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养

夜幕降临，大学最热闹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齐清晨给赫延发微信叫他赶紧去西操场，赫延按时到达，看到齐清晨、江许、周汀他们仨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赫延。”齐清晨喊了一声。

        赫延大步跑过去，这种你一挥手我就过去的日子这是第三年。

        “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齐清晨说。

        “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晚风带着夏季的余热和初秋的清凉吹拂姑娘的裙角，姑娘亭亭玉立，奔着她心仪的男生而来。

        “齐清晨你太有面子了。”江许激动地要掐他的脖子。

        “人家意不在你我。”齐清晨趴在他耳边小声说。

        “难道是赫……？”

        “嘘—”齐清晨赶紧捂住他的嘴。

        其他人被惊到，尤其是苏簌，她走过来和齐清晨打招呼。

        “清晨，我是不是迟到了？”

        “没有没有，来的早不如来得巧。”齐清晨用眼神示意让她去赫延那边，苏簌微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呜呜呜……”江许一直在叫唤，齐清晨这才撒开手。

        “我去，快憋死我了！”江许责怪道。

        “对不住哈，你小点声。”齐清晨说。

        “你是不是收人好处了？”江许咬着牙问。

        “我这是助人为乐。”齐清晨满脸骄傲。

        苏簌向赫延走过来。

        “嗨，赫延，我们又见面了。”苏簌笑着说。

        “嗯。”赫延点点头。

        齐清晨咳了两声清理一下嗓子，走过来指着苏簌对赫延道：“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苏簌，我、江许、周汀的同班同学。”

        “你好。”赫延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不过没关系，齐清晨已经习惯了他那时不时露出的冰块脸。

        “听学长说，这个季节学校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夜晚的操场，等到天气转凉，操场上就没有人了。”周汀道。

        “所以，咱们快进去吧！”齐清晨说着就往里面跑。

        “慢点！不着急。”赫延道。

        西操场门内似乎是另一个世界。这里像是一个广场，他们有跑步的、唱歌跳舞的、表演武术的，也有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聊天的，甚至还有学生们做兼职卖小玩意儿的。

        “老江、老周，我们去那边看看！”齐清晨拉走他俩，留下赫延和苏簌单独呆在一起。

        苏簌找了很多话题作为聊天的开始，赫延只应不答，埋头向前走。

        “清晨说你既聪明又任性，想考哪就考哪？没有你考不上的，只有你想去不想去的。”

        苏簌说到齐清晨时，赫延才渐渐聊起来。

        “是吗？他也很聪明，就是开窍有点晚。”

        苏簌捂着嘴巴偷笑，觉得赫延并不是高冷，而是有点慢热。只要她说些共同的话题，他就会回应，而且他是一个很有幽默感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只要是苏簌说齐清晨的事情，赫延都会笑着回应几句。他提到齐清晨时两眼放光，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和宠溺的眼神让他不再生人勿近。

        前方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赫延慢慢停下脚步，他看见齐清晨被五六个校园歌手邀请合唱。

        音响设备里响起筷子兄弟《父亲》音乐前奏，齐清晨脑袋有点儿出神，他对于父亲的印象仅仅存在于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里，他由母亲齐绘娟一个人养大，他对父亲只有“遥远”二字。

        赫延走过去，苏簌跟过来。

        “换一首吧？我去说。”赫延对齐清晨说。

        “不用。”齐清晨拉住了他。

        “有什么问题吗？”旁边的歌手问。

        “没有，他是怕我唱的太好。”齐清晨笑了笑。

        “那就好。”歌手说。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

        转身泪湿眼底

        ………

        低垂着目光，一丝不苟地唱着歌，齐清晨把对父亲的思念化作一缕缕音符，唱哭了围观的男生女生。

        他一直都是这样，简单、纯粹、热烈，明明自己的事情不如意，却总是把快乐、勇气、希望带给别人。

        齐清晨在人群中间唱着歌，赫延站在一旁。赫延他不善音律，却极爱听歌，大概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喜欢唱歌，他的手机里存满了齐清晨唱过的歌，他每天晚上塞着耳机，伴随着这些歌入眠。

        曲尽，周围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乐队领唱告诉齐清晨如果他喜欢唱歌，可以在国庆假期之后的百团招新加入歌唱表演社，到时候他来报名不用面试直接交个报名表就可以入社。

