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猫巷 ④

闲闲碎碎聊了一个时辰，皇甫廉宠溺的点了点七七面前的玻璃：“想吃点什么，我去拿。”

        七七兴奋的在水中原地翻了个跟头：“跟昨天一样！”

        走出密室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床放下，整理得跟之前一样才放心的离开，回旋楼梯通向客厅，窗外的天色已黑，冰凉的夜风吹拂着轻薄的金边白色窗帘。

        “喵！”窗外传来野猫的嘶叫声，声音越来越大，叫声越来越惨烈，最后成了一群，此起彼伏。

        原本没怎么在意的皇甫廉顿了顿，移步到窗前向下望去，楼下不知是谁的车灯被打开，竖直的光射在了一群拦住车道的野猫身上，耀眼的灯光让猫群不禁眯了眯眼。

        车主似乎见这些猫没有让道的意思，直接发动了引擎，油门一踩，直生生地向前冲去，破旧的垃圾桶被撞烂压扁，几只没来得及躲开的夜猫被碾压在车轮之下，画面惨不忍睹。

        皇甫廉紧皱眉头，不忍的别开眼，大步流星的走到走到大门。

        手刚触碰到门把，门被外面的人打开。

        皇甫凯脸色难看，满身是汗，见门口的皇甫廉，沉声问道：“你做什么！”

        “外面出事了。”

        “我知道。”皇甫凯二话不说将廉推进屋，反手把门关上反锁，“有人类闯了进来。”

        “那还不解决？”皇甫廉试图挣脱凯的手出去。

        皇甫凯反手将他拉回来：“他们有车。”目光触及到廉手中的鱼食，轻叹了口气，“你该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

        皇甫廉皱眉，沉默不语。

        “刚才的场景你也看到了，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他们都找到了这里，闯进屋是迟早的事。”见廉执迷不悟依旧没有妥协的意思，继续道，“既然你想保护她，那就送她去更安全的地方，等这段日子过了再接回来。”

        皇甫廉有些丧气：“安全的地方……除了那看不到边的大海还能有哪儿，那个时候想接回来谈何容易。”

        “半生瘾。”

        “……？”皇甫廉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一家花店。”时间紧迫，长话短说，“花店老板叫小妖，她能保护七七。”

        皇甫廉半信半疑：“此言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其实他也没有把握，这只是七七的一面之词，他也没时间再去打听那家花店，就当是赌一把。

        皇甫凯焦急地看了眼外面的状况：“没时间了，廉。”

        “好。”他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暗自握拳。

        猫巷很长，错综复杂，有些地段破铜烂铁堆积，垃圾腐臭弥漫，有些地段梧桐银杏遍布，淡香充斥。今夜无月，偶尔出现几颗不似那么明亮的星星忽闪忽灭。

        皇甫凯在前方探路，皇甫廉抱着比密室里不知小了多少倍的鱼缸，拼命地穿梭在银杏树间，偶尔听见几声身后猫的嘶叫声，心中一痛却不曾回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样的拼命的奔跑又有几次，曾经的他们也像这样拼命的躲避着，有凯，有廉还有七七。那是他们和七七初遇的那次，那次的七七迷了路，漂游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学者鲸鱼和海豚在海面上跳跃，结果不幸被人类发现，而于她先一步被捕的一条年迈的鱼见到她很是惊讶，想方设法将她弄回了海洋，而自己却成了人的盘中餐。

        她害怕，她悲痛，却不敢回头，她疯狂地在海里游，尽可能与那些渔船远些，更远些。不知游了多久，也不知游到了何处，已经精疲力竭的她被狂妄的海浪卷过，被拍到了沙滩上。

        她看到很多人类的孩子正睁大眼睛用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觉得稀奇又不敢触碰，可她没有力气再回到海里，她觉得自己会再一次落入人类手中，近乎绝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隐约看见有个小男孩奋力推开周边找到树杈想来戳一戳自己的顽劣孩子，然后蹲在一边歪着脑袋仔细观察了许久。

