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品衣会

柳芷卉送玉的事，燕染当天就和燕棣说了。

        燕棣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把玉送给谁，而是生出一种类似被捉奸的感觉。

        燕染知道他和别的女子有往来了？她会怎么想？会在意吗？

        燕染坐在宽椅上，用手抚了抚胸前的两根带子，把它们拉的板板正正：“三哥，我可是和柳姑娘说了，你会回礼，这是礼节，你别忘了。”

        燕染一派闲情自然，甚至为自己吹了吹茶水。

        有一个瞬间，燕棣想直接挑明自己的心思，告诉燕染，他不想回礼，投我以桃报之以礼的事他不想做，他心里有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爱慕与贪心是滋养欲念的养料，所有的一切都是刺激因素，关在心中的巨兽，早晚噬主，关不住。

        嫩白的手掌在面前挥了挥，燕染奇怪道：“三哥，你在想什么？”

        “哦……哦，我在想回什么好。”

        燕染转回身，继续吹她的那杯茶：“是要好好想想，这玉也不便宜。”

        燕棣随意道：“你想要？送你？”

        燕染白了他一眼：“别人送你的东西，你怎能送我？再说了，你要玉，不是有要送的人？”

        “暖玉这么多，不差这一块。”燕棣把玉收好，“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他中了寒毒，暖玉养身，我闲聊时和一些人说过这事。”

        只是他没想到柳芷卉暗暗记下，还为他找来暖玉，玉的成色就是在燕棣眼中，也属上品。

        燕棣：“这倒是提醒了我，你身体畏寒，也该有块好玉。”

        “天已经热了，你没发现屋里的火龙都撤了？用不到玉。”燕染不在意的说道。

        “你懂什么，”燕棣探身敲她的头，“好玉养人，哪有嫌弃玉的。”

        燕染不耐烦的把燕棣的手挥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其实也不疼，她就是想矫情，谁让燕棣总爱动手动脚的，她又不是布缝的娃娃：“你要送就送吧，先说好，我可不会回礼的。”

        “小气鬼。”燕棣又逗弄一样的碰了碰她。

        大概好玉不好找，一连几天燕染也没等到燕棣的玉，慢慢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她没等到玉，却等来了董如烟的帖子。

        纸扇站在燕染身边解释道：“暖橘坊每年都办一场品衣会，邀请云州半数的公子小姐参加，就是没邀请的也可围着看，很是热闹。”

        燕染把帖子翻来覆去的在指尖把玩：“为何这么热闹？为了看新衣服？”

        “不单这样，”纸扇换到另一边继续解释，“暖橘坊的衣服样式新颖，用料好，全城谁家都比不过，在品衣会那天，所有新售的衣服还能九折买。大家觉得热闹，因为那天的衣服是真人展示，从中桑请来的人，很是好看。”

        燕染看得出她的雀跃。纸扇一直尽心尽责的，压抑自己的本性，她露出常人应有的喜怒哀乐，燕染也很高兴。

        她并不希望身边人做事畏首畏尾，只要诚心尽忠，不德行有亏，她乐得见下人嘻嘻哈哈的，所以明雪阁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阿钦。

        燕染笑道：“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去。”

        “奴婢……奴婢，也没有特别喜欢。”纸扇脸红说道。她知道燕染比起外出，最近更喜欢在家鼓捣一些东西，为了调色试色，她连燕公子的约都不赴，别因为自己耽误她的事。

        燕染站起来，把帖子交给纸扇保管：“逗你的，那些事也差不多完成，要想验证，还需大批的尝试，这件事我做不了。董姐姐的约肯定要赴，不仅你去，阿钦也要去，我们很久没出去了。”

        燕染拍拍纸扇的肩：“就是辛苦你熬夜和我一起，把记录整理完毕，你负责誊抄。”

        燕染还没纸扇高，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有点稚气未脱，拍纸扇肩的时候，难免让人觉得人小鬼大，尽管她内里别旁人成熟的多。

        品衣会那天，天气尤其的热，快入夏的热，就是这样，来看热闹的人依旧丝毫未减。

        公子小姐让下人打着扇，从验帖到入座虽不时有人抱怨，但从未有人离场。

        燕染看着眼前的长队，不知排到何时，她可不想阿钦或纸扇为这事受累，正想找个地方歇着，等人少再去，阿钦忽然道：“小姐，你看那是不是燕公子？”

        隔了半条长街，那人手摇纸扇款款走来，他一身翠竹长衫明明是文人风雅，只有他能穿出落拓不羁来。

        燕染远远就笑了，等燕棣到时笑意还没收住。燕棣不知她为何发笑，但看她愉悦，他也如拨云见日般的心情明朗。

        燕棣收回扇子，怕燕染热，复又打开，轻轻给她扇着风：“怎么在这？董掌柜没给你帖子？”