        齐清晨之前的疑团解开了，都说大学有各种各样的社团，可他来了这十多天压根儿没见着几个，原来要等到国庆假期之后，可他有点不解，为什么加入一个破社团还要面试啊。

        摘了耳麦的齐清晨朝赫延苏簌走来，“刚才唱的怎么样？”他笑着问。

        “不错。”他的脸上蹭了一道灰，赫延用两根手指为他拭去。

        “是非常好。”齐清晨勾住赫延的脖子，整个重量落在他身上。

        “还能开玩笑，那就非常好！”赫延说，“唱够了吗？走吧！”

        “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无聊，再玩会嘛！”齐清晨拽着赫延的胳膊，左右乱晃。

        “撒娇呢？”江许朝这边走来。

        “去去去！滚犊子！”齐清晨觉得有被冒犯到，一秒松开赫延的胳膊，追着江许踢了一脚。

        多年后，齐清晨回想起这段记忆，觉得有点对不起江许，因为他新交的女朋友，也是这样向他撒娇的。

        “好吧，那我们再玩一会，然后一起回去。”赫延柔声道。

        齐清晨开心地点头。苏簌看到赫延对他如此宠溺，有点惊讶，“你们关系真好，难怪清晨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

        两人互看了一眼，赫延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啊？苏簌，你不要理他。”齐清晨掐着腰怒吼。他兄弟不少，可他必须承认，赫延才是最令他骄傲的一位。

        “老周呢？”齐清晨问。

        “在那边跳舞呢！”江许说。

        “我去，他还会跳舞，我得去看看”，齐清晨说，“你俩要不要跟过去看看？”齐清晨转身问赫延和苏簌。

        “好呀！”苏簌说。

        “赫延，你呢？”齐清晨又看了一下赫延。

        赫延很犹豫，倒也不是不想去，只是一想到一会可能又要和女孩子单独走在一起，他就浑身不自在。“不去了，我在门口等你们。”

        苏簌有点失落，早知道她就不回答这么早了，她是来追赫延的，可是也不能用力太猛，现在再说不去就有点太明显太刻意了。

        “那我们走了。”齐清晨说，它和江许、苏簌一起去看周汀跳舞。

        西操场西门有个主席台，就是他们刚才进来的那个门，前天刚在那里举行完新生开学典礼，现在没什么人，赫延走到那个地方等他们。

        主席台大概有一米二高，赫延在旁边站着更显的腿长，他站了三分钟不到，已经有七八个女生过来搭讪了。此地不宜久留，可是又能去哪呢？

        “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傻不傻？”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赫延转身，一个重物砸到他的胸口隐隐作痛，他借着淡淡的月光和泛黄的灯光，逐渐看清脸部轮廓线。

        “有事？”赫延问。

        “还你。”谭迟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依然很拽。

        赫延看着刚才砸到他胸口的重物，是一瓶汽水，凭他强大的记忆力，辨认出这瓶汽水和帮他买的那瓶是一个牌子，包装都一样，想必口味也一样。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还水？”赫延拧开瓶子喝了一口，就是普通的矿泉水多了一丝果糖味，味道还不错。

        “我看上你了。”谭迟说。

        一口水卡在喉咙里呛住了，赫延咳嗽两下，他这样家教森严的环境下长大的人，真的做到了没有将水直接喷到他脸上。

        他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是说球技，作为校篮球协会副会长，篮球队队长，我谭迟再次真诚地邀请你加入篮球队。”谭迟说。

        原来是这样。他的手摸了一下胸口，刚才那一下正好砸在之前的伤口上。

        “我考虑一下吧。”赫延说。

        “好，等你消息。”谭迟说，“我存你个电话或者加你个微信。”

        赫延拿出手机让他扫了微信，他便转身走了，这人真是来得快，走的也快。

        赫延转身看到一些人跑到前面，好像去凑什么热闹，他顺着视线看过去。

        好像是齐清晨他们，赫延将没喝完的水放在主席台上，沿着操场中间一条直线跑过去。

        赫延到的时候，齐清晨正骑在赵天亮身上在操场的绿皮草地上撕扯，赵天亮掐着齐清晨的脖子，齐清晨右手在他脸上抡了一拳，赵天亮依然不松手，齐清晨便张开大嘴咬，赵天亮“啊”地一声。

