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食邑馆

吃完这顿饭，锦雀街上已经挂上了灯笼。

        此时正月未过，还有年节的余韵热闹，门口最亮最大的那一串，就是明雪阁。

        两个人说着闲话，一时像回到身在燕靖侯府的时候。

        燕棣晃着脚下的影子，走的十分漫不经心：“觉得食邑馆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燕染答：“当然，里面的好多我都喜欢。”

        “那便好，明雪阁离那里也近，你若喜欢可以常去。”

        “都可以，家里和那里的，我都喜欢。”

        燕棣疑问：“家里？”

        燕染理所当然道：“是啊，家里，明雪阁。”

        她走的靠近一点：“有什么问题？”

        燕棣摸摸鼻子：“没，没有。”

        燕染：“明雪阁的名字虽然好听，可一直明雪阁明雪阁的叫，未免太生硬。”

        燕棣笑起来。

        他才想到，燕染对明雪阁的感觉与自己该是不同的。

        他把明雪阁当作别人的赠送，是个比客栈更熟的地方。而燕染来云州时，就已经把有他在的地方，当作了依靠，对明雪阁的感情理所当然的更为亲近。

        有很多人都曾视他为依靠，可唯有这一份包含孺慕的依靠，让他心生喜意，恨不能生的更强大，如磐石如山斗。

        燕棣：“你这样说，也没错。”

        如燕染所说，她虽然有喜欢的食物也有讨厌的食物，但大抵是个对食物不挑剔的人。

        她只想着哪日有空了，可以去食邑馆，说不定是一个月后。

        可是，自那日后的第二日，燕棣突然变得忙碌，忙到一整天没见到人。

        据守门的小厮说，燕公子应该是一天都没回来。

        又过了一日，还是如此。

        此时，燕染才明白燕棣那日买这么多东西的用意，原来是给她解闷来了。

        可是再多的东西，忙活了两天，该摆放的也都摆放完了。

        这一日，燕染好不容易逮到橘九，忙问他燕棣的去处。

        得知他又是去了银楼，燕染道：“那我能去找他吗？”

        橘九道：“自然是可以，不过能不能见到公子，属下不能保证。”

        等了两天都没捉到人的燕染，原本也没打算一定找到，她只当出去散散心，忙不迭的点头：“没事，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三哥总会回来的。”

        明雪阁门前的这条街叫锦墙街，两边商铺林立十分热闹。

        一般的住宅都在妨间，唯独明雪阁十分不一样，仿佛它先前并不是住人的。

        这条街走到一半，往南而行，里面的商铺更金贵高雅，来往的人就少了很多。

        路过上次吃饭的小食堂，燕染见有不少人围着观看，在这一处略显地方尤其明显。

        人群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清脆别致，气势十足：“怎么，做的难吃还不让人说？把你们的厨子叫出来！”

        食邑馆的人回道：“林姑娘，你别为难小的，姑娘若不喜欢，大可叫几样别的，我们送你，当我们赔罪。”

        女子道：“我呸！我用得着吃白食？！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你们啊，还是趁早关门的好！。”

        看热闹有来的人，也有走的，透过一个空隙，燕染看到闹事的女子身着湖蓝色衣衫，裙子并不是完整的长裙，下身长长短短的并不规则，裤脚被收进长靴里。

        她手上戴着小铃铛，每动一次，声音响一声，非常悦耳。

        “她是飞鸟令令主的表妹，两人从小定了亲，自小娇惯，在云州的商铺里，没有不被她挑过事的。”橘九道。

        听旁边有声音，燕染下意识的看过去：“所以这些人看的，也没觉得多热闹。”

        橘九：“小姐说的是。”

        可此次不同，林以湘挑衅到兴起，从眼角恰好暼到食邑馆的钱掌柜，从外而入。他遮着半张脸，十分不愿与她相见的样子，惹得林以湘高声大喊：“钱掌柜”。

        刚要走的那些人，脚步再次粘到地上动不了了。

        钱掌柜拱手道：“林姑娘。”

        旁边有人问道：“小姐是不是想看热闹。”

        燕染支支吾吾道：“我……”

        橘九：“想看便看看吧，也不急在一时。”

        林以湘与钱掌柜明里较劲一番，耐不住林大小姐性子直，快言快语道：“听说你们新上的这个什么鱼，鲜美爽口，今日一试，名不副实啊。”

        钱掌柜：“听闻林姑娘哪里有新鲜事，人就在那里，今日也是一样的名副其实。”

        林以湘气噎，她就知道和她嘴斗过的人里，钱掌柜算二等不好斗的。

        她拍了拍裙子，无所谓道：“我不想再听到这道菜的名字，不想听别人说一个好字，你还是趁早让人别做了。”

        钱掌柜并不示弱：“这件事林姑娘恐怕还做不了主。”

