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氏姨娘（小修）

苏氏姨娘

        “唉，咱们姨娘真可怜啊！我听府里的嬷嬷们私下里说，原来她跟世子可是有娃娃亲的！”

        “现如今，成了世子爷的妾室不说，这会子，公主要嫁进来了，还得被送到庄子里去”

        身着浅绿衣裳梳着双丫发髻的圆脸小丫头，手上麻利的收拾着箱笼里的衣物，嘴里仍是止不住的嘀嘀咕咕。

        她在前几日被管事告知，让赶紧给苏姨娘收好行装，将这位早些挪去庄子上之后，就一直没停止忿忿不平的抱怨。

        一旁同样打扮的瘦高个小丫头，探手戳了一把她的脑瓜，一脸责备的低声骂道。

        “你胡咧咧些什么呢？仔细你这身皮子！到时候，被秦嬷嬷听到了，咱们两儿，落不着好的！”

        “而且你这张嘴，能不能消停点，这些话要是进了姨娘的耳朵，到时候她又要止不住的伤心了，到时候你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也是前两年才被管事嬷嬷安排进苏姨娘的悦和苑伺候的，在她们年幼的世界里，那娇滴滴的苏姨娘就是这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子了。

        之前姨娘与世子爷感情蜜里调油的时候，还听到世子爷在卧房里调侃姨娘。

        说她是秾纤合度但身姿柔若柳枝，面赛芙蓉却常年跟朵莬丝花一般，生生缠他缠的紧。

        她们都还记得，那时的悦和苑里日日都是浓情蜜意，夜间小灶里的柴火都是不能歇的，就是为了备着主子房里唤水。

        结果这才半年光景，悦和苑里就成了这般下场

        圆脸小丫头愤恨的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

        “果然，我娘说的都没错，这世间多的是薄情郎！爷真不是个东西！”

        另一个小丫头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像是看疯子一般看着她，眼底无声写满指责，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虎丫头，迟早有一天要因为这张嘴吃亏的。

        “求你了，我的好姐姐！你快别说了！赶紧收拾吧，今日，姨娘是必须得送到庄子里去的，咱们手脚快些，姨娘还能够早些歇息”

        苏菁仪双手托住下巴，眨巴着一双杏仁大眼，蹲在一旁的楠木圈椅上，饶有兴致的，盯着这两个小丫头片子。

        看着她两，你一言我一语的，一面手脚麻利的收拾行装，一面低声讨论着，关于这院子主人的闲话。

        她自来了这一方小院儿，就跟进了戏院似的，眼瞅着这院子里的仆从们，进进出出，收拾出一箱箱的细软，抬进角门外，那停靠着的马车之上。

        不过，他们好像并不能发现她的存在，苏菁仪也落得个轻松自在，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偷听他们的谈话，就是挺可惜手边没有什么零嘴吃食，让她有些子不得劲儿。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姜曼皎打个架，落个水的功夫，她怎么就跟个精怪似的，来了这小院里。

        不过，她还是很乐意，在这儿窝着，听听这后院的琐闻轶事的，正好啊，还可以躲开娘亲待会的责罚。

        只要她受惊的够严重，这罚啊，就落不着她的头上！

        苏菁仪伸出两只小手，捂住嘴角，嗤嗤偷笑着，打定主意要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好好玩一会儿，等她见到那个她们口中，好看的不行的苏姨娘以后，她再回去。

        从那两个小丫头的口中，苏菁仪已然猜到，这小院的女主子，应该是原本与主家世子定了娃娃亲的表姑娘，不知是遇着什么事之后，成了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孤女。

        而那恶心人的世子表兄，不光毁了原本的婚约，将人家好好一个官家小姐纳做妾室，这会子还因为即将迎娶正妻，暗地里着急忙慌的想要将人给送走。

        苏菁仪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裙子，小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跟在那两个小丫头身后，打算跟去庄子里，看看那倒霉催的姨娘，到底长的有多好看。

        “唉，果然呐，话本里说的都是对的啊！红颜薄命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哟！”

        苏菁仪故作老成的伸出手，学着学堂里夫子的模样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仰头看向被这小院框起来，显得四四方方的天空，无声感叹着。