        咦！这场面，惨烈又幼稚。

        “清晨。”赫延赶紧将他拉开，江许、周汀、苏簌也过来帮忙。

        “清晨，听我的，把手放下。”赫延紧紧握着他的肩膀，经过那件事后，齐清晨冲动的性子多少收敛了一些，他不可能随意出手，除非对方做了太过的事。

        “怎么回事？”赫延问。

        “这个人太过分了，老周刚才教我们跳舞，他过来就嘲笑我们，清晨没理他，他们便开始推清晨，要不是我跟老周在后边接着，清晨直接撞到地上了。然后他们说……”江许停顿了一下。

        “说什么？”

        “他说清晨他……他爸……”江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不敢说，如果他说了，他真害怕齐清晨打他。

        对面的赵天亮拍拍屁股站起来，“我说他爸死绝了没人教他教养。”

        齐清晨早就攥紧了拳头，料他说不出人话来，不等他说完这句，就准备一拳抡过去。但是，他眼前这个刚才把他拉开的人替他做了。而且，他不是挥拳，他直接上脚。

        赫延踢了赵天亮小腹一脚，他不像齐清晨那种暴力地哪痛往哪踢，而是用适当的力量踢那种既让人痛苦又避开要害的踢法，赵天亮再次惨叫一声，这一声比刚才延续的时间要长。

        赵天亮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赫延蹲下来揪起他的衣领，“你被你爸教养成这样，也挺失败的吧。以后嘴巴放干净点，这次就算了，要不然我见你一次给你一脚，滚。”随后赫延松开手。

        “齐清晨，你等着。”赵天亮指着齐清晨，他竟然真的在地上滚了一米远才艰难地站起来，边逃边喊，很是狼狈。

        “儿子，爸爸我等着你。”齐清晨朝赵天亮方向踹了一脚，若不是被江许、周汀拦着，估计又追了上去。

        赫延转过身来看了齐清晨一眼，那种眼神不是责怪，是心疼。齐清晨没有父亲，母亲工作忙也不太管他，而他被教养地很好，那么他便教他。

        齐清晨对上他的目光，怒气收敛了些，因为他心里的愧疚在作祟。高考之前，齐清晨因为打架连累了赫延，他曾经说过他再不打架，可是现在他的脾气依然冲动，他的行为依然幼稚。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江许驱散旁观者，周汀和苏簌也跟着帮忙，“散了，散了。”围观者识趣散开。

        赫延走到齐清晨身边，欲语还休。

        他不知道会陪他多久，但至少要在这四年里，他要帮他改掉这些毛病。

        “这个狗东西刚才撞枪口上了，我唱完那首歌后一直在想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骂我爸，我没忍住。”齐清晨说，“我没想到你也……”

        “我也没忍住。”赫延说。

        齐清晨笑了笑。

        “反正我以为你会骂我一顿。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冲动了。”齐清晨伸出一只手，“再有下次，你就把我的手给剁了。”

        赫延拍了一下他的手掌，“我真是想啊！”

        他叫了一下“疼”，缩回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不打人得分时候。”赫延说。

        “嗯。”齐清晨点了点头，“到时候我尽量多动动嘴。”

        齐清晨一脸认真，赫延宠溺地笑。

        “赫延，你刚才那一下怎么踢的，杀伤力这么强？”齐清晨问。

        “强吗？马马虎虎。”赫延偏了一下头说。

        “咦！”这人不能捧，一捧就上天，齐清晨做了一个鄙视的动作。

        江许他们回头看到这一幕，觉得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尤其是江许还担心一会怎么安慰齐清晨，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赫延、齐清晨、江许、周汀，还有苏簌，几个人玩也玩了，架也打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们从西门走吧！”赫延说。

        西操场有三个门，主席台那边是正门，也是西门，打架的地方是后门，中间还有个小门，现在他们距离后门最近。几个人跟着赫延往西门走，当时他们都没有感到疑惑为什么偏偏挑最远的门走出去，许是经过这一闹，脑子都懵了。

        走到西门时，赫延把留在主席台上的那瓶水拿走，齐清晨问：“你刚才去超市了？”

        “没有。”赫延说，“有人还的。”

        “哦。”齐清晨没有接着往下问那人是谁，因为初冉走后他心情一直都不爽，今天刚好一点，又被赵天亮那狗东西破坏了。

        如果他接着问下去，赫延恐怕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天亮是谭迟的队员，齐清晨对谭迟、赵天亮他们这些人明显厌恶。思来想去，赫延回到寝室后，看着带回来的那瓶水，他掏出手机，通过了谭迟的好友请求，对他发了“考虑好了，不加入”七个字，然后将那瓶水扔掉，拿了浴巾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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