陆亦休皆是一身红色新衣，如同刚成亲的新人，更是好看。

        裴安辣眼睛。放下曼珠沙华，死皮赖脸凑过去：“新衣服啊，哪儿做的？”

        乐正花故意贴金陆亦休，“要你管。”

        裴安心想，十二因缘城里哪家店铺他进不去，哪样东西他买不了？大不了，让那裁缝店再做一件陆亦休的款式，他也天天穿上，就凭他的身材和脸蛋，穿一身一样的衣服，铁定将那短命鬼比下去。

        想罢就出门去找裁缝店。

        结果，被鬼裁缝泼了一头冷水，“不好意思啊，花娘子把剩下的布料买光然后都烧了。”

        “……”

        “花娘子挺有钱又任性的呢，这料子贵，剩的布料多，等于烧了好多压胜钱。”

        娘之，那是老子给她的钱！

        真是看上了个铁石心肠的败家娘子！

        裴安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拿纸扫帚敲打铜盆底，还让那个乐正花拿一两压胜钱顺手买给他的白纸人撕压胜钱，撕得成片成片如雪花抛洒向裴安，简直就是六月飞霜啊！

        懵逼国有懵逼路，懵逼路旁懵逼树，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坐着我，

        起身走在懵逼路，撞上旁边懵逼树，懵逼树上有个你，掉下我们在一起，

        今生睡在懵逼坟，今世死后懵逼魂，来生还做懵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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