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捅刀的痛

次日早起，林青鹿喝了粥吃了药便又睡了。睡眠是最好的保养身体的方式，老大夫专门嘱咐过的。

穷人家，睡觉是消耗最小的养身方式了。

一晚过去，林青鹿脸上的病气去了一些，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兄妹几个也高兴了许多。

王春虎在镇上买了一条猪肉，两块豆腐，自家还有发的豆芽和野菜尖儿，再加上鸡蛋和一只现杀的老母鸡，这顿宴客的食材就相当可以了。

田山楂做饭不成，看着一只老母鸡就这样宰了，可惜的不行。

转念一想已经分家了，吃是婆婆家的东西，又高兴起来，决定要给自家大儿子留个鸡腿吃才好呢。

王彩蝶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做菜是一把好手，炖鸡里面放了干菇子和家里晒的一小把木耳，村长带着媳妇高氏过来的时候，她刚揭开锅盖，满院飘香。

“作甚这样客气！”高氏看着桌上已经做好的清炒豆芽、野菜炒肉丝、大葱炒蛋，还有肉末粉丝和大盆新盛上来的炖鸡，嗔怪着说道。

“高奶奶，您和两位奶奶坐下吧，稍后还有鸡汤粉面和野菜菜团子。”王彩蝶笑着招呼。

“不急，你娘亲呢，我先去看看她。”高氏问。

林青鹿已经醒了，身上稍微轻巧了一些，高氏进门的时候，她正要往外迎。

“你可别动了。”高氏看她颤颤巍巍的样子，心酸的很，连忙挽住她的胳膊往炕上扶。

“咱们在炕上吃也便宜，还暖和，你就别挪动了。”

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还没有她这个老太婆有力气，真是作孽。

另外两家的婆子也是看的心惊。冬日里不常出来走动，未曾想林氏竟病成这个样子。

像是她们这个年纪的当家人，即便儿孙都成了亲，只要大家长没死，都是不会分家的。对于林氏要分家的决定，原本几个老妇人还觉得不妥，可是眼见她这个样子，想要劝诫的心又散了。

儿孙不孝顺，做长辈的就要受罪，林氏宁肯舍出大儿子也要分家，顾念的是家里三个小的。

若是不分，几个小的能比上亲娘？尤其田山楂那性子，更不会厚待小叔子小姑子，到时就没活路了。

这家呀，还就是得分。

吃这一餐饭，王春虎和媳妇如坐针毡，饭桌上村长也没说什么，可他看见就怵得慌。

黄村老和江村老倒是敢说，他们年纪辈分都大，说的再难听他也得听着，听的一脸土色。

两位村老的婆娘也摇头，但凡看见林氏的样子，再代入自己，就觉着呀，养孩子养成王春虎那样，还真不如养头猪。

猪还能杀来吃，混账儿子只能气死老娘。

不过林氏还是个规矩人，这个分家宴置办的体面，便是他们家，最好也就是这样了。

他们等着看，这王老大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送完客人，王春虎带着妻儿来到里间，期期艾艾道，“娘，我们下晌就走了。”

“走吧，铺子里离不得人。”林青鹿淡淡道。

“以后，我们会多来看您的。”

“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在镇子上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这是不来往的意思啊，王春虎感觉脸上被扇了一巴掌，受伤的看向亲娘，“娘，你这是往儿子心上捅刀啊！”

“是吗？你也体会到娘的滋味了？”林青鹿看着他的眼睛，悠悠道。

她冷笑一声，眼里能凝出冰碴子，口气也寒凉无比。

“那我呢，我活着的时候，你就敢认那个二房做娘了，我这亲娘的心呐，可比你还疼呢……”

什么？

众人皆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春虎，后者脸都白了，“娘，我没有！”

狡辩有什么用？

原主身体好的时候，也帮着儿媳看孩子，做做家务，举儿这孩子  爱乱爬，不知从哪儿翻腾出来一些纸片，原主才看见。

“我识字，你藏起来的那些纸片，田山楂看不懂，我看得懂。”原主是个聪明人，孩子们在私塾学字，她在家听了看了，自己默默认下，慢慢的识得了很多字。

看完就觉得天塌了，半生辛苦都成了笑话。

“真可笑啊，早在几年前，我林大娘就已经是被休的弃妇，董娇娘才是王大栓明媒正娶的妻子。”

王秋豹震惊的脑袋都木了，“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还有更可笑的呢……”

“娘！求你别说了！”王春虎惨白着一张脸开口，声音里都是哀求。

“让娘说！”王秋豹觉察到了什么，涨红了脸大声喊。

“我那大儿子呀，自从知道了这事，明白他老子靠不住，怕自己将来受穷，便主动瞒着我，喊了那二房做娘，为此还得了五十两的改口钱呢。”

林青鹿笑着笑着，一行热泪从眼角滚落。

“什么！”除了王春虎，就连田山楂都是一脸裂开的表情。

这是什么蠢操作？

“原本这事我被蒙在鼓里，只是因为给举儿买布做衣裳，多去了两趟镇上，董氏以为我要找们爹，私底下派人来示威，我才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那人在老家玩的开心，拖拖拉拉耽搁了差事，等告诉她的时候，那一家三口已经成了一把灰。

林青鹿越说越觉得可笑。

“所以我说分家，是为了和我的好大儿分开，成为两家人。从此之后，我再没有你这个儿子！”

“娘，你相信我，我也是不得已啊！”王春虎十分痛苦。

而王秋豹和王冬熊已经挥拳打了上来。

“啊！老二老三，你们想打死亲哥吗？”

王彩蝶哭的凄惨，眼睛里都是仇恨，“你不是我们的亲哥，你是董氏那个贱人的亲儿子！”

“哇……”王举儿见亲爹被打，也哭嚎了起来。

最后，王春虎是带着一脸伤走的。

秋豹和冬熊都伤心不已，彩蝶更是哭的抽抽噎噎。

“从此，咱们和大哥就不来往了！”

娘有多辛苦才把他们拉扯大。大哥看不到吗？

也对，爷奶最疼他，可能他不稀罕娘亲的付出吧。

可是那是他们的娘亲啊……他怎么能认贼作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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