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下界遇难

瑾娪年少时曾在凡界居住过，因而对凡界的许多事物较为熟悉。她选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山头落地，随后拿出一颗系了红绳的珠子，将之佩戴在小七手腕上。

        “伏灵珠能掩藏灵气，将它戴在身上，我们便与凡人无异，不至让流窜于凡间的妖魔看破真实身份。”

        小七好奇地转动着手腕反复观看，只见那珠子表面虽雾蒙蒙的，里层却透着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霜花，煞是好看。

        玉虚宫内不乏奇珍异宝，这种小玩意儿却是没有的。

        “伏灵珠……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如此神物，这东西在天界使用也能奏效吗？”

        “此物乃各族尊贵的小辈偷溜出来玩耍，又不想被发现才会佩戴于身的饰品。除了灵力过于强大的神魔，一般不会叫人识破。”

        闻言，小七嘴角一撇，“灵力强大，那便骗不过月华咯！”

        瑾娪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月华天尊身为远古上神，岂会被这些庸凡之物蒙蔽神目。”

        小七眼珠子一转，心里暗衬着，虽然骗不过月华，用它骗骗其他人总可以吧？

        她呵呵一笑，说道：“随便问问而已，你不是说这里有庙会吗？我们快去瞧瞧吧！”

        说着她便牵起瑾娪的手，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前奔跑而去。二人身上环绕着缥缈的白烟，待到白烟散去后，她们身上的衣裙纷纷幻化成了凡人的样式。

        凡界的庙会原本是一种祭祀活动，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发展，逐渐与集市融为一体。除了除夕、元宵等重大节日，人们还会根据当地的风土人情，另外举办大小规模各不相同的庙会。

        此番，她们所到的百里镇恰逢在举行龙节庙会。百里镇依山傍水、风光旖旎。庙会为期五日，算得上是大规模的庙会了。

        小七与瑾娪到达镇上已是午后，放眼望去，街头巷尾人群涌动，男女老幼穿着各色服饰穿梭于庙集之中。摊贩的吆喝声、表演节目的锣鼓声、围观群众的叫好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凡间物什，小七东瞧瞧西摸摸，好奇得不得了。

        虽然南方与瑾娪偶尔也会带些凡界的东西送予她，但是比起自己亲临所见，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从未想到远在九天之外的天地竟然如此辽阔、富庶。最主要的是，这里还有许多天界没有的美食。

        经过一处摊位时，小七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酸味，于是指着碗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瑾娪细心解释，“此乃酸辣汤，是用肉类、豆腐、菜蔬等物，佐以各色调料汇制而成。吃起来又酸又辣，故名酸辣汤。”

        “又酸又辣？酸的东西我倒是吃过，辣的又是何种口味？”她见食客们吃得津津有味，大为好奇，“我也要尝尝。”

        “好。”瑾娪点头应允。

        她们找了个空余的位置坐下，要了两碗酸辣汤。

        小七从未吃过辛辣之物，一口酸辣汤下肚，眼泪都快辣出来了。不过正因为她没吃过这种东西，倒也觉得十分新鲜，竟含着泪水将一碗酸辣汤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以后，小七不由发出一阵感叹，“这酸辣汤辣是辣了些，味道却是极好的。想不到凡界还有如此美味的吃食，这些年我算是白活了。”

        仙神其实也会进食，只不过他们不似凡人那般需食五谷杂粮，而是以仙果琼露填腹。

        九重天上虽说瓜果菜蔬、仙蜜琼汁样样皆有，味道却着实清淡得很。有时为了不破坏仙食的灵养，甚至不经任何加工，摘了直接开吃。哪像凡界这般，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瑾娪哑然失笑，“这便满足了？凡界的美食多着呢，你且慢慢品尝吧！”

        付了食钱以后，二人又继续往前走。她们一边逛、一边吃、一边看热闹，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小七见那冰糖葫芦长得红彤彤、亮晶晶的，模样煞是好看，不禁又嘴馋起来。

        瑾娪见她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模样甚觉好笑，迎面走上前去，掏出袖里的铜钱递给卖糖葫芦的小贩。

        “小哥，来两串糖葫芦。”

        “好勒。”

        卖糖葫芦的小贩见她二人长得十分好看，特意挑了两串最红、最大的给她们。

        小七拿着刚买的冰糖葫芦细细咬了一口，入口甘甜酸爽，十分美味。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瑾娪的胳膊，小声询问：“你从何处得来这么多凡界银两？该不会是用术法变的吧？”

        瑾娪舔了一口包裹在冰糖葫芦外层的糖浆，老实回答：“当然不是，这些银两是我用珍珠、灵芝等物交换所得。我每年下界都会交换些银两，采购少许凡界物品带回九重天，没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场。况且，神界有明文规定，不到万不得已，入凡界的仙神不能擅自使用术法，更不许以术法障目欺人。”

