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端倪

“爹不会把整个侯府都送你了吧。”

        锦盒不大，份量却不轻，里面满满当当的，厚厚的一沓银票。

        份额最小的也有五百两银子。

        燕染数了下，掐尾去零的，整整是四十万两银票。

        四十万两银票有多少，燕染说不清，她只知道，一家良农，四口之家，耕地与手艺赚的钱，全加一起，一年不过百两。

        她的四十万两，相当于四千户良农一年的收入，也相当于一户良农，四千年风调雨顺的总收成。

        云州是一座大城，良农不过八千户，这个锦盒里的银两，是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半年收入。

        就是这个份量。

        这么多的银两，毫无交代的装进其貌不扬的锦盒，由阿钦一路护送，最后又东奔西跑的跟了她一天。

        燕染难以想象，中间但凡出个小差池，她就与这四十万两失之交臂。所以，此时看着它，她未觉惊喜，反而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燕染呐呐地问道：“爹爹，为何给我这么多银两？”

        燕棣手指扣在桌面，一半怅惘、一半泪流满面：“你不应更奇怪，爹他老人家，竟放心把钱放在盒子里？”

        “是哦。”如此说来，燕靖侯也是真的心大，怎能把这么多的钱，放在普普通通的盒子里？这一路上，万一丢了怎么半？

        燕棣心酸又委屈，幽幽叹道：“爹对你可真好。”

        四十万两说给就给，他这个儿子像捡来的，除了把他送去河凌的那两年，给过百两纹银，后面再没收过家里的一厘钱。

        细想之下，燕靖侯也非细致细心之人，他的那百两银子，是爹给的，还是娘给的，还未可知。

        “呐，全给你。”锦盒被收起，十分恰好的妥放在一双细白掌中。

        燕染眼睛亮亮的，如清潭映明月，无风起波澜，燕棣看过去的瞬间，也有莫名沉溺。

        不知因为四十万两，还是其他。

        “你可知，四十万两究竟有多少？”

        “知道啊，”燕染看了他一眼，掰着手指开始细数，“四十万两是整个落云锦和的半年入账收入，是你在魏国，全部飞鱼令商铺两个月的抽成，若明雪阁这座宅子值一万两白银，也足够买下四十座这样的宅子。”

        燕棣愣了一愣，随机笑着摇头，即是感慨，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欣喜若狂，也像丝线缠缚，密密实实的裹住他的心跳和呼吸，而线的另一端，就在燕染手上。

        他不知她竟聪慧至此。

        不过看了几页账本，单单从细枝末节，就推算出他大半棋子，她光明又磊落，对自己毫无隐瞒，无论是看穿还是假装不知，都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自己。

        四十万两纹银，不是四百两也不是四两，就算从祖上的积累算起，燕国之内，能拿出这么多的有多少户？

        这些钱，足够兄弟成仇、父子反目，也足够剑走偏锋、杀人不见血。可他的妹妹说给就给，轻松自在的像给出去的不过四枚铜钱。

        一时，竟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傻。

        燕棣：“既然是爹给你的，你便留着。不过，这些钱数目巨大，放在家中多有不便，明日你去钱庄，分成几份，拿我的飞鱼令见掌柜再存放，票据一定收好。”

        燕染懒洋洋的，实在不想出这个门：“劳烦三哥帮我。”

        这么多的钱，就算天上掉馅饼，也该兴高采烈的收着。燕棣自问，若是这些钱给他，他也不会这样镇定自若，当下对燕染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可不行，这事还需要你的手印和签字，我帮不了。”

        “三哥，三哥！”燕染软软的叫了两声，语调婉转娇气，湿漉漉幼兽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不肖三个呼吸，燕棣无奈投降。

        “好好好，我帮你，我去，还不成？”

        燕染嘿嘿一笑，总算把盒子推给了燕棣。

        还想骗她？

        他是飞鱼令令主，手上银钱交易甚多，说不定手中就有两三个大钱庄。她带回来的书没看完，明天才不想出去呢。

        天色黑的快，屋内有灯，也燃了火盆，两人用了晚饭，燕染又留下看了会书。

        然而还没等她翻两页，燕棣歪在一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绵长。

        他窝在矮塌上，睡的并不舒服，衣服上的血迹，灯火下干成墨染般的黑色。

        燕棣爱干净，燕染知道，不换衣就睡，原先都是不可能的，这次估计也是累惨了。

        四日不眠不休，回来还要强撑着陪自己，所以累的眼下青黑，转眼就睡。

        或许自己应该帮帮他？

        不不不，燕染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能不能帮忙另说，自己有多少本事，她是清楚的，无非算账比别人快了点，可是银楼最不缺的就是账房先生。

