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据九尾大人所查，妖和尚口中的娘子名为长姑，乃扬县县令千金，年芳十八便香消玉殒。

        虽然不比京畿达官显贵豪门世家，这长姑也算是书香门第出生，从曾祖一辈三代为官。长大的过程也十分顺遂平淡，从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理应是个大家闺秀。

        坏只坏在，长姑作为家中独女，十六那年她爹招了个女婿入赘。这女婿姓李，生得标致，风流成性，上门两年里，不光把县令府上几个大丫鬟都睡了，连县令夫人的床也敢爬。长姑被这个相公带坏，过度追求身体的欢愉，还与家中小厮苟合，后来得了痨病，日渐消瘦，最后在香闺被折腾得一口气没缓过来，死了。

        一个失足少女的惨痛人生。

        看似放浪形骸得有点不可思议，可宅门内的那些秘密之事，如此发生也不算稀奇。

        “这故事不对。”乐正花皱眉，“和尚的戏份哪里去了？”

        陆亦休瞟了眼宛如剧作家一般认真检查剧本的某女，有些宠溺的笑意，应和一声，道出自己的猜想：“司阴监上记录生平，只有凡人的所作所为，我们遇见的和尚，应当是妖，所以暂时无法得知他到底做了什么。”

        九尾大人帮陆亦休翻看长姑生平时候，也提到了这一点。

        凡人无数，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但是生死簿上只有大致的方向，没有精细的轨道，世间万象，瞬息万变，命运有时确实只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个小小的抉择或许就改变一生。

        单看长姑在司阴监的这一段记录里，剧情已然时分通顺，符合她的生命轨迹，虽然死的稍微早了点，却也还在合理的区间。她这一世阳寿本就不长。

        要不是陆亦休去和九尾大人讲述阿滕被拐一事，司阴监根本没有发现长姑背后另有隐情，还藏着另外一个男主。

        乐正花有些骄傲：“九尾大人夸休哥了吗？”主要是有没有发压胜钱当奖励。

        陆亦休淡然摇头。

        这样的事儿在司阴监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神既然让妖存在于世，就有它们存在的道理，也必然会对凡间产生一定的影响。九尾大人摸着自己的尾巴毛，不太在意道：“如果样样都要我去同他们计较，尾巴毛都秃光啦。”

        没有触及红线，便有容错的余地。

        “那休哥，这事还管吗？”乐正花又追问。

        陆亦休坚定点头。既然被他遇见，且对鬼界来说依旧是个安全隐患，身为鬼界安全保卫处——归魂监的一员，职责所在，那不管别的部门支持不支持，他肯定要管到底。乐正花笑了，眼睛亮晶晶，陆亦休可不就这耿脾气。

        “但是我管，你不管。”陆亦休补充，也看穿乐正花。

        “休哥，见者有份呐……”

        是夜。

        两只鬼又来到了扬县。

        他们直奔县城。

        县令家挂着白幡，长姑的棺材已经下葬，灵堂里只放了牌位，头七还没有过，有几个披麻的婢女就着跳动的烛火，一边抽泣一边烧纸钱，并未见到她那李姓丈夫，也没有县令夫妇的身影。

        乐正花跟在陆亦休旁边，亦步亦趋。因为陆亦休带她出来的要求是寸步不离。

        难为这位木鱼一样的大哥肯听一回乐正花的歪理，她说：“休哥，你必须带我去。这都快一百年了，师父说你的债还没有还完，会不会是因为你与我一同经历的事情太少？正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可能还要一起去渡一渡。”

        陆亦休对大部分的言辞并不赞同，但屈服于还债一事上。终归觉得是欠了乐正花的，能顺就想顺着她的心意。

        “那妖和尚会在这里吗？”乐正花四处张望。

        “他或许会在头七招魂，长姑灵堂在此，应当不会去别处。只是线索太少，我们先四处看看。”陆亦休领着乐正花往内院去。

        草木寂静，县令家中仆人并不多，白色的灯笼随风而动。

        乐正花在小花园里看到一个小小的石敢当，让陆亦休稍等，径自飘到石敢当旁蹲下。她一开始想推那镇宅的石头，发现灵力有限，便对着石敢当上立着的小石狮子吹了口气。

        那小狮子闻见阴气，咻地动了起来，怒吼：“何方妖孽，敢来我的地头撒野！”

        怒吼完，还伴了一声咆哮。

        小归小，凶挺凶。

        “小狮兄，打扰宝地，想打听个事。”乐正花亲和力极佳。

        小狮子跳开几步，才看清笑眯眯的女鬼小姐姐。抖擞了一下全身，又气势汹汹道：“见你没有恶意，且问问看吧！”

        “这宅子里可有什么妖怪出没？”

        “笑话！有我在，哪里来的妖怪！”

        乐正花暗笑，这石敢当怪可爱，可以叫石憨憨。

        她换了个问法：“这宅子里的小姐去世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

        “有没有一个和尚来看过这位小姐？”

        石憨憨思索了一会儿，肯定道：“未曾见过。”

        乐正花有些意外，妖和尚都不来这院子？那他是怎么和长姑见面的？

        “那除了已经入赘上门的李相公，还有其他年轻男子上门拜访过小姐？”

        石憨憨瞪了一眼乐正花：“我是镇宅的神兽，反正没有妖怪从这过去。”男人女人它可没兴趣关心。

        调查失败……乐正花回头望陆亦休，尴尬地咬了下嘴唇。

        鬼差大人比乐正花有经验，又追问了一个问题：“你在这宅子里，还有其他朋友吗？”

        “有啊，灯花婆婆。”

        陆亦休没了声音，正在思索。

        乐正花回想起雨夜里，和尚手中的那盏不灭的油灯。

        须臾。

        白色灯笼里，烛火跳动。

        然后一个白首三尺的身影，从灯影中来。

        “婆婆！”石憨憨高兴的叫唤，跳到灯花婆婆那。若是灯花婆婆高兴，骑到石憨憨背上刚刚好。

        灯花婆婆一副慈祥长者模样，单手背后，另一只手抬起来摸摸石狮子的鬃毛，佯装生气：“就听到你把我出卖了。”

        “婆婆是我朋友呀！”

        这石敢当化形不久，心智如儿童，三分直率七分傻。

        陆亦休趁他们对话之际，默不作声先将乐正花拦到了自己身后。他的目光和老人家撞上，施施然行了一个后生礼，也同石憨憨一样叫了一声：“灯花婆婆。”

        灯花婆婆颔首，对陆亦休似乎颇为满意。

        只听她道：“不瞒你们，你们在找的人，是我儿子。你们想查的事，我可与你们说说其中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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