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与君初见

天族三皇子苍术与北海二公主妧霜喜结连理，各族仙贵纷纷赴宴道贺。

        三皇子苍术虽不如自己的兄妹临渊太子与姜瑶公主那般得宠，母族的身份地位也并不高贵。可到底是天族皇子，迎娶的又是北海的龙公主，排场自然也不小。

        小七与瑾娪本想趁着人多眼杂之时偷溜下界，谁知白战下令，命众天兵严守天门，无论来去者何人，皆需出示仙牒，且是一人一牒。

        瑾娪虽不是天族中人，可她常伴孟离左右，又每年下界祭拜亡母，自有能通行天门的仙牒。只是小七从未离开过九重天，自然拿不出东西来。

        此番她们二人私自下界，更不敢打着月华的名号硬闯出天门。

        朝着守门的天兵靠近两步，瑾娪小声央求道：“天兵大哥，这位妹妹是宫里新来的仙娥，前些天做事不慎遗失了仙牒。她仙龄小不懂事，怕被掌事仙官责罚，便未曾将此事上报。今日三殿下差我带她下界办事，这仙牒一时半会儿也办不好，还请天兵大哥行个方便。”

        那天兵长年镇守南天门，自然认识瑾娪，知道她是孟三殿下的灵宠。小七不曾到这里晃悠过，故而也就没人认识她。那天兵瞧她眼生得紧，加之军令如山，又怎敢自作主张放行。

        “不行，元帅有令，吾等不敢渎职。”

        听了对方一板一眼的回答，小七拉过瑾娪，看了看守在南天门的天兵，小声嘀咕道：“这可如何是好？没有仙牒出不去，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瑾娪心下不停转动着，她也没有想到此次守卫会如此森严。素日里，一人拿着仙牒领人出去办差也是常有的事，没曾想今日却严查了起来。既然要求一人一牒，那她们便不能偷窃他人的仙牒以供己用。若是闹出事情彻查下来，必定会惊动上面。

        思量了半晌，瑾娪将自己的仙牒塞到小七手中，小声说道：“你寻个僻静的地方等我，我去找孟离，便说我的仙牒丢了，向他讨张新的来。如此一来，我们便能离开九重天了。”

        小七心有顾虑，“他不会起疑吧？”

        瑾娪刚回来没几天，如今又要下界，孟离表面看似随性，实则心机深重，她怕瑾娪此去会露出破绽。

        “放心，我自有说法，他不会起疑。”

        “那好，我在后花园等你。”

        有些人冥冥之中注定会相遇，也许是在一个转角处，也许是在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间。

        小七悄悄溜到瑶池宴外的后花园，她本想寻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以免惹人注目，谁知刚踏进园子里，便听见一道呵斥声。

        “你放尊重点，这里是九重天，由不得你放肆。”

        说话的女子看上去身形姣好，气质清冷高贵。她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看不清样貌，只从眉眼间可以看出，此刻正带着愠怒之色。

        站于她面前的男子轻哼了一声，“哼……尊重？你与凤降臣卿卿我我之时，是如何放浪形骸。眼下居然与我说‘尊重’二字，当真可笑。”

        闻言，女子眉目一凛，冷声道：“你若再无耻纠缠，我便将此事告知父帝。两族之间若是因此生了嫌隙，你恐怕难以逃脱罪责。”

        那男子看上去样貌尚算俊秀，眉眼之间却流露出一股下流之色。听闻对方要将此事告知天帝，心中不免生出一丝胆怯之意。

        他转念想了想，又大着胆子嘲讽道：“呵……你一个不受宠的弃女，还真当自己是天族娇贵的公主？天帝若是重视你，又岂会放任你不管？本世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莲漪不想同他浪费口舌，转身便要离去。

        见她要走，男子几个跨步追上前去将她拦了下来，调戏着道：“哎……别急着走啊！凤降臣不懂怜香惜玉，本世子便替他好好疼疼你。”说着便伸手往莲漪脸上摸去。

        谁知还未碰到莲漪，便被一块石子击中。同时，耳边传来一道奚落声。

        “你还真是色胆包天，竟敢在九重天上行无耻下流之事。也不怕被削神籍、去仙骨，打入六道轮回。”

        宁昱捂着受伤的手背，怒目看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见对方身着普通的仙娥衣裙，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意，大声呵斥道：“好你个不知尊卑的东西，胆敢出手伤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七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你的身份与我何干？左右不过一个闲人罢了，知与不知又有什么紧要？”

