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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故事


当初伏长缨在得知郑权幸身陨后,并不关心猊琨的最后下落。后来是听门派弟子说猊琨的心最后被昭天宗的少宗主萧和风取了。

        在西境中,除去郑权幸,便是萧和风的修仙天赋最高。

        萧和风出身宗门世家,父母俱有极高修为,他自一出生便测出是至纯的水属性。昭天宗的法宝秘籍法器尽数任其挑选,修为自然要远超同辈人许多。

        若非后面出了个郑权幸,那他定然早声名在外。可因不知从哪个冒出的小子,还是在那早没落的灵霄剑派,竟能压他一头。

        因而捉回猊琨的任务,萧和风不愿落人之下,要一再比试。

        “那时猊琨挣扎,我忽地魔气入脑,才会刺伤了郑权幸,那不是我的本意。你若怨恨,便恨魔吧。”

        后来伏长缨去了千境崖边后,独自一人去找萧和风。

        在夜色下,他这般痛彻痛悟地说,脸上却满是笑意,十足地挑衅。

        “我要杀了你!”

        伏长缨怒极,抽了剑就要去杀他,但一个凡人如何能杀金丹中期的修士。不过两指捏住剑尖,她就不能再往前一步。

        萧和风的手抚过她的脸,笑地有几分轻佻:“他都死了许多年,小美人不如跟了我,兴许我还能护你几年呢。”

        该是没注意,轻敌了。在他话出口的瞬间,一柄匕首没入他的心脏。

        这样的趁敌不意,一击必杀,是郑权幸教与伏长缨的。

        若是凡人,那面前之人必死无疑。不过可惜的是,萧和风不是。

        伏长缨下一刻就被昭天宗的弟子围住,将她踢倒跪在地上。萧和风吐了一口血,就对着她的胸口踹了一脚,用足力气,又狠抓住她的头发,迫地她抬起头。

        他反手抽出那把匕首,慢慢地划过她的脸,嘴角狞笑:“贱人,你竟然敢伤我。”

        锋利的刀刃刺破肌肤,留下一道道伤痕。很快,一张原本明艳面容都是斑裂的伤,血顺着那些缝隙流下。

        伏长缨痛地咬破了唇,又挣脱不开钳制,唇上的血和着了脸上的血流下,滴落到地面上。

        没有人阻止,昭天宗所有人的都在目视这场虐行。

        直到唐温和初蓉来了,萧和风才停下手,一把拎起伏长缨的头发,把她丢过去。

        初蓉哭着将师姐抱在怀中,紧紧地揽着她的后背。

        此事,唐温要讨个说话,却不敌修为比他高的萧和风,终究落败了。

        这不算结束。

        翌日昭天宗派人去往灵霄剑派,说此门派中有弟子意图谋害少宗主,要他们拿出能说服人心的处置方法。

        剑派长老们汇聚一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郑权幸在,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昭天宗也绝不敢有人来找。

        最终他们一致同意让伏长缨退出剑派,此后不再是灵霄剑派的弟子。

        唐温急声道:“长缨是先掌门的女儿,决不可这般。”他是急地都忘记了自己是在与谁说话。

        大长老继任掌门七年,他回想曾经在伏戚底下的憋屈日子,怒从心起:“昭天宗实力雄厚,若不让伏长缨与剑派脱离干系,牵连到我们,你能担的起责任!”

        二长老也在一旁应道:“让她在门派待了十多年,也算的上仁至义尽。”

        三长老正要表明态度,门外进了一人。

        那人逆着光,走到他们面前,最后抬起她那张毁容的脸,看向上座的一众人,一个个地扫过去。

        然后定在了唐温悲痛的面上。

        “大师兄,不用再为我说话。”

        伏长缨的声音冷静到极点:“我愿退出灵霄剑派,此后不再是剑派弟子,不再有任何瓜葛,我所惹下是非也与剑派无任何关系,所有的一切,我一力承担。”

        “还望此次的事,长老们不再责罚大师兄和小师妹。”