        “哦……原来如此。”小七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们一路上走走停停，四处游玩了大半日，直到太阳落山，才寻了处客栈落脚。

        夜里的庙会又是另一番景象，小七哪里呆得住，用过晚膳稍适歇息，便又拉着瑾娪出去玩了。

        百里镇地方不大，民风却十分淳朴，入夜以后在外游玩的人群丝毫不比白日少。夜里凡灯彩彩，形态千变万化，虽不比九天之上的天灯耀眼，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第二日，她们随着人群来到当地香火最旺盛的寺庙晃悠了一圈。

        看着熙熙攘攘涌进寺庙，进香拜佛的人群，小七这才知道凡人的愿望竟然如此之多。他们之中有求姻缘的，有求子女的，也有求升官发财、身体康健的，也不知天上的仙神成日里重复听着这些祈愿作何感想。

        出了香庙以后，她们又去茶楼听书看戏。那些说书人大多讲的都是关于情爱与怪力乱神的故事，有些情节虽是胡编乱造，可小七从未听过，倒也听得入神。戏台那边更是高朋满座，喝彩声不断。

        一连几日，她们都在镇子上闲逛，祝辛派了鸟儿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听闻她们明日要动身赶往邻镇，便让传信鸟将此消息报与宁昱。

        彼时，天界三皇子与北海龙公主刚行完大婚之礼，宴上觥筹交错，道喜之声连绵不断。

        宁昱收到消息后，趁着人多眼杂，悄然离席。

        翌日，小七与瑾娪用完早膳，退了客房，按着计划向邻镇行去。两个镇子之间有一条小道风景甚为优美，只因其中有一段山路不利于商贸通行，故而人烟较为稀少。

        小七与瑾娪不紧不慢的赶着路，偶尔见到景色秀美之处，便停下来稍作休息。谁知就在二人停留在溪边歇脚时，一群人突然从天而降。

        小七见对方来势汹汹，还以为她们的行踪暴露了，对方奉命前来追拿。等到来人走进一看，却发现是遇见了瘟神。瞧他这副阵仗不像是偶遇，倒像是来寻仇的，遂忍不住开口讥讽。

        “我还当是哪位大罗神仙下凡济世来了，没想到是你啊！唐唐雀族世子何时与狗攀上了亲戚？天上地下隔了这么老远你也能寻来，当真是实属不易啊！”

        宁昱看到她就来气，见她将自己与凡间牲畜扯在一起，原本俊秀的面庞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紫。

        下界后，瑾娪曾听小七说起在瑶池花园发生的事。她与宁昱不熟，却对这位雀族世子略有所闻。知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遂下意识移步站至小七面前，用自己的身躯将小七掩于身后。

        见又有人挺身而出护着小七，宁昱轻蔑一哼，嘲笑着说道：“你倒是走到哪儿都有人护着，先有天族公主，眼下又有这狐族还是雪狼族的公主。不过……竟是些不受宠的。”

        说完，他又看向瑾娪，“怎么，以为自己跟在孟三殿下身边当了个灵宠便有能耐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竟敢与本世子作对。”

        瑾娪向来讨厌别人提及自己的身世，掩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立马上前撕了宁昱那张嘴，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动手。

        对方人多势众，又明显是冲着小七来的，她若再不保持理智，只会令小七陷入险境，她可不能让小七出任何差池。为今之计，想办法脱身方为上策。

        她怒目看向宁昱，出声警告道：“我奉劝你一句，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对象。识相点便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闻言，宁昱一阵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趣事般。

        “当真是可笑至极，神族中何时出了这般厉害的人物，本世子怎么闻所未闻？”说完他转头问自己的随从，“你们听说过吗？”

        几位随从皆摇头。

        “你一个不狐不狼的低贱之辈，竟敢口出狂言。不可招惹？本世子倒要看看，她有何不可招惹之处。来人啊，给我打，本世子要让她们知道何为尊卑有别，何为贵贱之分。”

        小七虽与瑾娪交好，却并不知晓她身世何如。她不问，瑾娪也不曾提起过。她原以为瑾娪只是一只跟在孟离身边修习的狼狐，却不料对方竟然是一位公主。

        小七原本沉浸在震惊的思绪中尚未回过神来，突然听见宁昱再一次口出恶言，心中不禁燃起一股怒火。

        无论瑾娪是一只普通的灵宠，还是高贵的公主，那都不重要。她只知道，瑾娪陪伴了自己几千年，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即便宁昱不叫人动手，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把将瑾娪拉于身后，紧接着飞身而起，直接朝着宁昱所在的方向发起攻击。

        瑾娪猝不及防，想要伸手阻止，已然来不及，只能放声大喊：“小七……”