        宁昱缓了缓怒气，又将小七好生打量了一番。

        因着姨母的关系，他时常上九重天玩耍。天族有头有脸的仙神他大多认得，还从未听闻哪个仙府中有这等不识礼节，胆敢口出狂言、以下犯上的仙娥。

        瞧她身上也没个彰显身份的物什，想来身份也尊贵不到哪儿去，遂出言警告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管本世子的事？告诉你，妙音天妃可是本世子的亲姨母。你若开罪于我，本世子便让姨母定你个犯上之罪。届时将你打下诛仙台，看你还如何牙尖嘴利。”

        见对方称妙音天妃为姨母，小七大感意外。

        她与楚君关系要好，也曾听他提起过自己在母族中有一位表弟，说他这位表弟被娇宠坏了，比他还会惹是生非。言语之中，似乎对这个表弟不怎么亲近喜爱。

        仔细一看，这人长得确实与楚君有几分相似。

        另一边，莲漪听闻宁昱之言，不由心下一紧。

        宁昱仗着自己的亲姨母是天族天妃，雀族与凤族又是近亲的关系，性子嚣张跋扈得很。她与眼前这位姑娘素未谋面，对方若是因为替她解围而得罪了宁昱，势必会引起他的恶意报复。

        为了不让对方卷入纷争，莲漪玉步微移，径直将小七挡在身后。

        见她如此举措，小七不由在心中暗想，一般被轻薄的女子不是应该吓得躲在前来解围之人身后吗？她怎地反倒保护起自己来了？

        只不过，小七跟着楚君闯祸惯了，身后又有三个将她宠上天的人在，自然未将宁昱的威胁放在心上。

        “好大的口气，前方便是瑶池宴，不如你同我去天帝面前将此间之事说个清楚。让天帝评断评断，究竟是谁以下犯上？”

        从他们方才的对话来看，眼前这名女子似乎是天帝的女儿。她与天帝不相熟，却从姑姑口中听说过天帝极好颜面。宁昱区区雀族世子竟敢冒犯天族公主，此事若真闹到天帝面前，无论这位公主受宠与否，天帝皆不会任由宁昱胡作非为，令天族蒙羞。

        宁昱见自己的话非但没有起到威慑之意，反而被对方反将一军，心中怒火更甚。

        他知道莲漪与凤降臣之间生了嫌隙，今日特地趁着天族喜宴上九重天来看望美人儿。好不容易借着凤降臣的名义将人骗了出来，谁知被小七打断了美事。

        莲漪是凤后钦定的儿媳，凤族未来的太子妃，即使宁昱对她心生爱慕，也只敢在背地里进行纠缠。莲漪性子文静，又乖巧懂事，从未将自己遇到的麻烦事讲予他人知晓，这才助涨了宁昱对她的胡搅蛮缠。

        凤后对莲漪爱护有加，胜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如若此事当真闹大了，且不说天帝会不会问责，凤后首当其冲便会扒了他的皮。

        宁昱生怕小七将他的丑事曝于众仙神面前，心中不禁动了杀意。他一把推开莲漪，举起手掌便朝小七身上挥去。

        宁昱看上去虽纨绔不堪，灵力却比小七强上许多，一掌未击中，又连着狠下毒手。莲漪有心出手相救，却因自己身受重伤，灵力微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着一道强劲的灵力朝小七面门扫去，莲漪惊得大喊出声：“小心……”

        小七被攻击得无处可逃，见对方那阵势，心知自己躲不过这记猛烈的攻击，只能下意识抬手护住头部。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打得七窍流血时，身前那道致命的攻击却被另一股灵力化解。她侧身看向来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润如玉的俊美容颜。

        小七见他身着不同于普通天兵的银白盔甲，心衬对方定是一位身份不凡的统领。为表礼数，她恭敬地对着那人躬身一揖。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见小七对着自己行礼，白战连忙阻止。大掌刚碰到小七的手臂便缩了回来，掌心似乎还留有一丝温度。

        他收回心神转身对着莲漪与宁昱拜了一拜，“见过九公主，见过宁昱世子。末将在巡视时忽闻花园里传来打斗声，不知发生了何事？”

        白战语气温和，似是寻常聊天，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压迫感，却又不会令人忽视。

        莲漪小时候很少离开水芸宫，长大些又去了招摇山，对于九重天上的仙神自然认不得几个。小七虽爱跟着楚君四处捣蛋，却也未曾见过白战。唯有宁昱认识白战，知他性子刚正不阿，不畏权贵，若是跟他硬碰硬，自己也讨不了好处，于是抢先开口。

        “没什么，这丫头出言不逊，本世子不过出手教训教训她。”说完，他凝目看向莲漪，一改方才的嘴脸，假意温声道：“前方喜宴快要开始了，今日三皇子大婚，九公主莫要误了亲哥哥的喜宴才好，还是快些入席吧！”