        所有人被震在原处,不仅是被她的脸,也是被她的话。

        伏长缨出殿门时,外面围观了许多弟子。当他们看见她的脸,都吓地直往后面退,甚至好几个御剑飞行地都吓得掉下来,摔地屁股要裂开。

        初蓉从远处跑过来,就去骂那些弟子,一边骂一边哭。

        还是伏长缨将她拦住:“初蓉,算了。”

        隐春坞中,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伏长缨脱下剑派的衣袍,换上与郑权幸下山时买的新衣裙。

        她带走的东西很少,都是掌门和郑权幸送予她的。灵石、储物袋、几张符箓、法剑……

        初蓉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走,哭花了脸:“师姐,能不能不走?”

        “初蓉,你知道的,我必须走。”伏长缨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

        她走时,只有两人来送她。一个是唐温,还有初蓉。

        以及站远处高台上的一抹荼白身影,是沈吟悟。

        伏长缨朝他们挥手,并不让送。

        她的背影,在山间小道上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此后伏长缨便在外面三年寻找魂木的踪迹。她不是有仇不报的人,也不愿意这份仇牵涉到在意的人。

        唐温和初蓉,与她不同。他们怀着一腔热情入了修真界,是想修为精深,得踏大道。

        而她不能因要杀萧和风,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坚持。

        一整夜,伏长缨都没有合眼,她将幻心草和其余的灵草碾磨成汁,又割开自己的手腕,在其中融入鲜血。最后开始撰写符箓篆文。

        不能直接运转灵力,只能借用。

        这是在古籍上看见的,年幼刚进剑派时,她伤心自己与师兄师姐的不同,便偷偷到传经阁,找到了这样的方法,试着用了这样的禁法。

        但被掌门伏戚看见,严厉地制止了:“长缨,这是违逆天道的方法,此后不可再用。”

        她不再用,但在符箓一事上却很聪慧。

        伏戚也常感慨若不是她的血脉根源是凡人,她必定是极出色的符修。

        云夷山并不是自古就有,而是后来演化出来的。

        此地灵力充沛,伏长缨在此处,是有引灵为用的想法,否则这些年来,仅凭一副肉身怎么行走各处,还好运地进了雪池,得了魂木。

        全因她用禁法将该地的灵力引到符箓上,才能像一般修士。

        不过禁术之所以为禁术,是因这样的方法会损害自身,寿命不会长久。至于能活多久,全靠自身造化。

        活多久,伏长缨并不在乎。她只想在有生之年,杀了萧和风。

        姜呈遇说昭天宗宗主萧允妄图以猊琨的心逆改天命,提升修为,才至体脉断裂的下场。

        想来该是萧和风在郑权幸杀了猊琨后占了便宜,将其心带回了昭天宗给萧允。

        银月将要沉下去时,伏长缨终于将那张血箓写好,霎时精疲力竭要倒下。

        伏长缨揉捏了下自己乏累的眉心,转而偏头看向傀儡,嘶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还不睡?”

        刚问完就想起傀儡不需要睡觉,只要他想,可以一直睁着眼睛。

        傀儡看了她一整晚。

        他的声音仍旧清透,她终于想起还有他了。傀儡高兴道:“你还没睡。”

        伏长缨一噎,想起都是自己睡了他才睡的。

        她沉默好半晌,看着面前的烛火。因没有在外放纱罩,有些许小虫朝光亮处飞来,扑进火中,部分残骸掉落在桌上。

        不畏生死,也要汲取那点光吗?

        “阿幸。”

        “我在。”他答应地很快。

        伏长缨拿起竹签子,将厚重的烛芯压下,沉入暗黄色的灯油中。屋内彻底暗下来,即将升起的朝阳透了一些光亮进来,落在平铺的血箓上,鲜艳地有几分诡异。

        “阿幸,我想和你说个故事,你想听吗?”她看向他。

        在暗色与明色中,他的面容一半清楚,一半模糊。

        伏长缨的目光不曾远离,直直地望进那双熟悉至极的桃花眼中。

        他点头,身后高束的马尾也随之晃动。“想,不管长缨说什么,我都想听的。”

        月沉日升,晨风吹动她的发丝。他不由地抬手,想要将她耳边的一缕发顺好,但故事已经开始了。

        “有一个人,他为了我,死了。”

        他压住手,忽地眼皮跳动下。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他没有问。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问,她就说下去了。

        “他被人从背后偷袭,掉落进山崖。那处悬崖很高,应该有万丈深,望不到底,从下面吹上来的风能把人掀翻了。他落进去了,甚至能尸骨都找不着,只能给他建衣冠冢。”

        说道这里,她问:“阿幸,你能明白我说的话?”

