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裴安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见到了神燚大人。

        因为他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通通关系稳稳地见到了。

        神燚大人坐在大殿里，面带微笑，显然还认得裴安。

        “皇弟，好久不见。”

        大齐这位力挽狂澜的明君，操劳国事，年过半百就驾崩。裴安与他也有差不多二十年没见。不过对于神明来说，时间并无太大的意义，他们拥有几乎永恒的生命，二十年不过弹指一挥。

        “裴安叩见神燚大人。”裴安恭敬行礼，收起平常的嬉皮笑脸。

        “以你我关系，不必如此客气”

        “大人看得起我，是我的福气，不敢逾规。”

        神燚俊美的容颜带着一股不怒自威，不可亵渎。他是神啊。神燚眼角藏着玩味，神明总是非常容易地洞悉一切。他喜欢裴安这样的分寸，笑着问裴安：“那你来找我，是想求我帮你什么忙？”

        裴安又行了一次大礼，也不跟人家客气：“我想变强，做一只强大的鬼。”

        “你执念太深，修行不会有大成。况，以你的性子和天赋，更适合去四谛城拜鬼仙。”

        “鬼仙修行太慢，我恐怕等不了这么久。”

        鬼小白告诉他，修罗最喜欢自虐，还会没日没夜在修罗场里和罗刹厮杀，用不断挑战极限的方式可以在短时间激发体内的潜力，从而提升实力。裴安肯定是当不了修罗，但是可以试着把自己练成半个战魂。

        神燚沉默片刻，对裴安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鬼神与鬼怪，也不过是一线之间。”

        裴安私以为自己接不上这话，决定跪在地上不起来，保持沉默。

        “我手下的修罗有千万种本领，你若是每样都学，一百年也不够，我许你三个厉害的修罗导师，教你本事，但你起码要在八苦城待一年，才能学有小成。”

        “好。”

        于是，神燚招来了一百个修罗，在裴安面前展示自己的本领。裴安扫了一眼，发现八苦城的女修罗还真如阿花所说，各个貌美如花，胸大腰细屁股肥，穿着紧身衣，性感的不要不要。而男的，都是凶神恶煞，肌肉发达。

        第一个上来就胸口碎大石，金刚不坏之身。旁边，神燚大人的侍官给裴安解释：“要练就金刚身，需在地狱油锅里煎上七七四十九天，重塑鬼身，尔后刀山火海滚三个月……”

        裴安觉得这本事挺好，可一看那修罗蜡黄蜡黄的皮肤跟黄金馒头一样，摇摇头：“下一个。”

        第二个女修罗，对裴安一笑。裴安一阵迷茫，随后见她如飞燕，满屋子飞来飞去。裴安只看到黑影一闪而过，根本抓不住。侍官又解释：“瞬移之术，纵可神行千里，横可幻影重重，但需将魂魄撕成千万片，寄身千万鸟上百日，领悟其轻巧快捷之术，再重聚鬼魂……”

        “学会瞬移，从八苦城到十二因缘城需要多久？”裴安离开十二因缘城，花了七日才踏进八苦城的门。

        侍官答：“约一炷香。”

        “学！”

        侍官看了一眼裴安，提醒：“两城之间相距甚远，灵力不足就不好说了。”

        无妨，先学会再说。

        又上来一只修罗，满身鲜血淋漓，像是刚从千军万马的战场归来。修罗一声嘶吼，连天边都微微泛红。侍官道：“这是专吃厉鬼和罗刹的食魂修罗，以吞噬魂魄此强大自身力量。要撕裂一只厉鬼并生食……口味有点重。”

        裴安皱眉：“鬼能吃鬼？”

        “弱肉强食罢了。”

        裴安张了张嘴，下不去这嘴，摇头不学。

        再上来的修罗牵了条狗，看上去稀松平常。侍官说：“有些修罗可以召唤、催眠以及驾驭妖兽，法力越高，妖兽自然也越强，不过使不好就容易被妖兽吃掉。”

        裴安隔了几步蹲下看狗，估摸那修罗有多厉害。似乎和凡间的大黄旺财阿福之类没什么区别。他胆子大了点，伸手过去想逗。那狗一张嘴，一声吠，猛地膨胀，变成三人高带三狗头的妖兽，留着哈喇子，血红的眼睛瞪裴安。

        这大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实受到了惊吓。

        ……

        花了一整天时间，裴安看遍修罗百般花样，又立足自身实际，考虑再三后选了修罗的咒术和医术，加上一开始就认定要学的瞬移，一共三样。

        神燚怕裴安不知道其中艰辛，让侍官带他下去体验了一把。将魂魄撕成千万片，裴安是个能忍的，咬牙让他撕。他发现，其实疼是其次，分化成千万个自己时，每片魂魄都能感知外界，觉得自己都要精分了。

        咒术不仅考验记忆力，也要看天赋，裴安是个聪明人，自信能学会。较之其他本事，咒术对自身力量的要求低，裴安把自己和陆亦休比对一番，那种靠肉搏血拼的硬招，他落后陆亦休几十年，肯定打不过。还是要投机取巧。