        当她以为自己又遇到个小霸王时，这个小男孩居然用双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捧起，放回了海里。

        她没了力气，只能被海水一次一次的拍打回沙滩，小男孩也毫不气馁，认为可能是海水浅的缘故，一步步走向海洋深处，不顾自身的危险，等到海水漫过颈部才将她放开。

        “回去吧，回去就没事了，下次可不要又乱跑又到岸上来了，你会死的。”小男孩的话说得很温柔，完全没有刚才那不可一世的样子。

        “谢谢！”她努力摆了摆尾巴，友好的道谢。

        小男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会说话！”他下意识四处张望一番看有没有人发现。

        “对啊。”看见他如此可爱的反应，七七的眼睛里多了丝笑意。

        突然，跟七七意料不同，只见小男孩很严肃地说教起来：“你可不能随便乱说话，被别人发现了你就危险了！”然后像小大人似的松了口气，“还好你遇到的是我。”

        这是继救了她的鱼爷爷后的温暖，她有说不出的感动：“你叫什么名字？”

        “皇甫廉，你呢？”

        “七七。”瞳孔笑意明显。

        “七七，很好听的名字。”皇甫廉吐了吐舌头，听见身后有人正担心的叫自己回去，略有不舍的看着七七，“你快走吧，再不回去会让家人担心的。”

        七七没说话，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记住，千万别再游到这儿来了，很危险。”皇甫廉非常郑重地提醒。

        “我没有家人，你救了我，我可以跟你回家吗？”七七摆了摆尾，一脸憔悴的渴望，她实在没力气再游到别处，她也有很久没进食了。

        皇甫廉愣了愣，脸上缓缓绽放出灿烂的笑，像个活泼的孩子般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他兴奋得险些跌倒，幸好被赶来的皇甫凯拉住，只是呛了几口海水。

        “廉，这里很危险。”皇甫凯看了眼七七，只是皱了皱眉。

        “凯！”凯是廉的朋友，看到他，廉很兴奋地为他介绍自己刚交到的朋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七七。”

        “你好。”皇甫凯没有廉意料的高兴，只是很礼貌又疏远的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皇甫廉的兴奋依旧不减：“凯，我要带她回去。”

        “不行！”没有任何犹豫的反对。

        “为什么？”这是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反对，他十分不解。

        “她是鱼，大海是她的家。”

        “可她没有家人，她想跟我回去，在这里会有人欺负她。”

        皇甫凯皱了皱眉：“回家了也会有人欺负她。”

        “怎么会！”皇甫廉全然不信，信心满满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有我皇甫廉在，谁敢动她！”

        “任何一只猫都敢。”皇甫凯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特别是皇甫家的白猫。”眼睛里尽是危险。

        猫和鱼天命对立，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总说我们白猫要伤害鱼，那我怎么不会！”皇甫廉不相信凯的话，无理取闹的反驳。

        “你还小。”

        “皇甫凯，我们明明一样大！”皇甫廉生气地撅嘴瞪他，对于凯的反驳他打死不从。

        最后终是在皇甫廉的固执下，凯答应他将七七带回去，前提是，这件事不会让第三者知道。

        而这个属于他们三个的秘密一直被守护着，一直到侵入者找到了猫巷。

        从那个黎明惨死的猫就意味着不平静的到来，脱离了大海保护的鱼精，气味越来越明显，再随着皇甫廉的年龄越来越大，七七的危险又多了一层。

        毕竟，猫吃鱼，也是不争的事实。

        纸永远包不住火，七七的存在还是被经常伺候皇甫廉的白猫侍女知道，鱼精除了对于人类的诱惑外，对白猫的诱惑甚至比人还大。白猫天生怕水，这也是白猫吃鱼吃得少的缘故，若是吃了鱼精，他们不再怕水还能在水下自由行走，根本不会为食物发愁。