        她的书还没看完，她才不要帮！

        燕染唤来阿钦，两个人半架着把燕棣送回了房，中途他迷迷糊糊的清醒一会，知道无事后又沉沉睡去。

        燕染没想到，她昨日浅动的一丝善意，第二日竟然成了真。

        燕棣不在家，燕染是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开始还有纸扇叫她起床，问她吃什么饭，穿什么衣，后面干脆任她去，只在厨房小火煨着饭菜，方便她醒后进食。

        这日，她睡梦中听有人说话，两个都是她听过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她听见有人打帘，往里看了看，最后脚步声远远的消失。

        “姑娘尚未醒。”

        一个似惊讶又似着急的声音道：“燕姑娘昨个儿几时睡的？此时还未醒？莫不是病了？让我进去瞧瞧。”

        “你去什么！进去吵醒她？”

        这个声音燕染再熟悉不过，是她的三哥燕棣。

        可是燕棣大早上不去银楼，来她房门口做什么？

        纸扇属于燕棣一方，也不想吵醒燕染，小声道：“姑娘昨日睡的晚，先写了家书，让我一早送出去，后面又看了会儿书，才睡。”

        燕棣：“家书？”

        “是，姑娘隔几日就写一封家书，昨日又写了一封。”

        燕棣没想到燕染在他不在的日子里，竟是这样，他都不知道她还写过家书。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事，没什么好和家里说，是以十几年来从未寄过一封书信。看来，爹疼爱燕染甚于自己和长兄，并非毫无道理。

        “那你快送信到驿馆，別晚了。”

        纸扇犹犹豫豫：“若姑娘醒来……”

        “这里有我和董掌柜，无碍。”

        纸扇刚走，紧闭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燕染一身素色，衣袖衣襟点缀些许鹅黄，她的发还没打理，被松松的绾着，就是这样，依旧让人眼前一亮，让人信了书中所言，倾国倾城四个字。

        董如薇最先走上前：“燕姑娘你别怪董姐姐着急，实在有事等会要忙，我今天来，是为了谢你昨日之恩，也有东西要送你。”

        燕染这才看见她身后抬着的，四口方方正正的大箱子。

        昨日有四十万两在前，燕染心里闪过第一个念头，竟然以为董如薇送来了四箱白银！

        那伙计抬起的动作轻盈，里面并非沉重之物，燕染才放下心来。

        不是便好。

        “走走走，我们进屋说。”董如薇催促道。

        燕棣尾随着，也跟进了屋。

        女孩子长大，她的房间就是圣地，父兄也要避讳。燕棣却一副进惯了的样子。

        董如薇心中一时疑惑，但并未深想，以为燕棣与自己是一样的急切心情。

        其实董如薇一点都没猜中。燕棣之所以进的这般自然，非是他不懂得男女大防，实在是燕染进他的房间更随便自若，久而久之，他竟也“入乡随俗”了。

        燕染见董如薇一脸的有话说，忙道：“董姐姐就是有再重要的事，也该让我先洗漱再见客。”

        “是是是，是我唐突了。”董如薇掩袖口道。

        董如薇送进来的四口大箱子，并非银两，而是她名下铺子里好评如潮的衣物、首饰、胭脂和香料，几乎样样送了一种。

        燕染在小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坐在镜子前能看见揪手绢的董如薇，和淡定饮茶的燕棣。

        “董姐姐，你送我这么多做什么？我也用不完。”

        这些礼不轻，燕染无功不受禄，惭愧的很。

        “你不懂，女孩子的珠宝首饰、锦绣华服，不是拿来用的，而是用来欣赏的。”她脚步轻移，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象牙梳，“别动，我来给你梳个发，姐姐的手艺可是好的很呢。”

        掌管落云锦和，整个云州恐怕没人比董如薇了解女子。燕染“嗯”了一声，完全信她的话。

        “我今日来，还有事要问。”董如薇手上动作不停顿，口中的话如闲聊般自然，“我想问，你昨日画的那些图，用切开的圆，表示铺子各项营收分成，是怎么做到的？”

        身后的燕棣听闻，停住手里的动作，悄悄拉长了耳朵。

        “若一日营收十两，五两自然占一半，恰好是一个半圆，但一日分则甚细，正如你图上所画，是如何做到的？”董如薇想了一夜，心惊、叹服的情绪走了一遍，天明时归于平静，此时那种情绪再次泛起，她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虽不懂燕姑娘如何得出结果，但你的算法甚妙，似乎本该如此，可是生意人在账目上不能糊涂，所以，我一早便来了。”

        燕染不假思索道：“这个很简单，除一除便好了。”

        “除？什么除？出什么？”董如薇脑子打结，可是她一夜未睡，话也听不清了？

        便是燕染也疑惑起来。

        什么是除？为何她说这话那般自然，此时却自己也解释不清。


　　https://fozhldaoxs.cc/book/78306499/6232493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