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狼狈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h市某三甲医院人来熙攘，许如蔻随着涌动的人群走进医院，人声鼎沸，像极了晨间的菜市场。

        门诊大厅不断回放着扩音喇叭的录音，机器前队伍缓缓前进，在志愿者的帮助下挂号、上楼，周而复始地循环，不断有人飞奔向服务台，又奔向别处。

        白小安眼尖，一把拉住人群中正迷茫的许如蔻，火速在医院里穿梭。

        “今天周六，人太多了，我让妇科的李主任给你加了个号，她是我们院有名的妇科圣手。”

        许如蔻点点头，表示你办事我放心。

        “你现在什么情况（状态)，知道怀孕多久了吗？”

        “昨天上午才离婚，晚上你就跟我说你有了。”

        “靠，你到底怎么怀上的？之前不是试了很久都没消息嘛，怎么说怀就怀上了，我真的是服了。”

        一路上白小安喋喋不休，炮仗似的一连串问题，许如蔻耳朵都快炸了，她不知道回答哪个才好。

        昨天许如蔻对着验孕棒上的双杠傻了眼，怎么都不相信命运竟会如此“眷顾”自己，她不死心，今天起了个大早，连着验了三条，还是一样的结果。

        接着，她就收到了白小安的消息回复，让她来医院检查。

        白小安是许如蔻在h市最要好的朋友，芳龄29，他们来自不同的城市，在h市读大学的时候相识，毕业后都选在留在h市安家，如今她在某三甲医院肛肠科做护士，医院跟许如蔻公司只隔了两个街区。

        许如蔻跟着她来到妇科诊室前，白小安跟门口的护士打了个招呼，她见许如蔻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想做完检查再问也不迟，又说：

        “现在的人怀个孩子都不容易，你也可能是炸胡，一会检查完记得跟我说，我不能走开太久，得回去了，你在这等着叫到你再进去。”

        许如蔻连声应着，冲白小安挥挥手，又对妇科护士投以感激的目光。

        妇科诊室外早就坐满了准备就诊的病人，许如蔻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站着等，没多久就听到她的名字。

        李主任听了许如蔻的描述，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开了验血单和b超单，让她去排队检查。

        许如蔻在机器里交了钱，先去b超室排队领号，给号的护士让她憋足了尿再来检查，她又跑到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瓶矿泉水，边喝边排队抽血。

        抽完血，许如蔻把大半瓶矿泉水灌下去，等感觉差不多了，b超正好轮到她。

        b超室里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有敲打键盘的声音。她把号子交给护士，脱掉鞋子躺到床上，任由医生拿着仪器在小腹上划来划去。

        许如蔻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由得胡思乱想，她歪了一下脑袋，床周拉了帘子，另一边的电脑屏幕里是她看不懂的图案，深浅交错的画面不断游移。

        探头滑到腹部某个位置的时候，突然停住，许如蔻感觉探头被稍加了点力道，轻轻往下，一段“轰隆隆”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

        许如蔻脑子炸了一下，有点懵，这个声音像火车的轰鸣声，又像马蹄声，十分新奇。

        许如蔻还在发愣，肚子上的仪器却很快被移走，医生让她起来，接着在键盘上迅速敲击了一会，打印机就吐出了报告单。

        许如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b超室里出来的，只觉得整个人混混沌沌，脑子无法思考，恍惚间她只看到前面看有个出口，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到了急诊室入口。

        砰地一声，她被一个急冲过来的男人直直撞到，对方速度太快，她一下子摔在地上，手上的检查单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年轻男人嘴里不停地道歉，却顾不上她，马上起身朝着急诊室奔去。

        许如蔻本身走路的速度很慢，刚刚被轻轻带倒，所以摔得不重，她挣扎着起来，蹲在地上捡起一页页纸片，其中一张a4纸飞得有点远，她还没走到跟前，已经被人率先拾起。

        许如蔻慢慢站稳，看到眼前的男人从地上捡起b超单，修长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

        一行小字映入顾南忆眼帘，“宫内单活胎，孕10周。”

        许如蔻扶腰站着，姿势别扭，过往的人不时用余光打量她。

        她脸色潮红，脑袋晕晕的，似乎有些发烫，没有注意到男人手里的外套上沾染了已经变暗的血渍。

        顾南忆往前走了两步，将b超单递过，说了声，“恭喜。”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许如蔻默声站着，一时没有去接。

        顾南忆见她状态不对，微微动了恻隐之心。

        “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医生看看。”说话间视线移到她肚子上。

        许如蔻随他目光的移动，缓过神来，伸手接了单子，淡淡地道谢。

        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又遇到他，许如蔻感觉自己的样子狼狈极了，离婚的日子，确诊怀孕的日子，怎么都有他。

        许如蔻抬头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指路标，快速对他说了句，“我去看医生。”

