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来到你的城市

顾南忆将车子停到小区边上划线的停车位上，摇下车窗，小区底层的商铺沿着南门往由西往东，没有一间闲置，不时有附近的居民在店里进进出出，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叫这片地方多了些烟火气。

        车窗重新合上，车子被熄了火，顾南忆沿着商铺转了一圈，走进一家打扫得颇为干净的饭店。

        饭店进门几步，就能看见各种美食图片挂满了一整面墙，此处便是点菜区，顾南忆稍停顿了一下，走到里面一张靠墙的四人桌坐下。

        饭店服务员立即迎了上去，邀请他去点菜区点菜。

        顾南忆没有起身，只是问了句，“你们这是吃本帮菜的吧。”

        得到服务员的肯定后，他直接让对方推荐了几个当地的特色菜。

        这下服务员看出来了，眼前这个长得英俊帅气的男人并不是附近的居民，大概是刚来h市工作的年轻人。

        她见得多了，刚来h市的人对这不熟，去哪里吃饭不是吃？必然是随便选的饭馆。

        “糖醋里脊、腌笃鲜、笋干老鸭煲，还有现在时新的香椿炒蛋。”

        服务员还想往下说，见他模样俊俏，忍住止了推荐，“不过你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顾南忆想了想，“就上你刚才说的那个几个菜吧。”

        服务员在写字板上快速写好了菜单，拿到点菜口，又给他送去一壶茶水。连忙凑到前台结账区，跟刷着手机的小姑娘嘀咕起来：

        “昨天晚上那个位置打烊前坐了个挺漂亮的女的，一个人点了一桌子菜，今天这张桌子又来了个帅哥，也是一个人点了一桌子菜。”

        小姑娘伸了脖子看过去，“中间没别人坐了啊？”

        “没有。”服务员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是有点邪门儿。”

        “不过真帅。”

        中午店里人不多，菜很快上齐了，顾南忆喝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夹菜。

        今天是他来h市的第三天，这顿饭却是他正儿八经吃的第一顿饭，虽然昨天公司的几个领导已经为他接风，不过在那样的饭局上，谁又有心思真的吃饭。

        顾南忆把菜都尝了一遍，大多数是咸甜口味。

        这里的本帮菜，许如蔻大概会喜欢，所以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他嘴角微微上翘，失落的表情几不可察，脑海里的画面却一帧帧铺展开来。

        来h市之前，他就想过有一天可能会跟许如蔻碰上，没有想到那天来的那么快，时隔六年，她已褪去了青涩和稚嫩。

        许如蔻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慌张，让他有点开心，就像他在公司人员名单中看见她的名字时，心跳暂停了一下。

        她从前微圆的脸蛋露出尖尖的下巴，五官立体起来，显得眼睛更大了，略带弧度的长发披散在肩膀四周，铺满了他整个视线。

        身上散发着成熟的韵味，是啊，她已经结婚了。

        他心里带着微微失落，做好了跟她微笑寒暄的准备。

        不等他开口，许如蔻却用礼貌又疏离的语气请他去开会。

        他默默注视着她，看不出她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有些难堪，因为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开场白。

        顾南忆结了账，回到车子边，他抬头仰视身后的小区，高耸的房子被郁郁葱葱的树木半遮挡着，高处楼层中央的玻璃透着反光，他看不清里面的样子，更看不见里面的人。

        半晌，他拉开车门，车子飞快地驶离。

        白小安到许如蔻家的时候，天刚擦黑，她按照手机短信里的密码开了门，在玄关处打开客厅的灯，换好拖鞋，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

        飘窗前的窗帘被拉得密不透风，房间里一片漆黑，白小安只好借着手机灯光找到开关，暖白的灯光霎时把房间点亮，她看到许如蔻把自己埋在厚厚的被子里，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白小安走到床沿，用手抚了她的额头，转身去找家里的医药箱。

        “嘀”声后，耳温枪的屏幕瞬间变色，体温39度。她皱了眉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坐在床沿看了一会被窝里的人，去卫生间搓了条毛巾，用温水仔细替她擦了，又去厨房鼓捣了一会。

        没多久，白小安就端了一碗轻薄地白粥过来，她轻轻唤醒许如蔻，将已经凉好的温开水递给她。

        “你现在不能吃药，扛着吧。”

        许如蔻听出白小安语调中有一丝嗔怪的味道，她接过水，一口气饮尽了，又要了一杯。

        白小安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几次想张口，又憋了回去，但到底还是没忍住：“孩子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许如蔻捧着白粥，轻轻呷了一口，脑袋仍是眩晕，无力地摇头。

        白小安重重地叹气，“算了，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许如蔻双手捧着碗，想到平日里最讨厌进厨房的小安，为自己煮了粥，心里一阵难过。她别过头，眼眶湿润起来，如今在这座城市，恐怕只有白小安肯一通电话就飞过来照顾她。