        而被其他猫发现的这件事，皇甫凯已经知道，他每天夜里都瞒着皇甫廉忙着处理这些贪婪的同类入侵者，只是随着人类的到来，危险越来越大，已不是他独自能完成的任务。

        在猫巷里的所有猫妖心里，他是实力最强的妖，但他们不知道，尽管皇甫凯的本事远在一些小猫妖之上，他始终只是一只猫而已，对上人类的硬壳，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硬碰硬。

        此时，数十只黑影，闪电般追到他们身后，猫对猫的气味异常熟悉，嗅觉自然比人类灵敏，他们比人类先一步赶到，尖牙利齿在夜中闪过一道冰冷的白光，锋利的爪子划破银杏的一层皮。

        白猫对鱼精的渴望高于人类，更何况是经过正常修炼化成妖的白猫。他们气势汹汹的紧追不放，皇甫凯边跑边回击，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皇甫廉虽是皇甫家的少爷，也能化为人形，却没什么灵力，被白猫的一道力量拦截，跌倒在地，他下意识护住怀中的鱼缸，不让里面的水荡出，自己则摔得脱了皮。

        “凯！”

        “我拦住他们，你带她走。”皇甫凯赶忙将廉拉起，一掌挥过，一道结界将廉和鱼缸笼罩起来，暂时隐藏了他们的气息，“去找半生瘾的小妖，我们在那里汇合。”说罢狠狠地将他一推，自己则向攻来的白猫迎了上去。

        以一敌众，就算实力超群也终是体力不支，以指为剑，侧身朝后一点，脚踩树干借力一转，将白猫的攻击转到了另一边，余光瞥向那方，已看不见身影，心里不由放下心来，专心对外。

        “喵——”一声刺耳的叫，他化为原型，浑身炸毛，愤怒不已，大嘴一张，是比普通猫长出数倍锋利数倍的利齿，森白透心。后腿猛的借力，二话不说就朝那些猫咬去。趁其不备又化作人形，抽出短刀朝对方颈脖处刺去，手起刀落，血光四射，混入深色泥土，没入黑夜之中。

        与此同时，一把跟他一样的精致小刀也插入他的胸口。时间恍若在这一刻停止，梭梭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消失。

        皇甫凯下意识看向廉他们离去的地方，他可是用了八成的力量去设那道结界，他们该没事的吧……

        这是他合上眼的最后一个想法，仅此而已。

        我重新将已凉的倒回去热了热，茶香重新弥漫。

        “我已经说完了，你是不是该救她了。”皇甫廉救人心切，我一刻没答应他便一直坐立不安，“当我好不容易逃脱了，七七却不知为何昏迷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就像……就像……”他说不出死的话。

        我全然不管他现在的心情，淡定地拨弄着我的茶壶：“皇甫凯怎么样了？”

        皇甫廉的心紧了紧，闭眼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房间那道被关上的门，目光随即落在鱼缸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敲打着。

        “重生，她怎么样？”

        重生围绕着七七绕了圈，摆了摆尾，随后又游到七七身边吐着泡泡。

        我了解地微微点头，目光看向皇甫廉。

        “救她很容易。”

        皇甫廉听言，眼中泛起了希望，激动地起身越过桌面抓住我：“你说的是真的？”

        我轻点他的手，示意他放开：“我是生意人，不出狂言。”

        皇甫廉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真好，真好……谢谢，谢谢！”

        “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敲打桌面的声音略显欢快，“你也知道鱼精对陆地生物的吸引力有多大，其实我也很想去海底看看的。”

        “你！”皇甫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别紧张。”我笑了笑，“我要的不是这个。”

        皇甫廉急了，深怕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除了七七，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将热好的茶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泛出的茶香让人忍不住闭眼享受：“我这人吧，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我说的轻巧。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这么个好宝贝我得不到，我也不希望你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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