        匆匆走了。

        李主任拿着报告单，表情比开检查单时轻松：“不是宫外孕，看b超孩子有10周左右大小，很健康，已经有胎心胎芽了。”

        “有些人即使怀孕了也会来例假，当然也可能是出血，你孕囊周围没有血块，应该被吸收掉了。”

        许如蔻脑子里嗡的一声，所以，上个月自己误以为的例假，其实不是。

        李主任接着问道：“怎么样，要不要？”

        许如蔻低下头，手指间微微摩梭着，小声答了一句：“我还没有想好。”

        李主任撇了她一眼，表情冷冷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要，就尽快做掉，下周来预约手术，手术时间最多不能超过12周。”

        她再不多说一句，也不给许如蔻停留的机会，下一个患者已经推门而入。

        许如蔻从诊室出来，把b超单拍给白小安，白小安很快回复：

        “白天走不开，等我晚上约你。”

        “先别胡思乱想。”

        临近中午，看病的人潮散去，门诊大厅里稀稀拉拉几个人，已经安静了许多。

        许如蔻在大厅的等候区坐了一刻钟，总算恢复了些力气，她将皱皱巴巴的单子折好，放进包里，面无表情地走出医院。

        春日里的风，吹着竟有点发冷，许如蔻缩着脖子，打了个寒颤，觉得脚下无力。

        从医院走到地铁站要15分钟，她驻足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车。

        一辆银灰色的奥迪缓缓在马路边停下，许如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留意。

        车窗缓缓下移，伴随着喇叭声，许如蔻循声低下头，驾驶位上的人竟是顾南忆。

        “上来吧，这里不好打车。”顾南忆指了指南面的等候区，一长串队伍候着出租车，只是车少人多。

        许如蔻还没开口，对面的交警已经朝着他们吹哨子，眼看就要怒气冲冲过来，她赶紧拉开车门，坐好。

        车子即刻启动，她拽了身后的安全带系好，看见交警转了方向，继续指挥交通。

        车厢里很安静，比外面暖和许多，许如蔻感觉自己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闹市区的车流穿行不绝，脚下的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眨眼间已经驶过一个红绿灯。

        她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搜了家里的地址，把音量调到最大，点了开始导航，志玲姐姐温柔妩媚的声音开始播报：“前方红绿灯路口左转。”

        槽糕，她忘了自己曾经把导航的声音设置成这个女声了。

        许如蔻有点尴尬，转头看了眼顾南忆，他仍是一本正经地开车，好像并不在意。

        “麻烦你了，送我回家。”许如蔻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皮太厚，顾南忆虽然让自己上车，可没说要送她回家。

        “没关系，不麻烦。”他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权当他是客气好了，许如蔻不想再纠结。

        “我以为你早走了。”她整个人靠在座椅上，眼睛平视前方。

        顾南忆垂下睫毛，抿了下嘴唇，又恢复正常，“医院里车子太多，刚才在地库耽搁了些时间。”

        许如蔻轻嗯了一声，又说了谢谢，便不再说话。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浑身上下的关节隐隐生疼。

        车子顺着导航的指引，开上了高架，十多分钟后，在高架下面，才遇上第一个红灯。

        车厢里志玲姐姐甜美的播报声，声声入耳，顾南忆手掌松了方向盘，余光撇向许如蔻，她似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次顾南忆直接把头转过去，毫无顾忌地看她。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眼皮上依稀透出青色血管，她的脸色比昨天在公司见到时还差。

        素面朝天的样子，到和高中时差别不大，只是看着清瘦了许多。

        顾南忆垂眼，见她紧闭的嘴唇没有血色，手里始终紧握着手机。

        他想叫她把手机放到车子的置物架上，然而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刚才他从急诊室出来，看见有个失魂落魄的女人被撞倒在地上，只是好心帮忙捡起散落的纸片，却不想撞见的是许如蔻，更没想到亲眼见证了她怀孕的事实。

        他的心被震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这是既定的事实，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他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许如蔻的表情出乎他意料地不开心。

        他见她一个人在医院，又魂不守舍地返回去检查，他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在驻足在门诊大厅没有离开。

        没有一会，他果然看见许如蔻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大厅里很久，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不好直接走到她身边，只好把车子开出来等在不远处。

        车子又穿过几个红绿灯，在语音播报到达目的地前，许如蔻睁开眼睛，结束了导航，对着顾南忆说，“就在这个门口把我放下吧。”

        车子才停稳，她就解了安全带，在关闭车门前说，“谢谢顾总送我回来。”

        顾南忆愣了愣，不知道她在刚刚闭眼的几十分钟里思索了什么，语气比刚才还要冷淡许多。

        还没等他作出回应，车门就被重重地关上。

        许如蔻潇洒地走了，好像连客套都不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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