        她的眼神朦胧地像是山间的晨雾,分明在看他,但好似又不是他。

        “明白。”自通了人识,他只是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这些话是明白的。

        他注意到她又开始摩挲左侧手腕了。这样的动作,她总是下意识地做。

        “他对我很好,若是我不能为他报仇,杀了那个害他的人,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她的眼神真挚,像是忘记他是冰冷的魂木,握住他的手:“阿幸,你会帮我的,对吗?”

        与伏长缨的再会,姜呈遇并未放在心上。

        他自白雀寺下山,要往昭天宗而去。在与明释主持的交谈中,他得知了一些事,要往昭天宗去应证。

        不过在御剑往西去时,他怀中忽地震颤起来。

        姜呈遇将天方卦镜取出,就见本黑暗的一片碎镜,出现了一抹淡紫色的衣角。

        他皱眉,又仔细看了看,想起什么,把碎镜重新揣入怀中,继续去往昭天宗。

        不急,等回来时,再去寻她。

        与此同时,居于南洲无极海的归一宗已连续不安多日。缥缈云雾笼住华丽的殿宇,将这个不世出的门派与世隔绝。

        若不能跨过无极海上设置的法阵,是决计不可能踏足归一宗。

        大殿中,两人端坐上方。一人手持玉箫转动,一人正细品香茗。

        方临捏住玉箫,又转了个来回,漫不经心地询问下方的弟子:“怎么,还没查出雪池崩塌的缘故吗?”

        下面屈身五人,是此次被派去极北之地探查合冥山雪池一事的。

        五人中的领头上前,恭敬地回答:“回方师兄的话,此次我们去往极北,只在雪池中发现有大量灵力存有的痕迹。”

        他拿出留影石,将那时的画面给上座的两人看。

        这回,就连在喝茶的老道都放下了杯子,眯起眼看雪池之景。

        暖阳将雪池中铺满,积雪消融,雪水顺着坡沿留下,已经将池底淹没了大半,但唯独中间一块地,有断木残留。即便是隔着画面,众人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灵力的存在。

        “另外我们还遇到了太虚门的姜呈遇。”

        “姜呈遇?”玉箫一滞:“宸元在闭关,他这个师弟跑地倒是勤快,百年间都是如此。”

        玉箫又开始转:“除此,就没有其他可用的消息了?”

        那人再道:“有。山下的村落因雪池崩塌一事搬迁,我们恰好遇到了之前借住的猎户家,听他们说一年多前救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是从山上摔到山脚的,但伤好后问了他们上山的路,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搜寻雪池中时,只发现了秦宿师兄的衣袍,却不见那女子的尸骨。”那人大胆地说出猜测:“合算时间,那女子是最有可能进入雪池的人。”

        “哦?”

        一张符箓被呈上前,拿玉箫的另一只手接过,端详了片刻。

        “这是那女子为了报答猎户的救命之恩,送予他们的。”

        须臾。

        “你们先下去,顺道将秦宿好好埋了,在外七年,如今也算是重回故土。”

        方临将符箓递予老道:“师尊,这血符怕是这世上没几个能写出,该也是她盗取了雪池中物。”

        “你打算亲自去找那女子吗?”

        老道只看了一眼,又开始喝茶。

        “仙君之物岂容他人觊觎,想来师尊也不放心让其他人前去,再者还有姜呈遇在,以他的占卜之能,应该也得知了那女子是谁。我去的话,该有更多胜算。”方临将玉箫别在腰间,主动道。

        “既如此,你便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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