        最好的符咒不是去符纸店里买的，而是自己画出来。但刚开始，你可能画上一千张符咒也没有一张能用，从零到登峰造极，对着枯燥的符纸，消磨耐心，算得上变相的折磨。

        而修罗的医术，其实是一种自愈术。要在不断自残中练就快速的愈合力。裴安对修罗说要学来救别人，那修罗瞪着铜铃眼，眼里意思很明显：我只会杀，不会救。裴安也不为难人家，安心先学着，摸出个门道，再自己钻研。

        “我这和地狱没什么区别，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神燚再次提醒裴安。

        裴安刚从粉身碎骨里缓过劲，给神燚行礼：“多谢大人。”

        裴安离开后，乐正花心情极好。

        她带着阿滕去阳间捕捉残魂，月光正好，飘着飘着还编起了童谣。

        “初一~一条线，

        初二~看得见，

        初三初四~像娥眉，

        十五十六~圆又圆。”

        阿滕歪着脑袋看她，乐正花给它脖子上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背着个小书包，包里放了几个炸响铃给阿滕磨牙。反正都是花的裴安留下的钱，乐正花一点不心疼。

        乐正花从月辉下瞧了几眼阿滕，做鬼久了，看各类牛鬼蛇神多了，口味大约变得有点重。“阿滕，你其实蛮可爱的嘛。”月辉给骷髅套了个轮廓，乐正花眯眼，“在月亮底下看你这骷髅架子，好像能看出点活人的轮廓。”极淡的一圈轮廓，隐隐约约。

        “咔咔？”

        “你这身影……好像有点眼熟……”乐正花又看了看，可能有点像裴安吧。她是亲眼看到这骷髅从地里炸出来，否则会警惕地怀疑是不是裴安又从那个神奇的十二因缘城杂货铺里淘到什么宝贝，使了障眼法缠她。

        诶哟，好不容易送走那尊瘟神，还想他做什么！

        乐正花摇摇头，“走，干活去。”

        却说，没飘几步，忽然树林里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

        乐正花顺着声音望过去，在不远处看到个中年男子，弱不禁风的身材，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一脸惊恐地盯着她这边。

        盯得乐正花亦是一惊，莫非这男人有双阴阳眼，看得见她？

        可她除了脸上青白一点，梳妆打扮整齐，也没那么恐怖吧？

        只见那树林中的男子指着乐正花旁边的骷髅：“骷、骷、髅——”已经瘫在地上，吓没了半条命的样子。

        乐正花恍然大悟，阿滕这身骷髅不是无形物，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堆会移动的白骨。她带着阿滕行走在阳间，活人看不见她，但看得见阿滕。

        坏了。

        乐正花咬嘴唇，貌似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转念一想，反正没有旁人，立即拉起阿滕要开溜。

        阿滕磨牙：咔咔咔。

        身后“咕咚”一声。

        中年男子可能以为阿滕要吃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吓晕过去。

        乐正花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略担心：“这荒山野岭的，一个活人晕在树林里，会不会被野兽吃掉？”

        阿滕点头：咔咔！

        “可他要是醒过来看到你，会不会被吓死？”

        阿滕歪头：咔咔咔……

        “要不你躲树后面，我守着他。他瞧不见我，应该没事。”

        阿滕乖乖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和一个眼窟窿，像小狗一样看着乐正花。

        乐正花闲着无聊，打量这中年男子。此人虽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但细皮嫩肉，一把年纪还白面无须，有股书卷气。乐正花猜他可能是个当官的，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荒山野岭里来。

        人间已是深秋时节，山林寒风飒飒作响。乐正花作为一只鬼，都打了个哆嗦。

        “阿滕，你还是把他弄醒吧。躺在这里，不被野兽吃掉，也得冻死。”

        骷髅又屁颠屁颠跑到乐正花旁边，歪头看她。大约是在问乐正花，如何弄醒一个吓晕的人？

        乐正花指指他的脸：“打他脸。”

        阿滕一巴掌下去，自己五根手指头扇断了三根，中年男子一点动静没有。阿滕将胳膊伸到乐正花面前，晃了晃摇摇欲坠的断指。乐正花给它一根一根接上去，阿滕又是一个白骨爪打在那人脸上。

        中年男子眼皮底下的眼珠终于动了动。

        第三下还没打下去，他幽幽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个骷髅头，张牙舞爪骑在他身上俯视他，男子这次连叫都没叫，死死吓晕过去。

        乐正花：“……要不你扛着他，我们把他弄到山脚下的破庙里去。”

        阿滕把男子扛起来，差点闪了腰。乐正花在它前面带路，阿滕得了裴安之命，对乐正花宛如忠犬跟着主子，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扛着他到山脚下。破庙虽然破，勉强能遮风避雨，把人丢在这儿应该还算安全。

        乐正花怕再弄醒中年男子，说不定真吓死。领阿滕要走，骷髅忽然顿住，单膝跪地，矮了一截，不走了。乐正花低头去看，发现竟是那被吓晕两回的中年男子抓着阿滕的脚踝不给骷髅走。

        这位老爷，你怎么回事？

        “鬼大仙……小人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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