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我失去了庇护者

天尚未亮，我借着星光跑向岚妃娘娘寝宫。我顾不得寝宫门未开，人未醒，疯狂的拍门尖声大叫：“娘娘！娘娘！陈嬷嬷病危了，求求您传太医救救嬷嬷！求求您……”

        我呼喊了好久，终于来了两个壮硕的粗使宫女怒气冲冲的过来开门，怕吵醒了里面的人，低喝道；“懂不懂规矩，这般惊扰娘娘休息，公主不要命了么？”

        我哭着拽着她俩的衣袖，苦苦哀求她：“烦姐姐通报娘娘，陈嬷嬷都病了好些时日，一直不敢劳烦娘娘，只是她昨夜咳了一宿，这会子已经晕过去了，再不医治，怕是要不行了！”

        宫女扒开我的手，道：“娘娘近来睡眠浅，要过子时方能入眠，这会子怕是睡的正好，我才不去触这个霉头，公主想求便在这里等着娘娘醒吧。娘娘宽厚，未必不恩典呢！”

        我想推开她俩人想冲进去，她们却似一堵墙一样拦住我的去路，我哭着闹着，我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有办法进去。最后，我绝望了，只能跪在寝宫外一直等着。冬日的凌晨异常寒冷，吹过的风凛冽刺骨，我来得匆忙，也未及再披一身厚衣裳，一会儿，寒意遍及全身，膝盖也麻木了，但我生恐耽误救治陈嬷嬷，硬是咬着牙坚持着。等啊等啊，从天边微微泛白等到了天光大亮，我伸长了脖子，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弘王带着几个卫士匆匆进来，他看见我一副惨淡的模样，忙过来扶起我，惊讶的问：“怜儿妹妹，你怎么了？大清早的，跪在这里干什么？是受母妃责罚了么？”

        我的嘴唇冻的发乌，哆嗦着说：“陈嬷嬷……陈嬷嬷，她病重，我……想求……求娘娘传个……太医……太医来瞧瞧。”

        弘王见我衣裳被露水打湿，冷得瑟瑟发抖，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我身上。他握着我的手：“手这么凉，当心生病！快！我陪你进去和母妃说。”

        我快步奔向岚妃娘娘，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娘娘，陈嬷嬷病重，她是您府上的老人，跟您进宫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娘娘恩典，传个太医来帮忙瞧一瞧。”

        娘娘想是刚洗簌完毕，正慢条斯理的喝着一盏燕窝，沉吟不语。

        弘王忍不住插话：“母妃，您素来慈悲，既是陈嬷嬷她老人家病重，理应尽快传太医医治，以免贻误病情。”

        翠环姑娘说道：“弘王殿下，按宫中规矩，陈嬷嬷她若是久病不愈，怕是痨病，倘过給其他人，或是不小心过給哪位主子，这罪过可承担不起，应尽快打发出去才是。”

        “罢了！翠环，陈嬷嬷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岚妃娘娘用一方丝帕轻轻点点嘴角，缓缓说道，“去请刘太医来瞧瞧吧！”

        弘王立马转头嘱咐带来的侍卫，前去太医院请人。

        娘娘又招招手，补充道：“陈嬷嬷如若没有大碍，便让她好生吃药，好生休养；若是属实——”娘娘顿了顿：“不成了，那便早做准备。”

        我无暇顾及娘娘后面的话，向娘娘谢恩后，和弘王打了声招呼，便匆匆赶回去。

        陈嬷嬷仍是躺着，面色灰白，胸口激烈的起伏，口里胡乱呓语，偶尔能听清几句

        “你该和小棋走的。”

        “晚清，我已经把你儿子送出宫了，你放心去吧。”

        “怜儿，怜儿，你命苦啊，别怪你娘，别怪嬷嬷。”

        我一怔，心砰砰直跳，全身骤然冰凉，思绪亦一片混乱。正想定定神，细细思索一番，弘王亲自带着太医来了。

        太医看了看替陈嬷嬷的脸色，翻翻她的眼皮，又细细把了脉，对我摇头到：“病入膏肓，非药石可医治。”

        我看着陈嬷嬷的样子，心知太医所言不虚，但仍怀着一丝希望，哀求道：“太医，劳您费心，給嬷嬷开个方子，您医术高湛，说不准陈嬷嬷就能转危为安，起死回生呢。”

        太医拗不过我，又看着弘王的面子，只能提出胡乱给了个方子，我一瞧，不过是麻黄、防风、杏仁等一些寻常药物。我亦无可奈何，只能嘱咐巧儿送太医出去，然后去药膳坊煎药回来。

        弘王过来柔声安慰我道：“刘太医亦是尽力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愿陈嬷嬷能得上苍眷顾，化险为夷。如若真的大限到了，那也非人力可改变，妹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要保重身子啊。你刚受了风寒了，药膳坊煎药时，让她们给你煮一碗姜茶，驱驱寒。这皇祖母便是前几日受了些凉，这已经病了好几日了，这冬日里真真是大意不得的。”

        我点点头，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我知弘王每日里均有功课，便催促他赶紧去办正事。他再三叮嘱我注意身子，方才去了。

        屋外风刮的紧，不多时便飘起了雪，天愈发冷了。我日日守在陈嬷嬷屋里，想守护她最后一程。她一直未曾醒来，到后面，连汤药也送不进口中了。这个世界没有奇迹，大雪那日晌午，陈嬷嬷静静的离去了。没有回光返照，也没有给我最后的遗言。

        许是前些日子，眼泪流尽了。这个日子真的到的时候，我反而哭不出去了，巧儿和宫中其他嬷嬷过来料理后事。我便呆呆望着门外，风雪停了，秃秃的树枝上满是皑皑积雪，大地一片白茫茫。往年这个时候，陈嬷嬷会在我起床前，把我的棉衣熏得暖暖的；我和巧儿会堆雪人，还时常为如何装扮雪人吵吵闹闹，陈嬷嬷便从在屋里的窗户边看着我们笑；吃饭时，她烫一壶桂花酒小酌，还给我们烘香香的米糕。

        我的生命至今只有短短十年，陈嬷嬷也如我的母亲一般照顾了我十年，如今她离去了，我的生命便似空缺了一块。

        我忽然想起来陈嬷嬷的生辰就在昨日，她从风雪中来到人间，亦在风雪中与这个世界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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