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他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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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宛被裴渡揽着,一句话也不敢说,还得装作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靠在裴渡怀里。
她真的怕极了。
张县令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这……”
“抓起来,”裴渡懒洋洋地抬手,“押送大牢。”
听见上边的动静,楼下的番子也陆陆续续上楼来,进了屋。
张县令被拖了下去,拖走的时候还哭道:“掌印饶命!掌印饶命啊!”
裴渡松开容宛,装作无事道:“走罢。”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像没事一般,反而容宛臊得不行。
容宛干咳一声,脸颊飞红,先前的娇媚态也尽数不见,她又变成了那个跟掌印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容宛。
事情解决,容宛跟在裴渡身后,朝楼下走去。楼下已经没了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厅里,几个舞女在一旁瑟缩着。
番子太监们都跟在后面,裴渡与她走在最前面。
容宛睁大了眼,眼睁睁看见角落里倏然跳出来一个舞女,向裴渡与她奔来!
她惊叫出声:“有刺客——”
她听见了风声。随即温热的液体洒在了她的脖颈处,有人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
裴渡的声音很好听,没有太监的尖细,反而是清朗的,此时带了些温柔。
“容姑娘,别看。”
他的手掌是温热的,没有汗,骨节分明,修长干净。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掌印……”
裴渡松开手,容宛不敢看地上,想必已经躺了一具尸体。
裴渡居然还有点功夫在身上。
裴渡声音很沉:“别看地上,我一会儿叫来顺送你走,此地不宜久留,我处理完毕便回去。今日多谢你相告,不然我得葬身于此。”
番子和太监忙赶过来:“掌印,您没事罢?”
裴渡摇了摇头,视线却放在容宛的身上,又淡然移开。
容宛朝裴渡点了点头,飞也似的逃离了。
—
回到民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瑞珠见她推开门,脖颈的血还没洗去,吓了一跳:“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容宛摇摇头:“无事,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
说罢,她到净室一点一点地,洗去了她脖颈上的血污。
掌印接触了她,蒙住了她的眼睛,让她不要看。
掌印怕吓到她,故而不让她进地牢,也不让她看他杀人。
掌印和她一起出生入死。
容宛沉默片刻,匆匆洗完澡便躺在了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腰际似乎还停留着裴渡的温度,一想到这里,容宛耳朵烧得厉害。
从来没有男子搂过她的腰,就连江弦也没有……
裴渡是第一次。
他似乎对她没有恶意,反而处处关照她。
容宛思绪纷乱,在一片混沌中,还是睡着了。
—
一晃就是好几天,容宛也许久没见到裴渡,与瑞珠成日闷在屋子里,画的进度也到了一半。
她决定还是一个人出去透透气,瑞珠则待在宅子里做饭。厨娘被带走,这宅子里只有瑞珠与她了。
她带了斗笠掩着面,准备出门。
一出门,却发现一个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满面通红地看着她,手里像是拿了什么东西。
男子身量高大,相貌堂堂,有文人之风。容宛知道,这是隔壁家的许秀才。
正当容宛疑惑之际,许秀才将手中的信塞到容宛手中,便飞也似地逃离了。
容宛疑惑地打开信,发现——
这是一封情书。
写得倒是文绉绉,还附上了一首小诗。许秀才的心意她明白,这是喜欢她。
容宛想,得找个机会拒绝他。
—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容宛在街上逛着,没逛多久,却又见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又是裴渡。
容宛正眯着眼辨认着,裴渡却转过身来,和她的目光交缠了一瞬。
容宛顿时骇了一跳,裴渡却背着手笑眯眯走来,手中又拿着一根簪子:“容姑娘又出来了?”
容宛点点头:“画画了一半了,正等掌印过目。”
她目光滞留在那簪子上,心想裴渡为什么对簪子情有独钟。
裴渡将簪子收好:“现在便去罢。”
容宛有些紧张地颔首。
不知这画,能不能过关?
裴渡走在前头,容宛跟在后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你是掌印?”
这一叫可不得了,容宛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一个少年指着裴渡鼻子朝他骂道:“奸宦!宦官当道,大齐要亡了!”
裴渡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容宛心想,当街冒犯掌印,这人要完蛋。
裴渡笑意不变,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你说我是奸宦?”