        轻手轻脚的像只贵气的波斯猫，苏菁仪跟着那两个小丫头，上了一辆青布马车，随着这嘚嘚的马蹄声，去了位于城外的庄子。

        光顾着像是看戏一般，只是急切想要满足自己好奇心的苏菁仪，压根儿就没掀开窗帘看一看，在马车外，他们渐渐远离的这处街道与高墙大院，于这几日的她来说，是何其的眼熟。

        十月十二，是在这连日的秋雨后，难得的一个艳阳天。

        和煦的日头，照在后院那还残留着水渍的鹅卵石小径上，折射出，犹如湖面一般的凌凌波光。

        镇国公府前日里，才为了老国公夫人的五十大寿，大宴四方来客。

        场面之气派，就连那宫中的帝王都特地命内侍，送来了一尊极为难得的翠玉佛像。

        正正也是借此，向世人宣告了，镇国公府盛宠不衰，深得帝王的倚重与信任。

        先前连续几日的宴客，府内的一众下人，俱都是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慌乱。

        哪成想，在这宴席结束之后的普通午后，后院却是好一阵的兵荒马乱。

        有那伶俐腿脚快的小厮，急匆匆的，从后门跑出，到了城内颇负盛名的大夫处，着急忙慌的，拽着坐堂的大夫就往镇国公府跑。

        身后那抱着药箱的小童，见着自家师傅，被拽的就连鞋子都没能穿个齐整，不由得心下暗自腹诽。

        “这后院的姑娘打架，打出个双双落水，要是传出去，只怕是整个京都，都得私下里看镇国公府的笑话了。”

        仆从不断出入，有些嘈杂的小院之中，美貌的妇人跌坐在黄梨木架子床旁的脚踏上。

        她死死抓住那躺在锦被之中，面若金纸的小姑娘冰冷的小手，豆大的泪珠儿顺着脸颊落下，无声的接连砸进锦缎的被面之中。

        身旁站立着的面色慈善的嬷嬷，紧紧抱住怀中嚎啕大哭，扭动着屁股哭喊着要去寻阿姐的幼童，也是一直低头默默流泪。

        院里进进出出的下人们心底都在默默祈求，老天爷让表姑娘赶紧醒过来，不然今日这事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只是这一切，刚刚跳下马车的苏菁仪并不知晓。

        她只是好奇的拎起裙摆，快步跑到引头那辆马车旁，一脸雀跃的站在一旁，眼巴巴等着那马车里的姨娘现身。

        待到她终于见着那从马车上下来，容颜熟悉，只是有些苍老了的嬷嬷之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子不妙的预感。

        为什么？这姨娘身旁的嬷嬷，会跟娘亲身边的秦嬷嬷，长的一模一样啊？

        难道这个神奇的小时空，所有的人都会跟她身边的人长的一样吗？那为什么刚刚那两个小丫头她就没见过啊？

        待见着那裹着鹅黄色斗篷都不掩身子窈窕的姨娘，从马车上踩着马凳盈盈落地，苏菁仪直接如遭雷劈，楞在了原地！

        她一脸惊惶不安的扑到那姨娘跟前，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

        眼看着那五官长相无比熟悉的女子，捏着手中绣帕，在嬷嬷的搀扶下进了身后那暗沉沉的小院。

        苏菁仪颤巍巍的伸出手抚上自己的眉眼，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姜曼皎那个害人精害的，落入那池子中，已经给淹死了！

        不然她怎么会，见着眼前这般可怕的景象！

        那位姨娘分明长着一张跟自己如出一撤的脸啊！就连眼下那颗细细小小的红痣，都是一模一样的！

        苏菁仪哭丧着一张脸，哀悼着自己还未及笄就丢在那池子里的生命，想到爹娘还有那只会跟在她身后傻笑的煜哥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身子不受控制的跟在两人身后，苏菁仪看着那位跟秦嬷嬷长的一样的嬷嬷，一脸疼惜的扶那女子歇在榻上，随后，满是踌躇的出言劝慰道。

        “姨娘放宽心，世子爷这般安排，一定是有他的考虑的，这些年来，世子爷对姨娘的疼爱，老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您现在这般模样，姑娘和姑爷泉下有知，只怕也是不会安心的。”

        也见着那面色苍白的女子，轻咳两声之后，神情轻松的笑着说道。

        “嬷嬷，您还不了解我的心思吗？都离了那院子了，您还要唤我姨娘吗？”

        “唤我杳杳吧，就跟当初还在家里时一样，好吗？”

        女子眉眼间没有旁人猜测的黯然神伤，只有一派如释重负后的舒朗，她看向窗外的嫩绿枝丫，淡淡笑道。

        “从此刻起，在这个庄子里，就再也没有镇国公府悦和苑的苏姨娘了，有的只是江南苏家的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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