        与此同时，从来处又过来四五个人，其中处于中心的那个，黑发披身，银色外袍，在他的靴子外面也系着两三颗铃铛。

        林以湘听见铃铛神色一变，其中的惊喜大过于其他的情绪。

        她朝钱掌柜说道：“今日到此为止，我们改日再战。”

        说着，追逐着另一种铃铛的声音而去，可那四五个人走的飞快，已经略过了食邑馆的这块地方。

        燕染不尽兴的转身，她看着橘九不苟言笑的样子，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没等她说什么，迎面一个急匆匆跑来的人，差点撞到他们身上才堪堪刹住脚步，气喘吁吁道：“九先生，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公子正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橘九拍着那日的肩：“什么事，慢点说。”

        对面人更急切的说：“慢不了，先生快回，出大事啦！”

        脑子里瞬间想起的，是方才银衣公子匆匆经过的身影。飞鸟令令主不常来此，来也是如闲庭漫步般，虽然方才并没有看见他的神色，但脚步匆忙，并不寻常。

        正当橘九向前迈了半步，又想起什么，把半步收了回去，侧身道：“小姐。”

        燕染心里不明所以，脸上故作镇定：“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这个仪态还是她最初失忆时，遇到有人问她问题时，拿来应付的。

        来人此时才注意到跟前的燕染，她面容精致，最神的是一双眉眼，足以勾魂摄魄，一旦入眼，很难移开。

        但他下一秒就移开了眼睛。

        因为九先生竟然解开腰间的飞鱼玉佩，递给了她。

        橘九：“这个你拿着，有了这个，这里所有的商铺你都可以自由出入。”

        燕染没有收下：“如果你们忙，我待会就自己回去，用不到这个。”

        橘九不由分说的塞到燕染手中：“拿着吧，也方便。”

        他又对跑过来的人说道：“传信到明雪阁，让人来接。”

        燕染可不想这么快回去，赶紧拒绝道：“不要。”她握着手上的玉佩，上面用银线勾勒出的暗纹，如同鱼身上粼粼的鳞片，“这个我就收下了，你快去忙吧。”

        刚送完一个心思深沉的橘九和一个摸不着头脑的传信人，燕染刚准备逛一逛，看一看，突然身后有人道：“小姐，可要来小店坐一坐？”

        燕染惊吓转身，打量了眼前人一眼，然后道：“好。”

        此时的食邑馆比上次来时热闹，还没踏进去已经闻到满堂飘香。

        很多人来都是冲着食邑馆的新菜，每一桌上都放着一盆银漫酸汤鱼，奶白的汤水为鲜美的鱼肉兜底，青翠的菜叶切碎了洒在上面。

        卖相比上次见到的还要好看。

        钱掌柜领着燕染从旁边借道，尽量不惊动堂间用餐的贵客，直到一间清雅的厢房前停下：“小姐进去等一等，这就为你准备新菜。”

        燕染看着眼前的隔间，里面比上次用饭的地方还要宽敞：“和上次的地方是不是不一样？”

        钱掌柜：“实不相瞒，这里才是为招待客人准备的。食邑馆虽然被称为小厨房，但银楼里来用饭的地方，比起这里确实简陋。”

        燕染点点头，她也不是真的计较这么多。

        钱掌柜：“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口味？”

        燕染想了想：“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但是对上次的鱼汤，有些念念不忘。”

        钱掌柜得了准话，开心的笑起来。他有心招待飞鱼令令主的妹妹，若是对方说什么都好，才更让人招架不住。

        “好，那你在此稍等片刻。”

        在等待的过程里，燕染又看了看这里的布置。陈设虽然简单但细节又透着用心别致，她闻了闻花瓶里的花，芳香宜人。

        突然，她想起什么，摸了摸腰间的口袋，那里放着碎银子，可是钱袋忘记拿了。

        虽然飞鱼令在云州看似很好用，可她可不想因为吃霸王餐，而被燕棣嘲笑。

        那个人，太喜欢逗她了。

        想到这儿，燕染咬咬唇站起身，循着来时的路摸索到经过的柜台。

        她见有人，开口问道：“这里允许赊账吗？”

        柜台看了她一眼，觉得眼前的姑娘并不差钱。她身上的衣服是落云锦和最新兴的样式，

        可是食邑馆可从没有赊账的先例。

        哪个来这的人，不是非富即贵？

        “恐怕……”

        “可以的，可以的。”钱掌柜突然出现道。

        柜台先生暼瞥嘴，你是当家的，你说可以就可以呗。

        燕染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出门时忘记带钱了，可是饭是我吃的，饭钱你找我要，别找我三哥。”

        你三哥吃饭哪还用得上付钱？钱掌柜嘀咕着，当然并没有说。

        他只管把人伺候开心了，给不给钱，他可一点都不在意。

        “好的，饭钱等你下次来了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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