        眼看着小七与宁昱的侍从打斗起来，瑾娪心下慌乱不已。她忧心小七的安危，不得不加入战斗。

        小七虽由月华亲自教导，但她平日里懒惰怠学，时常与楚君偷跑出去玩耍，故而灵力平平。好在瑾娪灵力尚可，没让对方占多少上风。可他们胜在人多，几番回合下来，小七与瑾娪纷纷被围攻得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宁昱原本站在一旁观战，只是那些侍从实在不中用，耗了半天也没将人拿下。宁昱趁小七灵力不济之时暗中偷袭，一掌将小七打飞了出去。

        小七伤得不轻，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原本系在手上的伏灵珠脱落而出，几个弹跳滚到了草丛里。

        瑾娪立马突破重围冲了过来，她一边扶小七起身，一边颤着声大吼：“宁昱，你可知她是何人？你若再敢伤她分毫，我……”

        见瑾娪神情激动，小七握着她的手掌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其中也包含了阻止的意味。瑾娪垂首看向小七，瞧见小七皱眉朝自己摇头，心中大为不解。

        此时若再不言明身份，她们恐怕会命绝于此。她是个无人疼爱的野孩子，死了便死了，左右没人在乎，可小七不一样。

        从楚君私下带着小七偷溜出大罗天便可看出一二，月华天尊是打从心里宠爱小七的。如若不然，楚君岂能再三将她带出大罗天。

        小七有朱雀二位神君怜惜，又有月华天尊疼爱，倘若她出了事，神界怕是要变天。

        以往闯了祸事，小七从未受到过责罚。她们此番私自下界固然不对，即便月华天尊知晓后会发怒问责，也总比在此处丢了性命强。瑾娪不明白，小七为何要拦着自己。

        她猜到了小七定是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以至于心情烦闷，这才起意下界散心。却不知妙音天妃拿小七的身份说事，令小七生出了不想顶着月华的光环度日的念头。

        若是言明她的身份，无论是否能吓退宁昱，于小七而言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她不想瑾娪说出来。

        宁昱见她们死到临头还在这里端架子，掌中聚满灵力，轻蔑的嗤笑道：“你怎样？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放心，你好歹也是跟在孟三殿下身边的人，本世子不会为难你。不过……她的命，本世子要定了。”

        说完右手一挥，灌满灵力的手掌直接朝着小七身上扫去。瑾娪上前一步，拼尽全力将自身灵力释放而出，用灵力筑起一道屏障，将小七与自己护于屏障之内。

        见状，宁昱不由狠声道：“找死……”

        说着手上便幻化出一把雀翎剑，手起剑落，狠狠朝着那道屏障猛劈过去。

        他这一击虽未直接击溃屏障，却也威猛霸道，屏障开始出现丝丝裂痕。

        小七见瑾娪快要招架不住，忍不住出声劝道：“瑾娪，别管我，快走。他是冲着我来的，与你没有干系。”

        鲜红色的血液从嘴角处溢出，即使全身疼得厉害，瑾娪也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

        “不，我们是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诚如宁昱所言，她虽贵为公主，却生来不受宠爱。父母早逝，她连双亲的样子都快记不得了。

        她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狐族血脉、一半狼族血脉，似狼非狼、似狐非狐的模样惹得两族嫌弃，竟是连普通族人都不如，从小过着任人欺凌的日子。

        那些年，她一个人孤独惯了。若不是被孟离所救，恐怕早已泯灭于天地间。

        后来月华天尊捡了小七回来，孟离便经常带她出入玉虚宫，说是给小七找个伴。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小七何尝不是她的陪伴。

        因着她身份特殊，没人愿意与她做朋友，小七是为数不多，真心接纳她的人。

        看她刚才冲出去为自己打架出头的样子，瑾娪心里暖暖的。小七待她至真至诚，她又怎会为了自身安危，而弃朋友于不顾呢！

        眼看着身前那道娇弱的身体不停颤抖着，小七心里焦急如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急忙从衣袖里掏出一颗珠子，隔空将之打入对方体内。

        她捏手念诀，霎时间，一层红光将瑾娪全身上下包裹起来，使她看上去像是镀了一层光的神像。

        瑾娪心感不好，出声问道：“小七，你做什么？”

        小七听而不闻，继续念咒。待到红光满霞，照耀了整个天际方才伸手一推，直接将瑾娪送出了包围圈。

        那屏障失了灵力护持瞬间瓦解开来，小七被残余的攻势震出老远，宁昱见机又挥出一剑。

        小七已无任何反抗之力，紧闭着双眼准备迎接这致命一击。临死之际，脑海中却闪现过一张清冷如玉的面庞。

        然而，想像中的猛烈攻击并未打到身上，身体被一股纯净的灵力包裹住往后飞去，随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半空中旋转飞舞，衣袂翩翩、墨发翻飞。

        来人白衣胜雪，气质高贵如华，整个人看上去好似天边皎月般散发出一股洁净的光芒。他的容颜俊美无俦，眉宇间常带着一股超脱世俗的淡然与平静，此刻却眸色暗沉，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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