        以他猜测，董掌柜断不会落下燕染。

        燕染道：“给了的。”纸扇拿过帖子给燕棣看。

        一模一样的帖子燕棣也有一份，燕棣的没带，他凭他的那张脸都能进。

        燕棣猜想，燕染他们几个，大概没人知道，这种帖子无需验，从后门就能进吧。

        有时聪明的过了头，连他都惊讶，有时又常常犯这样的小迷糊。不知为何，燕棣突然就想抱抱她。

        可惜，他不能。

        看着人少了，燕染怕迟到了也不好，拉着燕棣就要往前走，燕棣没动，反拽着她后退一步。

        “有个东西要送你。”燕棣翻翻找找，从口袋中拿出一块通体莹润透亮，水感十足的玉。

        这种成色的玉，燕染根本无法估算价格，因为有市无价。任谁得了，都不会拿出来卖的。

        可燕棣简简单单就把它放进口袋，和燕靖侯把四十万两银票塞进木盒，有何区别！

        “我帮你带上。”

        燕棣拉着燕染转了半圈，细细的给她拉好线，又妥帖的将她的头发拿出来。

        玉是好玉，不枉他许下那么大的好处，这块玉石，终于衬的住燕染举世无双、一身矜贵了。

        燕棣端详片刻，由衷道：“好看。”

        也不知说玉，还是说她。

        燕染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她抬头时，卷起的睫毛擦过修饰的细长的眼尾，单纯无辜，还有少女独有的，不自知的媚色。

        燕棣才发现，燕染今天是带着妆的。

        他不自然的干咳一声：“怎么傻乎乎的？”

        燕染锤了他一下：“你才傻。”

        “为何送我这么好的玉？”

        燕棣：“兄长送妹妹礼物，要何理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爹送你银两，你怎么不问问？”

        燕染暗忖，她问了呀，燕靖侯信中回，怕她在云州过的不好，让她随便花，不必拘着自己，剩下多少，全给她当嫁妆，不够的话，再问他要。

        也是毫无保留的宠爱。

        燕棣催促燕染快去，别误了时辰，燕染走了几步，后知后觉的问：“三哥不去吗？”

        燕棣：“去，但现在去不合适。放心，结束前，我一定到。”

        别说暖橘坊，就是董如薇也归燕棣管，他要到场，很多人肯定优先问他的意见，董如薇的聪慧与筹谋，瞬间化为袅袅散去的青烟。

        虽然燕棣知道董如薇不计较这个，但他实在没必要填这个足。

        燕染想了想也明白，因着先前董如薇不止一次的透露过这种意思。她正要去，又听燕棣道：“你拿的帖子从后门去，别人不敢查，不必在前门晒那么久的太阳。”

        语中含着笑意。

        燕染刚累积一点的感动、欢喜，瞬间烟消云散了。

        不早说！

        燕染到时，董如薇已等她良久，别的人她全不管不顾，看见燕染就拉着她去了一边，从头到脚的把她欣赏一遍，恨不得放在手心捧着一样。

        “见你一直不来，还以为你不知道从后门进，怪我没写明白。”董如薇说道。

        “确实不知，”燕染浅浅一笑，想到燕棣不加掩饰的嘲笑，还忍不住忿忿，看在他赠玉之情，才不和他计较，“外面遇到三哥，是他告诉我的。”

        董如薇四周望了望：“燕公子没来？”

        燕染：“三哥说，结束之前一定到场。”

        燕棣往年也是如此，董如薇早已习惯，转眼把这件小事抛在脑后：“没事，你来了就好。”

        女子的打量比男子细心的多，董如薇一早就看出燕染的变化道：“这妆容真趁你，不过要让我上手，还能更好。”

        她一句玩笑话说完，顺便看了燕染身后的纸扇一眼，她不是炫耀，就是快人快语惯了，说了就说了，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董如薇印象里几次见燕染身边的小丫鬟，她都看不上眼，太小家子气，不料今日的纸扇听见这话，没有快速低下头，而是朝她笑一笑，像她那话是夸了她一样。

        笑容里，有两分燕染惯有的云淡风轻。

        董如薇不由暗道，燕染看着不经世事的，□□起丫头还挺有一套。未必是□□，她身上就是有一种魔力，温柔又坚定，吸引着人靠近、影响着人改变。

        不然怎会让她这么喜欢，令银楼那群老东西心悦诚服？

        真是越看越满意。

        燕染和燕棣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类人，足够强大、从不自扰，所以一路披荆斩棘，留下满地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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