        她想到白小安兴许还饿着肚子，声音沙哑地说：“你还没吃饭吧，冰箱里有我昨天晚上打包回来的饭菜，没吃过的，你要么热一下。”

        “什么时候你都记着吃。”白小安有点被她逗笑。

        许如蔻小声嘟囔，“那家馆子的菜挺好吃的。”

        还能想着吃喝，说明情绪还没有那么严重。

        白小安暂且放宽了心，拉开许如蔻家的冰箱，被塞得满满的打包盒惊住。

        敢情她是打算化悲愤为食欲。

        她挑了几个菜热了，端到客厅，留意到沙发上散乱地摆放着几本相册。她走近了，一眼就看到封面上的陈君和搂着许如蔻，笑得一脸幸福荡漾。

        她疾步走回床前，压制着音量，怒不可遏地问她，“客厅的相册是怎么回事。”

        今天的高烧该不会是这几本相册引起的？这个傻丫头。

        许如蔻惊了半晌，回忆起来，“本来是想扔了的，又觉得直接扔到楼下不妥当，就在想怎么处理好。”

        她耷拉着眼皮，不敢去看白小安。

        想到相册，许如蔻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痛了一下，她不想说，昨天到底是为那几张照片掉了眼泪。

        不过，她说想处理掉，也是真话，只是没来得及。

        白小安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回到客厅，又看到陈君和的照片，低声咒骂道，“人模狗样的，人渣。”

        她一边吃饭，一边愤愤地想，果然婚姻是靠不住的。

        白小安大一就认识了许如蔻，那时候许如蔻上大二，刚20岁，算起来认识的时间比陈君和还早了2年多。

        她一路看着他们谈恋爱、买房子、结婚，见证了许如蔻从20岁到30岁完成的每一件人生大事。

        甚至，陈君和对许如蔻的求婚，她都有份参与。

        然而两个月前，许如蔻告诉她，陈君和不对劲。

        她让许如蔻先按兵不动，直到几天后，她被拉着去陈君何公司楼下守着，看着陈君何载着个女人来到一间公寓楼下，两人亲密地上楼。

        她看着许如蔻掐断电话，面色心如死灰。

        她安静地看她，小心提议，“要不要去查查这个女人的房号，亲自去证实一下？”

        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必定能从保安那套出话来。

        “不必了”，许如蔻摇头，声音有些哽咽，“那个女人我认识。”

        然后她再也绷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她只好把好友圈进自己的怀抱，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女人的第六感啊，有时候真的很准，就好像墨菲，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对白小安来说，婚姻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相爱相杀，她只在意恋爱时的美好，而不愿奉行婚姻中的责任。

        所以，她选择不结婚。

        当天晚上，白小安宿在了许如蔻家，第二天清早就去医院上班了。

        许如蔻醒来时，发现全身疼痛乏力的症状已经消失，身体松快了不少，只是喉咙仍旧疼痛难忍，鼻塞流涕不断。

        白小安为她在电饭煲里闷了菌菇鸡丝粥，她起身去厨房盛了碗咽下，觉得身上黏腻难忍，又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回到床睡死过去。

        告假一天后，许如蔻总算缓了过来。回到公司，发现不少同事都带着口罩，看来这波流感来势汹汹，她推测自己近期体质下降，所以也不幸中招。

        上午，公司安排全体员工开安全生产大会，财务部的同事被安排在大会议室的中间位置。

        此类会议大多是强调公司的安全管理法则，并不费什么精神，许如蔻望着台上一本正经宣讲的同事，微微出神。

        她回顾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自己有些后知后觉了。

        公司里所有的同事都知道自己已婚的事实，她还没来得及宣布离婚，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现在她的境况，着实比未婚先孕还要麻烦许多。

        在作出决定前，离婚和怀孕的事都不能说。

        许如蔻脑子里忽而闪过顾南忆在医院递来b超单的画面，和他目光探视她小腹的神情。

        许如蔻咬着嘴唇，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前排的男人，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肩膀，熟悉的后脑勺，像是某一刻心底定刻的画面被拓印出来，重现于画纸上，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中的那个课堂。

        话筒的宣讲声渐渐重回耳畔，就在许如蔻回过神的那一刻，男人恰好侧过头，目光所及正是她的方向。她赶紧回避，正襟危坐着。

        她的手心开始冒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只觉得胸口发闷。

        会议室里人太多了，许如蔻觉得越发喘不过气，她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摘掉了口罩，走到外面透气。

        会议室外的长廊通向厕所，男厕往左，女厕往右。

        整层办公室的人几乎都在会议室里听讲，空旷的走廊安静到能听见脚步声，许如蔻调整了心情慢慢往回走，走廊另一端有人迎面靠近，她蓦地停住，顾南忆正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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