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名

武韶回洛阳的第一天，马上带着张凤儿去见天子，她心里明白，不论她给程务挺安上了多么严重的罪责，无论她如何想方设法坐实他的通敌之罪，皇帝都有办法查到事情真正的过程。天子奖赏不一定是出于高兴，惩罚也未必是真的发怒。

        而她，必须在天子召见她之前，主动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

        天子望着武韶，笑得很慈蔼：“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武韶匍匐在天子脚下，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陛下，臣万死不敢欺君，此前的折子上谎报了实情，臣愿意领罪，但臣想请陛下宽宥凤将军一二，在这件事情里，她是受害者。若是臣如实写了折子递给兵部，这件事马上就会晓谕朝野。人心难测，只怕是没有的事情也会传成有，凤将军是女人，她以后如何做人呢？起了色心的人该当收到惩处，难道还要搭上凤将军的清名吗？”

        皇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的谣言对女人来说太可怕了，我是女人我也明白，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朕不追究你们的罪责，只是武韶，你还是太年轻，你能瞒得住朝堂褚臣，难道能平息得了军中的谣言吗？既然你是故意都让士兵看见程务挺的不端，谣言很快就会蔓延开。”

        武韶抬头，一脸无助。

        皇帝说：“从今天开始，张凤儿已经在此一战中战死了。你以后就叫凤凰了。朕看过你的功绩，没有你，韶儿打不赢这一战，你以后就在朕身边做事。”

        张凤儿眼神清亮：“臣遵旨。”

        张凤儿代皇帝送武韶出宫。武韶看着长长的甬道，心里一片怅然。武韶说：“凤娘，宫里是危险的地方，你要小心。”张凤儿道：“谢谢韶郡主，我是命好，遇着您了，在朝的官员里，十个有八九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武韶正色：“陛下说了，凤将军已经战死了，那么我为凤将军做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凤凰愕然。武韶叹了口气，道：“凤娘，你既然留在陛下身边做事，自然应该事事以陛下为先，往后见到我，认识最好也装作不认识，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情。一心忠于陛下才是最好的。”凤凰是聪明人，马上明白过来，她是因为武韶才来到天子身边的，如果她表现得过于亲密，她会为天子不容，而武韶会被天子忌惮。至于如何把握好疏远和冷漠之间的平衡，这确实是个难题。

        凤凰朝着武韶深深作揖：“郡主，前路漫长，珍重。”

        梁王府。

        聂秋正在对梁王说武韶的行止，一脸愤愤。梁王道：“你在不平些什么？韶郡主又不曾说错。”聂秋道：“王爷，请您让在下回到您身边吧。”武三思道：“本王既把你给了韶郡主，断然没有让你再回来的道理。你先出去，未时再来，本王要谈点别的事情。”

        聂秋出去了，白一百和公孙师爷才从屏风后面出来。公孙师爷道：“郡主也太冒失了，这夺权、打仗、回来面见天子，中间要是有一步有点差池，她的人头就没了。”公孙师爷忍不住蹙紧眉头，斥道：“武淳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跟着个孩子胡闹，你在郡主跟前，怎么就不知道看着她一点？”

        白一百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她冒失？她算得比谁都精明。”

        武三思沉吟半晌，才道：“小白，你也这么觉得？”

        “郡主明明可以等回洛阳之后再去天子面前告状，实际上，这件事情充耳不闻是最好的处理方式，那位凤将军虽说有些本事，却也不过是籍籍无名之人，她才出山，得罪了程务挺有什么好处？郡主却偏偏要为了这点事情大动干戈，在下不相信郡主只是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女人出头。那么郡主图什么？若是因为此事一下子钉死了程务挺，那位凤将军又不可能再留下，战胜的军功自然是郡主的。”白一百的脸抽了抽：“在下觉得，是我们平日里教给郡主的东西太多了，使得郡主无端生出狼子之心来。要么，只要娇养着，不必再教给她存身的道理，只要以后能够作为与李家联姻做好的棋子，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否则，便是养虎为患。”

        武三思看向公孙师爷：“公孙先生怎么看？”

        公孙老头皱着苦瓜脸想了一会儿：“郡主是老朽的学生，平日里并不像是一派疾世愤俗的愣头青样子，老朽觉得小白说得很对。”

        武三思弯了弯唇角：“本王亦这么觉得，不过，本王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总不能指望狼窝里养出一只兔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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