街上有陆陆续续的行人驻足,等着看这一出好戏。一听这男子是掌印,更为好奇。
众人都不敢发话,只伸长了脖子看戏。
少年喘了两口气,骂道:“你怎么不是?裴渡一日不除,大齐一日不安宁!”
裴渡懒洋洋地一掀眼皮:“是奸宦又如何?你觉得咱家会在乎?”
说罢,在少年的目瞪口呆之下,裴渡从容地离开,既没有杀他,也没有打他。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还是那个嗜血如麻的掌印吗?当街被人辱骂也不还手?真是奇怪。
容宛也觉得奇怪,他原以为掌印会杀了他。
但裴渡却刻意忽略了少年的辱骂,只轻飘飘说了一句便要走,这不像是他的一贯作风。
少年一听这话愈加恼怒,心想今日得替天行道,除了这奸宦不可!
他摸了摸腰中的佩刀,一咬牙就冲向裴渡,向他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时,裴渡侧身一避,长发被割了一小段,落在地上。
众人大骇,在一片惊叫中纷纷逃离,容宛也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少年刺杀他失败,便用手抓住裴渡的手,将刀捅进自己的小腹里——
霎时间,鲜血流了遍地,在地上绽出诡谲的花。
裴渡瞳仁缩了缩,容宛一张小脸也变得煞白。
少年哈哈大笑:“掌印,您又杀了一个人,不是吗?”
裴渡淡声道:“你很蠢。该杀的人不去杀,偏要针对本督。”
少年的声音愈加微弱,他狠狠抓住裴渡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又背负了一条血债,总有一天天下人会来讨伐你!”
裴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咱家是个坏坯子,总要死的,不值得让你付出性命。你为了败坏本督的名声去丢掉你的命,不值得。”
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很快他两眼一翻,垂下了手。
容宛心里百味杂陈。
所有人都将他放在极恶之巅,认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
少年一腔热血,听了众人的话,想逞英雄来杀了裴渡。
但杀了裴渡,大齐就能安宁吗?
不会。
当朝皇帝无能,虽不能说是昏庸,但也不是做皇帝的料。
没了裴渡,还有下一个权宦,该少的不会少。
而现在天下至少是较为安定的,除了裴渡,反而会打破这一场局。
容宛不知道裴渡究竟做过一些什么事情,但她隐隐觉得——
他不像众人所说那样,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他也会认真查贩人案,也会施舍给小孩儿钱袋,也会告诉自己“别看地上”。
容宛想着,只听裴渡沾了一身血污,面色十分难看。他一步步走向容宛,像是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
容宛有些紧张地发着抖,裴渡扫了她一眼,眸子里晦暗不明。
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轻声道:“没吓到你罢?”
容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方才命都快没了,他记挂的却是有没有吓到自己。
她摇了摇头:“没、没有。”
裴渡说得很温和:“别看地上,你先回去。”
容宛点了点头,消失在众人面前。离开了裴渡的视线,她提着裙很快回到了宅子里。
一开门,瑞珠看见脸色苍白的她,吓了一大跳:“姑娘,你怎么了?”
容宛小脸还是煞白的,她讲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掌印很奇怪。”
瑞珠疑声问:“怎么说?”
容宛道:“第一,他今日没有杀那少年,面对挑衅反而选择了躲避。第二,他说的那些话也很反常……说因为他丢了自己的命,不值得。”
瑞珠拖着腮,摇了摇头:“姑娘,掌印最近好像的确很反常,或者说,他在故意为之。”
容宛睁大眼:“故意为之?”
瑞珠点头:“我觉得,他是故意不想让你看见他可怕的一面。”
容宛心中更加疑惑。
二人谈了些别的,容宛却心不在焉。裴渡不想让自己怕她?
应该是瑞珠的猜想罢。
她没再多想,正谈话之际,却听“咚咚咚”,有人敲门。
容宛开了门,只见裴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方才容姑娘受惊了。”
容宛摇摇头:“没有,还没、没到那么胆小的地步。”
她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害怕自然遮掩不住。
不过对裴渡来说,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不明白。
裴渡为什么又去接近她,让她别看地上?为什么又去帮她?为什么又想方设法不让她看见自己可怕的一面?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好索取的东西,实在是奇怪得很。
她听来顺说掌印的心思猜不透,这是真的。
她没再多想,又带上话题:“掌印,案子怎么样了?”
裴渡和她打趣一般,反问:“容姑娘,画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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