        莲漪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可她却不得不有所忌惮。

        宁昱颠倒黑白将过错推到他人身上固然可恶，可事情若闹大了，宁昱不过受些禁足的责罚，而为她解围的这位姑娘却会因此被雀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妙音天妃姐妹二人心性狭隘，势必会暗中报复。上一位小仙娥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不愿这位姑娘也因帮助自己而身陷险境，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反驳宁昱的胡话。

        比起莲漪，小七更不愿将事情闹大。她刚才说的话不过是装腔作势，吓唬宁昱罢了，想让他知难而退。好不容易趁着月华不在偷溜出来，她可不想因此暴露了身份行踪。虽不能将宁昱的恶行如实道出，小七也不想让他占了口舌之风。

        “我方才看见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尾随于公主身后，还以为是魔族混进来的宵小之徒，怕他图谋不轨才动起手来。没想到竟是雀族世子，还真是失敬、失敬啊！”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响亮。

        听闻她将自己说成魔族宵小，宁昱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怒目看向小七，呵斥道：“无知仙婢，满口胡言。今日乃天族大喜之日，本世子大人大量，便不与你计较。”

        说完，他狠狠瞪了小七一眼，这才心有不甘的拂袖离去。

        看着他那副自视甚高的模样，小七便觉恶心，巴不得他快点从眼前消失。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莲漪这才对着小七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姑娘是哪宫的仙子，可否告知仙名住府，以待我来日登门拜谢！”

        小七连连摆手，“公主莫要客气，我也是正巧路过，见不惯他那副谖浮的行径才出手相阻。”语音微顿，她看了看白战，颇有些不好意思，“况且……我也未能帮上什么忙，反倒是多亏这位将军出现，这才吓跑了那位无耻的雀族世子。”

        听见对方直率的话语，莲漪唇角不禁微微翘起，她好心提醒着，“宁昱此人睚眦必报，日后撞见了说不定会为难于你，姑娘千万要小心。”

        小七心衬，她平日里也遇不着这些人、这些事，宁昱想找她麻烦也找不着。

        眼看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瑾娪应该拿到仙牒来寻她了，如若在花园里撞上这些将军公主那还得了，于是打算回南天门等着。

        “多谢公主提点，我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说完，她转首看向白战，请求道：“烦请将军护送公主一程，莫要让歹人再有可乘之机。”

        白战点头应允，“好。”

        二人看着小七离去的身影各有所思，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于花园尽头，方才收回了目光。

        白战右手微抬，率先出口，“九公主，请……”

        莲漪对着白战微微福了福身，柔声道谢：“有劳将军了。”

        待到众人散去，一切重新归于宁静时，花园暗处的角落里闪过两道身影。

        眼看着白战亲自护送莲漪前往瑶池赴宴，宁昱心知此番再无亲近莲漪的机会，心中怒不可遏。

        阴鸷的目光扫向小七离去的方向，他对着身后之人吩咐道：“你暗中跟着那丫头，一有情况立即来报。记住，切莫露了行迹。”

        那黑影抱拳回道：“属下遵命。”

        小七回到南天门时见出入宾客逐渐减少，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此处过于打眼，于是找了个天柱掩藏身形。

        好在瑾娪与她心有灵犀，在花园没有寻着她的踪迹，便立即赶到了南天门。见小七安然无事，瑾娪不由松了口气。

        “不是说好在花园等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说来话长，待会儿讲与你听。怎么样，拿到仙牒了吗？”

        瑾娪脸色微沉，静默不语。见状，小七心里咯噔一下，不免大失所望。

        半晌后，方才出言自我安慰着，“没关系，今日不得下界，那我们另寻他日便是。”她迈出步子往边缘靠近，透过层层云雾往下看去，“总有一日，我会走出九重天，去到外面的天地，见识全新的世界。”

        听了她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瑾娪不禁失笑出声。

        小七正想问她笑什么，回头一看，却见对方手里拿着一块金灿灿的仙牒朝她晃悠。

        小七佯怒道：“好啊！你竟然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她便伸手去挠对方痒痒。

        瑾娪最是怕痒，尤以耳朵为甚。化为人形时，她若经不住痒，耳朵便会自动变回本体的模样。

        她一边闪躲，一边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快快住手，良辰易逝，可别误了你下界的大好时光。”

        见她头上露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来，小七颇为满意，这才罢手。

        而后，二人理了理因打闹散乱的发丝和衣裙，互相整理完后相视一笑，双双携着仙牒顺利出了南天门，径直朝着凡界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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